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帝王之怒
允兒心中恍然，永安宮住著嫣昭儀和舒貴人姐妹，還有唐氏和安氏安排進來，正在花樣百出的爭寵的福樂安寧四位貴人，嫣昭儀雖然被拉去侍疾了，可是那五位貴人都還不夠資格，今夜不知會是花落誰家了。
良玉見允兒麵無表情，以為自己的回答讓她不滿，連忙小心翼翼的補充道：“奴才剛才吩咐了讓人悄悄跟著，看皇上到底會去永安宮的哪處。”
“不必了，這夜也深了，本宮也是乏了，今晚誰也別來打擾，本宮要好好的歇一歇。”允兒斬釘截鐵的說道，隨手摘下了頭上的珠玉鳳冠，一縷青絲從額頭滑下，拂過眼前，允兒忽然想起初入宮時，與雪暮卿在摘星台上的那場對話。
“朕希望朕的女人不要隻懂得爭寵，國和家是密不可分的，朕擔的是黎明蒼生的責任，朕希望你能理解，也能成為朕的一大助力。”
罷了，反正是誰侍寢都無所謂，允兒現在看的很清楚，所謂的侍寢和榮寵都不過是個形式，在這後宮裏，某個女人的地位和恩寵，代表的不過是她對於雪暮卿的利用價值高低罷了。想想雪暮卿也是可憐，為了表示自己提拔寒門人才的立場，連睡覺這種事情都要刻意選擇出身低的女人相陪，這個皇帝當的也是夠了。
帝王無情，不能有愛，可是自己這個愛上了帝王的女人，難道也要變成那樣嗎？
允兒暗歎一聲，加快腳步向著內殿走去。
許是因為心中壓上了包袱，這一夜睡得並不安穩，允兒覺得自己仿佛落入了一個黑暗的漩渦，迷迷糊糊的向前走著，卻辨不清方向，身體又沉重的好像綁著千斤的沙袋一般，連小腹也越來越重，越來越硬，一會兒便硬的好像裏麵塞了一塊大石頭，每走一步路，這石頭上的棱角就尖利的切割著自己的血肉，讓她不禁痛苦的低吟起來。
“娘娘，娘娘，快醒醒！娘娘……”
允兒在六兒的輕喚聲中艱難的張開了眼睛，抬頭所見，依然是自己的鳳藻宮寢殿那熟悉的雕花大床，刺繡羅帳，還有椒泥塗的暖紅色牆壁，心中不禁如落下一塊石頭，輕鬆了不少。
“娘娘，你怎麽了，方才娘娘一直喊著什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允兒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肚子圓滾滾的凸起著，光滑和溫熱，一點也沒有噩夢中的冷硬尖利感，她這才完全放下心來。
“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快到喝安胎藥的時候了，奴婢不敢吵醒娘娘，但是剛才娘娘的情況看起來確實很不好，奴婢已經讓人去催陳太醫快點趕來了，好在今日是陳太醫給娘娘診脈開藥的日子，他過來應該不至於引人懷疑。”
六兒見允兒神色平靜，心裏稍微踏實一點，她知道自家娘娘醫術高明，既然她不緊張，那肯定是沒有什麽大問題，雖說珍妃這一胎因為早早受人暗算，一直被傳說必是死胎無疑，但是六兒和良玉這些身邊人一直堅定的相信，以允兒的善良和醫術，她的孩子一定能夠化險為夷！
“你做得對，六兒。”允兒扶著六兒的手慢慢站起來，“但是讓陳太醫順路先去冷宮看看榮氏吧。”
“娘娘，這是為何？”六兒有些詫異，冷宮裏的人，一向是生死各看天命，陳太醫是專門為允兒保胎的太醫，十分重要，萬一去了冷宮，沾染上什麽不吉利的東西，又帶過來衝撞了龍胎，那可如何是好。
“為著榮氏畢竟是大公主的生母，我雖然養著大公主，卻並不想據為己有，也不想她長大後怨我當初沒有好好照應她的母親，以致於被人挑唆，跟我生分了。”
其實允兒想到的是，既然雪暮卿讓榮依依在冷宮裏好好的活著，那就說明榮家對雪暮卿依然有用，至少是在如今的節骨眼上，太後和安定侯家族都對皇帝打壓豪門勢力的舉措不滿，那麽隱居於野的榮家的支持就非常必要，既然雪暮卿希望她成為帝王的賢內助，這些他關照不到的事情，她就不得不替他料理好，榮依依雖然從未得寵，卻是一顆在關鍵時刻也許會舉足輕重的棋子。
這時允兒又想起了上次去冷宮探望榮依依時，看到的那個叫做夢兒的宮女，她總覺得這個在冷宮裏無微不至的照顧榮依依的女子出現的有些奇怪，但是卻又說不上奇怪在何處，而且她命人私下去打探夢兒的底細，得來的消息卻跟榮依依說的一般無二，確實沒有什麽可疑的地方。
可是越是無疑，允兒就越覺得可疑，她總是不能相信夢兒真就是一個知恩圖報，忠心清白的宮女，但是又不能多次派人出入冷宮監視吧，也許該利用陳太醫去暗中打探一下？
允兒正在躊躇，良玉忽然進來報道：“娘娘，皇上駕到，娘娘快去接駕吧。”
正說著，雪暮卿已經怒氣衝衝的大步闖了進來。
“該死的唐家人，一個個仗著太後撐腰，都不給朕省心！”
“見過皇上！”允兒雖然挺著肚子，但是如今為了安撫盛怒之下的雪暮卿，還是硬生生跪下行參見大禮，殿內宮人全都鴉雀無聲，默默跟著跪了一地，這一行禮果然就把雪暮卿的注意力成功地給吸引了過來，他頓時也不記得生唐芷寧的氣了，慌忙大步邁到允兒身前，一把將允兒給拉了起來。
“都跟你說了多少遍了，現在身子沉重便免了這些禮數了，你本來就保著胎，今日的保胎藥喝了沒有？”雪暮卿心疼地把允兒扶到一旁坐著，然後細細地看著她的肚子。
允兒看了一下六兒，六兒便識趣地上前端上茶具，然後帶著殿內伺候的人輕輕退出了門外。
允兒親自給雪暮卿斟上滿滿一杯茶，雪暮卿看也不看，抬手便把茶水一飲而盡
“皇上這可是把水當氣給咽下去了？”允兒莞爾一笑，說完又親自執起鏤金鑲玉的茶壺，將雪暮卿麵前的九龍杯滿上。
“可惜臣妾泡茶的技藝不高，這時候若是茹嬪妹妹或者瑜嬪妹妹在就好了。”
“你少給我顧左右而言他，莫非你也以為朕是隻顧享樂的昏君？”雪暮卿一腔怒氣無處發泄，忽然舉起茶杯又是一飲而盡。
“好了好了，皇上還是別喝了，臣妾這壺茶太少，都不夠給您消火的，到底出了什麽事情，您就直說吧。”允兒無奈的放下手中的茶壺，雖然不樂意雪暮卿在自己宮裏說唐家的是非，但是眼下眼看，他也是實在無處可去了。
“唐家仗著母後的撐腰得寸進尺，簡直就是不把朕放在眼裏！”雪暮卿生氣地說，他猛地一甩袖子，將一封奏折甩到允兒身邊的小茶幾上，怒吼道，“這個唐芷寧更是不知好歹！竟然上折請求出家為太後祈福盡孝，她這是要向天下人宣告朕是忤逆太後的不孝子嗎？”
突然間撇眼看到允兒凸起的肚子，雪暮卿不由控製住了自己的滔天火氣，然後輕輕地歎了口氣。
允兒見雪暮卿終於平靜下來，也是輕輕一歎，伸出手去，握住了雪暮卿滾燙的大手。
“臣妾知道皇上這是為了謹婕妤而氣惱呢！謹婕妤是被嬌寵過頭了，言行不知分寸，但是眼下太後病著，卻也許謹婕妤真是一片孝心，願為太後娘娘祈福，隻是出家太過嚴重了，讓她在宮中抄寫經文，吃齋念經就是了。”
允兒昨兒已經知道了唐芷寧的性情，心想著在這皇宮裏麵有這樣的女子也實屬難得，但是這時候雪暮卿正在氣頭上，自己也不能替唐芷寧說話，也隻能先數落其一番先了，畢竟在自己的麵前還是皇帝，權威還是要有的。
“哼，從她入宮開始，唐家就起哄逼著朕立皇後，朕不就是沒遂他們的心願嗎，現在就說要出家，還嫌鬧得不夠麽！”
見允兒也開始說唐芷寧的不是，雪暮卿不自覺地就接下去了，“今日為了太後生病一事，唐家糾結了一批大臣彈劾朕寵幸了宮女出身的嫣昭儀姐妹，說朕不顧尊卑，貪戀女色，不聽太後教誨才使太後氣病，現在禦書房裏，勸諫的折子已經一大堆了，現在唐芷寧又來鬧這一出，這是拿太後當槍使，逼朕承認自己是昏君嗎？”
允兒不動聲色，依舊安靜地坐著，嫣昭儀姐妹受寵的事情引起門閥世族不滿已經有些日子了，外界的議論允兒也早聽良玉等人說過，但是唐家以這個借口攻擊皇帝是不孝之子和好色昏君，這也的確有些過了，皇帝寵幸嫣昭儀姐妹，本就是為了打壓宮中出身高貴的妃嬪，說穿了，就是為了暗示安氏和唐氏不要太過得意忘形，如今安定侯和儷妃都懂事的收斂了許多，唯有唐氏依靠太後的關係不依不饒，而唐芷寧這個時候選擇出家，再加上之前寵幸唐芷寧的陪嫁丫鬟諾青並冊封之事，實在是讓雪暮卿處在一個尷尬的位置上，指不定還會因此而使太後與皇帝的母子關係惡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