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盜藥(上)
“五張機,寒跫哀鳴衰楊泣。枕畔淚濕殘夢迷。冷月孤照,秋雁伶仃,幾度芳菲盡。”
初夏的悸風輕拂了潤濕的臉頰。為何本是柔暖的夏風卻令人感到秋的淒苦?莫非是因了人的苦而傷懷?亦或因了人的心而悲淒?
漁村茅舍中,譚秋不明白,譚虎不明白,甚至連最知飛瓊心思的珊兒也無法猜出個中原因。他們所能看到的隻是成了串的淚珠仿佛斷線般不停的流下飛瓊憔悴的麵龐…
“姐姐。”許久,飛瓊忽然拭幹眼淚,抓起桌邊的麵具看看麵帶焦慮的珊兒堅定地說道:“你不必再勸瓊兒,瓊兒已決定回山莊取藥。‘曼陀紫羅’不比其它。它是爹爹遠赴天竺采集千株紫曼陀花粉配以島內數以萬計的劇毒‘竹葉青’膽液淬煉而成。若無爹爹親自留存的解藥救治,不出三日,毒性便會布滿中毒之人心肺經絡…雖然現在楊延嗣心脈為雪陽針所護持,但兩日之內卻未必可阻斷‘曼陀紫羅’毒性繼續侵蝕他的奇經八脈。所以瓊兒必須回山莊。”
“小姐,”一身漁家裝扮的珊兒理了理發髻上的蘭花絹布笑笑道:“珊兒如今雖隻是普通漁女,但珊兒卻還是小姐的珊兒。珊兒絕對不會讓小姐獨自冒險。小姐還是乖乖地在我們這小漁村安安穩穩歇息一宿,明日一早,小姐便可帶著‘紫府青葉’去救治七少將軍。”珊兒說到這裏又轉身對秋兒道:“秋兒姐姐,我家小姐就拜托你和虎子哥…虎子哥多多照顧,珊兒明晨定可返回。”
見珊兒留戀的目光回看著麵目憨厚的譚虎,飛瓊心內一痛。她一把拽住已藏好袖箭的珊兒道:“姐姐,過些天你就要與虎子哥成親,瓊兒無論如何也不可以如此自私。瓊兒隻是…因為想念姐姐才來此漁村探望,現在時辰已是不早,瓊兒也該走了。姐姐,你保重!”飛瓊含淚而笑,轉身欲走。
“小姐,”珊兒側身上前一攔,語含懇求道:“珊兒與小姐雖名為主仆實勝姐妹,如今小姐既執意親返山莊,珊兒自不能勉強,隻求小姐應允珊兒同去。否則,珊兒就是魂歸地府也無麵目去見主母!”
飛瓊仍欲拒絕卻已被珊兒打斷,她柔語哄勸道:“小姐,山莊每一處布局每一處暗道珊兒最是清楚不過。有珊兒在小姐身邊,小姐行事便會順利許多。小姐也不希望七少將軍有任何不妥,對幺?好了,小姐,你先在此歇息歇息,待日落之後再行動身也不遲。”
……
歸巢的倦鳥呢噥而語,傍晚的炊煙裊裊冉冉。
玄武營主帥帳內,楊業按揉著‘太陽’、‘睛明’二穴,靜靜的聽著郎中李道通的診述,不時地長聲歎息。
“楊將軍,”李道通手捋胡須道:“老朽早已說過,無論如何不可再令七少將軍激動或受創,否則大羅神仙也無能為力。倘若此次七少將軍所受乃是普通劍傷倒也好說,隻是如今他身中劇毒,藥石已是無用…依老朽看,除非尋到用以抗衡七少將軍體內劇毒之靈丹,否則恐七少將軍…時日無多!如今之計,老朽也隻能盡力而為之。楊將軍,老朽先行告退!”望著身形劇烈抖動、臉色灰白的楊業,李道通無可奈何拱手抱拳,轉身離了帥營。
守候營外的延昭一見李先生搖著頭邁出帥營,心中登時痛如刀絞,他顧不上恭送李道通,隻掀開營帳直闖而入,雙膝著地跪倒父親麵前哀求道:“爹!求您開恩,饒過七弟這一回!七弟…七弟他真的很想親自求得您的原諒!爹!孩兒求您看在娘的麵子上去看看七弟,孩兒求您!”
聽得延昭提及妻子,楊業一震,眼中不禁閃回臨別之際妻子含淚望向延嗣的那種疼惜不舍的目光,心下不由得一軟。他重聲一歎,正待鬆了‘不準私自探視’之口,忽又想起文彬挪揄譏諷的言語,本已按捺下去的怒火再度騰起。他看看伏跪地上的延昭冷言道:“無規矩不成方圓。他妄顧法理、妄顧家聲、悖逆父訓、恣意任性。若不施以重懲,日後他如何與你等馳騁沙場,蕩寇平敵?你不必再求,下去吧!”
“爹!”延昭仍欲再求,楊業卻已加重語氣斥道:“還不出去!”
延昭見父親麵上漸有怒色,便不敢再多說,隻得無奈的躬身退出帥營。他想起早間於財前來告知弟弟愈漸虛弱的情形,心裏忽然有了計較,他點點頭自語道:“小七,六哥決不會讓你失望!”
……
如鉤的銀月悄悄攀升,似幔的星辰忽隱忽現,遠遠看去恰如綴於彎月上的點點淚漬。賽花站在推開的窗前久久凝望蒙蒙的夜空,思念著已有三四個月未曾回府的丈夫和兒子們,不知不覺淚濕了雙眸。
熟悉的敲門聲打斷了賽花的思盼,她知道這個時候定是留守家中的延德來請晚安,於是拭了拭眼角未幹的淚跡,輕聲道:“是延德幺?進來吧!”
門輕輕被推開,一臉猶豫的延德走進來,躬身向母親請了安後便拿起床上的紫堇披風走到賽花身邊道:”娘,夜色將沉,您還是早些安歇吧!”
“延德,”賽花披上披風後仍站在窗前望著夜空中那輪彎月道:“延昭還未有書信來幺?這孩子也是,明知娘念著盼著就是他們幾個平安健泰的消息,他卻連隻字詞組也不曾稍來,真不懂事!”
“娘!您錯怪六弟了。孩兒今日已收到他寫來的家信。”延德見母親言語中多有責怪之意,急忙為弟弟辯解卻忘記自己適才為何猶豫的緣故。
“是幺?延昭當真有書信回來?延德,你為何不早些告訴娘?”賽花驚喜交加的望著忽然征愣住的延德輕聲責道:“你是不是想急死娘?還不快拿給娘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