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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長恨之天蓮一夜燈

  若非真愛豈能有恨。


  恨長,恨遠,恨別離。


  總以為相執便能永遠,哪怕是一條不歸末路。


  怎奈何愛戚戚,恨長長,踏不出的姻緣輪回。


  故而情深緣淺,可情深是怎麽一個深法,緣淺又是怎麽一個淺法?

  我不信!

  可不信又能如何!

  天蓮節這一天很快的就來了。


  宮裏很重視這個節日,一早就準備布置了。光各式各樣的蓮燈就準備了不少,其實說是蓮燈也那麽準確了。各式各樣的花色,娉娉婷婷的羅列起來,隻待著天蓮節這一天齊開綻放,寄托人們的相思與心願。


  晚風習習,青穎已經梳妝打扮得體。青色的上衫,套一條淺綠羅裙,整個人看上去清新大方。雖垂髫年華,卻端的是佳人風範,說實話比雲靄更出色幾分。


  若我有這樣一個女兒該有多好啊,可惜,我沒那個命。想著想著不免一番唏噓慨歎,悔恨當初不珍惜自己的身子。


  我和拓跋長涉攜手進去的時候,眾人都找到位置坐好了。


  相執著邁步登上高階的時候,頭一次有了江山共享的感覺出來,大氣磅礴之感凜然於胸,那是一種掌天握地的廣博,能夠讓人血脈噴張,雄心激蕩。


  這樣的場景,出現在無數次的夢裏。可是如今,我卻瞧不清它是夢境,還是現實。恍恍惚惚,一帶而過,果然是人生如夢。


  既然是生辰,就免不了送禮。


  棲陌久病初遇,一場夜醉,喚醒了她所有的記憶。雖然那些記憶有美好,也有破敗。但隱約總算是苦盡甘來,如今的日子過得,那自然是百般滋潤。恢複了他以往嬉皮笑臉的不正經作風。


  “來來來,穎兒,快瞧瞧,姑父為你準備了上等的濁冽。這一包濁冽,絕甜不苦,你留著作嫁妝,以後婚姻美滿,子孫滿堂!”隱約頗為得意的揚著他手裏的黑布袋。


  棲陌當即找地洞,找了一圈不得,於是乎,對著隱約又是瞪眼睛,又是掐大腿的。在我的記憶裏,隱約送禮永遠都是濁冽。


  這一對歡喜冤家,稍稍一點小動作,讓本還沉悶的殿堂頓時歡聲笑語,熱烈到不行。


  “穎兒才不要!”結果這丫頭還有些脾氣。


  “哦?為何?”隱約被駁了麵子,有些吃驚的問道。


  “從沒有喝過甜濁冽的人自然就不知道苦的味道。”青穎簡單一句話。滿堂愕然,立時陷入沉寂。不得不說,她說的很好。


  沒有甜就不知苦,沒有情纏,就不懂相思。


  在場的幾個人,哪一個不是經過情愛糾葛,備嚐相思之苦?

  “可是人生當要苦中作樂,才不枉活過一回,不負今生。”拓跋長涉的聲音略略低沉,透著幾分滄桑,劃過幾絲哀傷。


  “父王說的是,穎兒記住了!”青穎聲音甜甜的,卻是迎來了霽晨和蔚晨兩兄弟的冷哼聲。從他們那小鼻孔裏冒出來的聲音,引得眾人萬分驚訝。


  這三個孩子之間的梁子隻怕是結大了,兩方各成陣營,毫不示弱。


  “姐姐,本殿送你一隻毛毛蟲。希望有朝一日它能夠破繭成蝶!”說著霽晨的小手就握著一隻毛毛蟲走到青穎跟前,蟲子綠色的身子緩緩的蠕動,有些,惡心。


  青穎看著隻想尖叫,卻還是佯裝鎮定,瞪著霽晨,小手握拳,眉頭緊蹙,眼眸氤氳。


  “怎麽,姐姐不喜歡?”霽晨更是靠近一步。


  “霽晨不得無禮!”拓跋長涉歎了一聲,霽晨收回手去。場中人多數捂嘴偷笑,權當是孩子之間的瞎玩胡鬧。


  “公主姐姐,也有禮要送!”說著掏出去幾個精致的小盒子。


  青穎小心翼翼的打開看了,卻也隻是瞬間,啪的合上了盒子,臉色瞬間白了個徹底。眾人都還沒有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隻聽青穎微顫著說:“謝謝,蔚王子的好意,這禮物很漂亮!”


  “漂亮就好,蔚晨害怕姐姐不喜歡呢!”蔚晨笑,笑的有些陰鷙。


  我忽然想起來,上次被雲靄破壞的生辰。青穎送給蔚晨的是一個血肉模糊,慘不忍睹的人頭。


  後來,還是拓跋長涉帶他去死刑場上轉了一圈,又多看了幾個人頭,見了幾具屍體,這才忽然間神智回歸。


  隻不過,我所不知道的是蔚晨變得冷血無情,有仇必報。直到,多年後我才知道,當時青穎收到的禮物是滿滿一盒死人的手指,一根一根從小指到大指,樣數齊全。


  而我也未料到,從今夜開始,兩人之間的愛恨糾葛,竟是跨越了半個世紀這般的長久。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禮物送完了,自然就有舞蹈助興。


  場中的舞姬,舞妓高超。蒙著的麵紗上露出一雙明麗的眼睛,顧盼生輝。眉心一點美人痣,更是讓人無限遐想,麵紗下的麵龐定是傾國傾城的。


  腰肢婀娜間,如一朵花的綻放。這花,像極了海棠。


  我欣賞著舞姿,悠然自得的飲茶。


  “這舞雖好,卻不及當年的的海棠流醉!”微微喝了一口,我對著拓跋長涉說道。


  “心術不正,縱使再美也隻是徒有其表。”拓跋長涉風淡雲輕的說道。


  沒錯,台下之人正是汀羅流醉。


  一個不惜用盡一切,想要奪走拓跋長涉的女人。


  當日拓跋長涉病好之後,卻因蔚晨的一句話,留了她一命。她便成為了這裏真正的舞姬。汀羅流醉當真是難得的大美人,舞也是美的無話說。


  隻可惜現在的她說不出話,聽不到聲音,隻有一雙眼睛明明猝了濃濃的恨意,卻偏偏要掩飾下去。


  我知道她懂得隱忍,可我不會讓她有複仇的機會。因為我相信邪不壓正,她想用卑鄙的手法贏得拓跋長涉,就注定了她今日的結局。


  幾場舞後,大家收拾準備,去海邊放燈。


  去年在煙雨城,今年在雪霽城。雪霽城不似煙雨城處處情意綿綿含著薄薄的春愁。雪霽城幹淨明朗,舒適怡然,就如它的名字一般明晰大氣。


  雪霽城的海也不似臨海城的那般浩淼,有些微瀾,有些沉寂。


  這讓我想起了龍年綽。


  海上不一會兒飄滿了白荷燈,昏黃的光火將白色的燈熏出一層暖意來,恍惚縹緲。這些燈都是用來祭奠海王的。


  海上有船,飄來歌謠,聲聲哀怨,皆為祭魂。希望遠走他鄉,遺落在海水間的孤魂早些上岸,回到家鄉。


  “龍年綽,這些日子過得可還好?”我幽幽的問著夜色,我知道他聽得見,因為他是海神。


  海浪輕柔的拍打著沙灘,就像是他溫柔的話語,他說,很好,很安靜。


  我淺淺的笑開,也拋了一個小荷燈。


  自古多情空餘恨,愛過,恨過,也就罷了。


  接下來,大家開始放各種用來祈願的燈。本著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的思想,拓跋長涉特頒布指令,今夜大家不用在意身份地位。


  海是大家的,祈願也是眾人的。


  故而今晚的雪霽城海邊,人山人海,大家歡鬧著放燈祈願,一派祥和。


  隻是莫名的我有著淺淺的擔憂。


  想著拓藤俊等人暗流湧動,指不定又有什麽陰謀呢。拓跋長涉這般不管不顧的,連幾個暗衛也沒有帶在身邊,怎能不讓人擔心。


  拓跋長涉側過身子,揉開了我微微攏起的眉頭。


  “怎麽了?”他問,聲線薄薄的,軟軟的,帶著濃濃的關心,蠱惑人心。


  “你不擔心嗎?”我問出了心中所想。


  “擔心?為什麽要擔心?”拓跋長涉笑了。


  “萬一拓藤俊派了刺客來刺殺呢?”我就不相信他不擔心。


  “沒有萬一!”拓跋長涉卻是寵愛的揉了揉我的頭發,無比堅定的說。


  好吧,既然他說沒有萬一,那就真的沒有萬一。忽略了心中那份不安,我也興致勃勃的放起了蓮燈。


  一個又一個的蓮燈放入了水裏,許了一個又一個的願望。


  “你怎麽不放?”側頭,看見拓跋長涉站在身後,神情有幾分繾綣不舍。那包含深情的神色,又攪起了我心頭的不安。


  拓跋長涉卻還是深深的凝著我,頓了片刻才說:“你說我若是戲台上的角色,我會選擇怎樣的落幕?”


  “啊?”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我記得你說過,夕陽很美。哪怕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它依然奪人眼球,美得不可方物。那是最悲壯最英勇的刹那,便也是那一刹那綁縛著你來到北國,來到我的身邊,對不對?”拓跋長涉凝著無邊的大海,帶著淡淡的笑意,他那俊美的側顏,居然就那樣的,模糊了。


  “怎麽會突然說這個?”我攬著他的胳膊,心底,莫名的,有些慌張了。


  “你喜歡夕陽對不對?西墜的驚心動魄,對不對?”拓跋長涉自顧自的說著。


  “對啊!”我愣愣的點頭。


  “那就好!”拓跋長涉笑開,手裏握著蓮燈放進了海裏。風吹的燈火搖曳,很快的飄向海心,一道海浪打過,卻沒有打滅它略顯單薄的嬌軀。


  看來他許的這個願望,真的能夠實現了。我心下微暖,側眸凝著他問道:“到底怎麽了!”急,心中的急就像是千軍萬馬一一踏過,沒有方向,一片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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