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設局（上）
文彬言語雖頗為恭順，但麵上卻並無半分愧色。他反複把玩手中折扇，滿含逗弄的笑著欣賞延平五兄弟漸轉蒼白的麵容。
半晌，文彬忽然一合折扇站起身寒聲對身側五人道：“你們怎麽辦的事？還不快替幾位少將軍吸出臂上‘寒魄針’？若被楊將軍及各位少將軍誤會我大遼趁人之危，存心挑釁，莫說那‘有損國體，擾亂宋遼友好邦交’之大罪你們擔當不起，就是‘怠慢姻親’之罪也難留你等性命！”
五個漢子仍似空殼一般不吭不辯，隻直直的走到延平五人身前。未見他們如何出手，就隻見幾道弧形白練一倏的從延平幾人眼前掠過，一絲絲的冰涼驟令他們原本腫脹的右臂舒服了許多。
望著從右臂上細小的針孔冒出的星星點點的血，怒容滿麵的延慶想起適才幾兄弟剛將遼軍引入埋伏圈，便覺頭暈目眩，渾身乏力，不知為何忽又記起去年歲末延嗣因尋訪杜飛瓊而險些被害之事，他不自禁的倒抽了口冷氣：“難道…此次小七再度受創、中毒皆與杜飛瓊那妖女有脫不了的幹係？”延慶心下疑慮萬千，他再看了看悠然自得的文彬，更加確定自己這個念頭絲毫不差。想到弟弟為了這個妖女屢次受傷、數度被責，延慶不禁怒憤填膺。他冷笑一聲道：“笑話！我無佞天波府的子弟從來便是行得端走得正，無愧天地的堂堂男兒漢，豈能與你等這些卑鄙無恥下作陰毒的遼賊結親論友？你還是告訴杜飛瓊，讓她趁早死了這條心！”
文彬麵色一寒，眼內陡得爆射一道森狠的目光。然而轉瞬間那謙恭的微笑卻又好像變戲法兒似的堆滿了他那張頗顯書卷氣的臉龐。他看看延慶，忽然關懷又有些惋惜的問道：“三少將軍，不知雲嵐姑娘身子可好？在下聽說她與紫霜姑娘已雙雙拜在落雁峰虛月師太門下修習參悟，實乃可喜可賀。隻是這些年來，兩位姑娘日日以舞討得生計，當真令人心疼可憐的緊啊。唉！若是當年北漢一役，沈、柳二位將軍肯與家主聯手對敵，恐怕兩位姑娘也不至落得孤苦無依，被逼謀生的境地。不過話說回來，如今三少將軍、四少將軍與兩位姑娘情投意合，比翼齊飛，也總算可以告慰沈、柳二位將軍在天之靈…”文彬頓了頓，又笑望著不知不覺臉色已變慘白的延慶延輝繼續道：“三少將軍、四少將軍少年英雄得配兩位貌似天仙的姑娘相伴身邊，想來定是出於冥冥中上蒼的安排體恤。在下以為二位少將軍也同樣會為上蒼再次賜福於七少將軍與杜小姐而歡欣喜悅、倍加回護，是幺？哈哈！”
聽出文彬語含威脅，延平延廣延昭隻感背心處一片冰寒。三人擔憂的看看呆坐椅中失魂落魄的延慶延輝，一時黯然無語…
不遠處傳來一陣疾馳的馬蹄聲。文彬耳聽馬兒嘶鳴，心知島主精心安排的一場好戲終於要正式開鑼，他輕搖折扇，麵上的笑意更深更濃。
他輕咳一聲，指示的眼神掃向了身側五個隨從。得到主人的示意，五隨從齊齊從腰間抽出了五枝製作精巧的紫玉笛放在唇邊吹奏起來。樂音裊裊渺渺，輕靈悠揚。細聽之下竟是一首調宮為征的《鳳求凰》。
楊業帶馬直奔設在離大營三十裏外的埋伏圈——烏鬆坡。他深知遼人詭計多端，精於暗算一途，延平五人便是著了此道被困烏鬆坡。故這一路行來，楊業自是處處謹慎，刻刻提防。
寧逸靜謐的烏鬆坡近在眼前，然而憑著多年馳騁疆場的武將特有的敏感，楊業已察覺這異乎尋常的寧靜中透著說不出的詭秘。他提槍下馬，凝神戒備。果然，不出一會的工夫，鬆林內便傳出一陣悠揚清脆的笛聲。楊業雖是早有準備，但此時聽到這曲三十年前便已熟刻在心的《鳳求凰》，他仍是不由自主恍惚了片刻，精光四射的眼眸中閃過幾縷柔情。
“哈哈！”一陣似曾相識的笑聲突然打破了楊業深深眷戀著的美好回憶：“這曲《鳳求凰》還入得楊將軍法耳吧！楊將軍，文某已在此恭候大駕多時，楊將軍別來無恙乎？”
依舊是一臉笑模樣的文彬踱著方步悠閑的從林中走出。望著眼前這張書卷氣頗濃的文士麵孔，楊業忽然想起那次與延嗣於上元燈會雙雙遭伏之事。當日便是此人暗中偷襲，以致自己失明，延嗣重傷。此番延平他們奉命鉗製遼軍竟又是此人再下毒手。莫非這一切都是衝著自己而來？楊業思及此，心頭燃起陣陣怒焰。他緊握了握手中銀槍，從容的看看文彬冷然道：“閣下此次率眾軍擾我軍營、困我將士，應該不隻探問楊某安康與否如此簡單吧！”
楊業的篤定與從容令似乎勝算在握的文彬不得不暗生敬服之心，先前那種囂張的神情倒也收斂了些許。他衝著楊業拱手一禮道：“楊將軍果然料事如神。文某此次乃是奉家主之命前來與將軍商榷要事，還請將軍移步帳內共敘。”
楊業心下一震。他暗自思忖道：“我楊家上下一向與遼人勢同水火，而那遼主更視我楊業為其眼中釘，欲除我而後快。此人既為遼人自當遵皇命行事，為何卻說奉其家主之令引我前來論事？這其中必是有詐。如今延平幾人被其困阻，尚不知安危與否，此時倒是不宜與之正麵交鋒，且靜觀其變再另行打算。”
楊業這裏沉吟不語，文彬心中卻愈加沒底。他望著楊業平靜的看不出一絲變化的麵龐，試探道：“楊將軍莫非擔憂幾位少將軍安危？將軍但請放心，在下既是奉家主之命相請將軍，又豈會留難幾位少將軍？他們現正於我營內相候將軍。楊將軍，請！”
聽聞兒子們暫無性命之憂，楊業不由放了心。他看看文彬道：“哦？這幾個不中用的東西原是為閣下盛情挽留在營。楊某倒是多慮了。不過，閣下既奉令家主之命與我商談要事，想來此事定然非比尋常。若他們幾個在此逗留，恐怕有礙令家主初衷…”
“哈哈！”文彬見楊業輕描淡寫的便切入正題，當下大笑道：“文某著實佩服將軍膽智之高絕。不過楊將軍實實誤會了杜島主之心意。此番島主命文彬相邀將軍前來商定之事乃是一樁天地共媒的大喜事！”
“天地共媒的大喜事？”楊業聞聽此言，萬千疑慮頓襲心頭。聯想到文彬口內的‘杜島主’，他更是隱約的覺察出暗藏於此事之內的陰詭與陷阱。他故作不解的再看看文彬問道：“未知文先生所說之天地共媒的大喜事為何喜事？這喜又從何而來？”
“楊將軍如此相問，莫非有意立威，令文某惶惶而退？”文彬冷冷一笑：“若將軍果有此意，文某即刻動身回京勸說島主推卻這樁已成事實之親，也好讓終日思念七少將軍的杜小姐早日啟程回島另托終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