第75章 勃發（上）
烏雲散盡，碧空清澈如洗。一輪紅日推開萬縷浮雲，靜靜攀升天邊。
鳥兒啾啾，聲聲脆鳴。飛瓊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乃是一個長身立於窗前，身穿寶藍錦袍的熟悉背影。
“爹爹？”飛瓊試圖起身呼喚，卻感一陣陣甜腥於嗓間湧動，‘哇’的一聲，點點鮮血濺於緞被之上。眼前一暗，飛瓊整個身子便又倒在床上。
“瓊兒！”背影急轉，杜青雲焦慮心疼的表情一覽無遺。他緊緊摟住女兒，鼻音濃重：“你為什麽不聽爹爹的話，一定要這幺任性！瓊兒，是爹爹不好，爹爹應該陪著你。瓊兒，你要答應爹爹，無論發生什麽事，都要好好珍惜自己。瓊兒！”
“無論發生什麽事，你一定要答應我好好保重自己！”飛瓊昏昏沉沉，於心底一刻不停地呼喚：“楊延嗣…楊延嗣…”
串串淚珠無聲無息滴落枕邊，刻入心底…
匆匆腳步行來，文彬躬身稟道：“島主，呂大夫的意思是，瓊兒已經昏迷五天五夜，氣血虧損，脈搏時強時弱，最好靜心調理，不宜過多勞頓。咱們是不是緩一緩，再派人送瓊兒回島休養？”
“唉！瓊兒這丫頭…”杜青雲心疼的輕撫女兒明顯凹陷的臉龐點點頭：“好罷！反正本主這幾天也打算去潘府走一趟，待大事定下，再送瓊兒回去也不遲。軍師，你去告訴珊兒那丫頭，本主可以為了瓊兒再饒她一次。倘若過些天我還看不見瓊兒氣色回轉，就不要怪本主心狠了。”杜青雲看看昏沉的女兒，繼續道：“還有，這次路明及時將昏倒雨中的瓊兒救回，也算他小子有些功勞。你去告訴他，本主準他戴罪立功，潛伏楊家軍內，伺機而動。”
“屬下明白！”文彬又一躬身：“島主，五天以來你為了瓊兒，夜夜不得安睡，還是應多多歇息。”
“瓊兒這個樣子，我怎能安睡。軍師，你先去吧！我再陪陪瓊兒。”
香檀軟帳，垂紗飄飄。
菡萏宮內一片呢噥。宋太宗輕撫瑞妃潘玉鳳似柳蠻腰，望著她若隱若現的雪白肌膚，心醉色迷。
“哎呀，皇上，你到底去不去嘛？”瑞妃輕咬宋太宗耳垂，嬌滴滴地說：“臣妾知道八賢王早有心與天波府結成秦晉之好，若是皇上禦駕親臨天波府，一則可以以皇叔身份為皇侄探探口風，二則也可以暗查天波府可有自視功高之嫌，豈不是兩全其美？”見皇上微微睜開雙眼，瑞妃又故作為難地說：“皇上，臣妾最近聽到些關於天波府的傳聞，臣妾不知當說不當說，說了恐怕被有心之人視為‘口舌招油’，不說又…”
“誒，有朕替愛妃做主，愛妃還擔心什麽！愛妃但說無妨。”宋太宗輕捏瑞妃粉腮言道。
“皇上之命臣妾豈敢不遵？”瑞妃嬌嗲一笑：“皇上，臣妾前日到廣寧寺為皇上祈福，曾聽外間風傳，幾日前曾有一外族女子擅闖天波府…而且還說此外族女子與楊府七公子過往甚密…按理說，此事乃天波府家事，外人不該理也不該管，但前日爹爹向皇上提及為天波府賜婚一事，臣妾總覺得實該慎而又慎…”
“哦？愛妃也知國丈向朕提起為天波府二子賜婚一事？想那天波府上下一門精英，朕隻怕來日其位高權重，若借以賜婚將其擎握朕之掌心，天波府便似籠中之鳥動彈不得半分，朕又何樂而不為？”
“皇上賢明英武，體恤下臣，實乃天下臣民之福。不過臣妾擔心…”瑞妃頓了頓接著說：“這柴郡主倒還罷了，隻是外間風傳那外族女子與楊府七公子過往甚密…其實若隻是一般蠻夷女子也還好說，但若是遼…”
瑞妃剛說至此，隻見宋太宗‘噌’的翻身坐起，手捋胡須，沉吟片刻，點點頭：“愛妃所慮甚是！好！朕明日便禦駕親訪天波府！”
鳥聲輕靈直穿雲霄，穿不透天波府一片冷清。後花園柳枝裊娜，卻掩不住滿園孤寂。翠柳新竹，桃艷杏嬌，也隻寥落地駐立園中，無人賞看。
東、西二廂房的門已被緊緊鎖了五天。隻每日早晚兩次由菊、竹、梅、蘭四婢女輪流進出為延昭、延嗣端水送飯。其餘時間一概不見二人出屋，更不見楊業夫婦與其他兄弟的身影。
這日傍晚，賽花實在忍不住，正欲離開前院探望兩個兒子，卻又被剛剛進府的丈夫攔住。
賽花一腔怒氣正無處發泄，一見丈夫回府，便惱恨連連的質問道：“你到底還要關他們到幾時！他們是你的兒子，不是衙門重犯！他們犯錯，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你還要怎樣！難道定要他們背上千萬遍祖宗家訓，才肯罷休不成！”
楊業輕哼一聲：“這已經是看在夫人麵上對他們的最輕發落。他們犯此大錯，不讓他們深刻反省，恐怕以後還會接連不斷地犯過。夫人，你要體諒我！”
“憑你大將軍的威風，何需我來體諒！楊大將軍實在太抬舉我佘賽花了。”賽花冷起臉，橫了丈夫一眼，繼續道：“我告訴你，前次我是看在幾個孩子哀懇求恕的份上不與你計較，但是倘若他們倆任何一個憋出病，染了疾，我立刻就離開！你妄想再留下我！”
“夫人！”楊業軟了聲音：“我也是為他們好！若不是他們犯下欺瞞父母的大錯，如何會讓潘仁美抓住把柄！夫人知不知道，這幾日上朝，潘仁美總是有意無意向皇上提及賜婚之事，令得皇上多番欲下旨賜見這兩個孽障，對我所說那些搪塞之語也有所不滿。延昭還有可說，若是被皇上知曉延嗣曾與遼邦女子交往且日久生情，夫人可曾想過皇上會如何對付天波府上下這百十餘口人！我現在命他們反省思過，也是希望籍此罰處，令他們收斂脾性，不敢再任性胡為。更欲籍此罰處，令延嗣痛定思痛，力克情欲，斬斷孽緣！再過些天，我便會奏請皇上征召延嗣前去守衛邊關。”
望著妻子眩然欲泣的麵容，楊業歎口氣：“我剛才去看過他們，他們很好，夫人大可放心。”楊業輕摟妻子柔聲道：“為了楊府上下百十餘口的性命，我不得不如此！還望夫人諒涵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