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聖上危在旦夕
“臣以為左相所言極是，大皇子應為太子之位的不二人選！請聖上改立大皇子為太子！”
邱明豐！
一向不溫不火，不聲不響的邱明豐最先響應秦衍，隨之響起一大片推舉大皇子為太子的呼喊聲，這些都是以邱明豐一幫的尚書們帶起來的頭，他們所支持的，表麵上是孟之吾，實際上則是秦衍。
群聲呼喊，大殿裏的聲音回蕩，讓人震驚。
孟之宇的雙眸中浮起隱約的水霧，朦朦朧朧的雙眼讓人看到了一片平靜無波瀾的海，他不願爭，從來不願，可隻因為她，褚桑未……
桑未垂下頭，微微往右一偏，正正對上了秦衍的目光，看見秦衍目光裏，滿滿的都是霸氣和不可退讓的氣勢，她心頭一震，她太低估秦衍的實力，太小瞧他的野心，這次本想連帶著孟之吾也一塊收拾了，可她太心急，忘記了還有一個秦衍……
直到這一刻，褚紳和褚純才發現，有多少人是秦衍門下的，能受邀來到殿上參加宴會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現在隻有一小半固守傳統的臣子沒有跟著呼喊了，褚紳不禁有些畏懼，他隻有孟之宇一個王牌了，看來當初秦衍來求娶桑未的時候，他壓錯寶了！後悔無用啊！
黎周皇後也吃了一驚，對於兩個兒子之間的爭奪，她是沒有辦法的。
萬貴妃的一聲尖叫響徹大殿，讓眾人的呼喊戛然而止。
“聖上！”
隻見蒼越帝滿口吐血，由於仰著麵所以滿臉也都是血，看起來很是駭人。
所有人都沒想到這突如其來的意外，蒼越帝大概是不行了！
孟之宇最先衝上去，大喊道，“快，回內殿！太醫！”
孟之吾也才反應過來，衝上去跟孟之宇站在一起，太監們手忙腳亂地抬著蒼越帝往內殿走，孟之宇和孟之吾以及一幫太醫也都進去了。
黎周皇後慌裏慌張地跟進去，隻有萬貴妃還在堂上，她往下麵跪著的人群中掃了一眼，“璵月郡主。”
桑未一直抬著頭看他們，聽到萬貴妃叫她，便對上萬貴妃的視線，她看到的是萬貴妃眼中無限的悲傷。
萬貴妃向她輕輕招了招手，“本宮有些累，你來扶本宮進去吧……”這隻是托詞罷了，萬貴妃才是真正懂蒼越帝的女人，她知道也許蒼越帝想要看見桑未。
桑未也不拖拉，爬起來就攙上萬貴妃，進了內殿。
大殿之上的人開始小聲議論，不敢明著說，但是大家心知，蒼越帝的命數大概到了！
秦衍直著眼睛，目光深深如海，悵然若失，剛才他的一意孤行，一味逞強，終於把他心目中的爹爹，逼到了生死邊緣，世間本就弱肉強食，這不正是蒼越帝在軍營之時就教會他的嗎？
內殿腳步聲匆匆，沒有說話聲，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息，讓人有種一觸即發的緊繃感。
黎周皇後坐在蒼越帝身邊，看著猝然衰老的蒼越帝，有些難以置信，她哽咽些許，這段時間她都不得見蒼越帝，蒼越帝隻相信萬貴妃，雖然她想抓住權勢，可畢竟夫妻一場，她心裏，是有他的啊！
孟之吾和孟之宇分別站在蒼越帝的龍床左右兩側，表情都十分沉重。
太醫絲毫不敢怠慢，開藥方，拿銀針針灸，試了許多種方法，蒼越帝喘著粗氣，兩眼發直地望著天花板，他有一下沒一下的喘氣，似乎隨時在等待死亡的降臨，等待著解脫。
桑未就隨著萬貴妃站在一旁，萬貴妃淚流滿麵，單薄的身子站不穩，全靠身邊的桑未扶將著，眼前有皇後在，她一個妃子，怎麽能越過皇後去？桑未淡淡看著蒼越帝，想來蒼越帝對自己也不錯，可他的好心是出於私心，這不得不承認，蒼越帝的私心，正是桑未最為好奇的地方。
看著蒼越帝痛苦的模樣，桑未有刹那間的猶豫，紅錦巫雀不正是可以治病救人？她的血不是百毒不侵？可現在救了蒼越帝，接下來的一切就無法進行了，她，她不能這麽做！她要的是孟之吾死，死無葬身之地！
太醫額頭滿滿是汗，他撚著銀針的手，懸在蒼越帝的腹前，顫抖個不停，久久下不去針，他長長舒了口氣，總算是下定決心再嚐試一把，卻見蒼越帝渾濁的雙眼突然顯出一絲清明，他的聲音就像是撕扯破布似的，“不用，下去吧……”
這聲音幹澀地就像是砂紙磨在人心上似的，毛骨悚然。
眾人皆是一愣，孟之吾沉思片刻上前，“父皇，還是看看……”
蒼越帝搖搖頭，幹枯的手突然使出了很大的力氣，他一把抓住了孟之吾的手腕，轉頭對剩下人輕聲道，“後退……”
孟之吾心上一驚，他的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他感覺蒼越帝的手就像地獄惡鬼的手，前來向他索命，但他還是應蒼越帝的眼神示意，低下頭去，將耳朵湊在他耳邊，細細聽他要說的話。
蒼越帝粗重地喘息著，在孟之吾耳邊斷斷續續說道，“阿吾……你對父皇……下毒……我……不怪你……別……太貪心……他是……你親弟弟……”
孟之吾的腦袋像是被雷擊中似的，他久久不能平靜，他的父皇，什麽都知道，蒼越帝知道是他下毒，還這麽順從的吃下了那些帶毒的東西，為什麽？為什麽不揭穿他？
孟之吾隻感覺他被蒼越帝推了一把，他堂堂七尺男兒好像就快被推倒了似的，從高台上搖搖欲墜，是孟之宇扶了他一把，“皇兄……”孟之吾恍恍惚惚，看清楚是孟之宇，又帶著些疏離神色推開孟之宇，倉皇往下走。
孟之宇難掩眼中鬱鬱之色，他望著蒼越帝，心萬分淒惶，“父皇……”他本以為蒼越帝也會對他說些什麽，隻聽蒼越帝喘了幾下，輕聲叫了，“桑未……”
蒼越帝努力轉頭找桑未，可自己動彈不了，孟之宇看向桑未，眼中充滿憂鬱和悲傷，“桑未，父皇叫你。”
桑未也不覺驚訝，望了萬貴妃一眼，萬貴妃擦了擦眼淚，對她勉強一笑，“去吧。”或許萬貴妃也是懂得的，蒼越帝想要見桑未，成人之美才是最偉大的愛。
黎周皇後的雙眼像是啐了毒似的盯著桑未，桑未一步步地走向床邊，她作了揖，這才抬眼近看蒼越帝，“聖上，桑未來了。”
蒼越帝緩緩睜開眼，眼珠像是繡了似的緩慢轉了轉，露出一個幅度不大的欣慰笑容，他微微點頭，桑未就將耳朵貼近他的嘴唇。
桑未感覺到蒼越帝虛弱的喘息聲響在耳邊，蒼越帝好像是想死都死不了，桑未有一瞬間的衝動，她想給蒼越帝一個痛快的了斷，與其這麽掙紮地活著，還不如讓他痛快點走，嗬，桑未自己心裏都在淒涼地笑著，她是個狠毒的人，始終都是。
一聲一聲粗重的嗬氣噴在桑未的麵龐，那個沙啞的聲音慢慢說著，“你……不恨朕……讓你和……阿宇……”
蒼越帝還沒說完，桑未就轉頭，看了蒼越帝眼睛，微微垂眸，“不會，這是我願意的……”
半響，桑未又聽到耳邊緩緩的舒氣聲，“還記得你的……承諾……”蒼越帝的頭掙紮著要起來一點，桑未心一沉，雙手輕柔地撫了撫蒼越帝的肩頭，輕聲在他耳邊說道，“聖上，桑未答應你的，一定會做到，我不會讓二皇子有事的，我會陪在他身邊，直到他安全為止，您放心，你的囑托，還有你的夢，我都應下了。”
他的囑托，保住他兩個血脈……
他的夢，讓他的兒子和與望月長相相似的桑未在一起，圓他年少時的夢……
桑未一並答應下來了……
桑未後來想想，也是太衝動了些，可她不後悔，孟之宇的性命，算是她還他前世今生的情，蒼越帝的夢，緣分吧，幫他了卻心願，等她報完仇，她再抽身隱去，也不是不可……
“讓我進去！滾！”內殿門口突然出現騷亂，褚純衝破內殿門口侍衛的重重阻攔闖進來了。
孟之宇喝道，“退下，”他對褚純禮貌道，“將軍，你……”
褚純衝到蒼越帝麵前，桑未往後退了幾步，褚純上前，輕蹙的眉宇間帶著幾分滄桑，他看著苦受劇毒折磨的蒼越帝，驀然想起當年隨他征戰沙場，少年意氣風發的歲月，隻是為了一個孤傲的紅衣女子，這段兄弟情，分散一十六年……
“聖上……”褚純湊近蒼越帝的耳朵，他看見蒼越帝渾濁的老眼時，他想起這雙眼睛，曾經也是閃爍著睿智的光芒，他不禁脫口而出，“阿純來了。”
蒼越帝緩緩一笑，胸口一起一伏，全然是釋懷的樣子。
當初褚純因為蒼越帝使詐，將奸細派去雲攸國，導致他師妹望月的國家覆滅，望月也跳崖而亡，這是褚純最難釋懷的事情，就因為這件事，他一怒之下，帶著殷芳洛回了無妄山，這是他和望月的師父楣風道人所在的地方，一走就是十六年，十六年間，他讓蒼越帝找不到他這個昔日手足的一絲蹤影。
這麽多年過去了，一生一世就要結束了，還有什麽放不下？
褚純感到喉頭酸澀，看著蒼越帝的目光所及便是桑未，他的眼睛裏，全然是桑未那個胭脂色身影，模糊間，褚純好像通過蒼越帝的眼睛，看到了十六年前戰場上，一襲紅衣的望月，孤傲如天邊冷月，可望而不可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