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廉恥!”秦衍低聲斥道,他明知道南雲芷素來對他如此說話,讓他死心,可他就是每每上當,不為別的,隻因為是她罷了。
噌噌的聲音從茶肆上方響過,周崢和齊康像是從天而降似的出現在他們麵前,周崢對秦衍拱手道,“回稟聖上,玢月公主約您喝酒,我讓人先絆住她了……”
齊康看了南雲芷一眼,便無奈地對著周崢這個榆木疙瘩搖了搖頭,秦衍這個舉動,明顯就是背著新歡來尋舊愛的,周崢不長眼色,還非要在舊愛麵前戳破,怪不得聖上不輕易給他升職,前途堪憂啊!
南雲芷淺笑,低垂著頭不說話。
秦衍深深看了她一眼,“一起走。”
一起走就一起走,南雲芷也不再拒絕,她對付秦衍的方法就是順從,過度順從到讓他心灰意冷,對她失望透頂,如同從前假裝和他重修舊好後又離開。
齊康提著燈籠,在前方走著照亮,秦衍隨後跟著,周崢在秦衍身後保護著。周崢和齊康這一次很有眼色地將南雲芷和秦衍放在中間,一前一後保護著,且保持著一定距離,奈何南雲芷故意走得慢吞吞的,慢到和周崢並排,而周崢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妥。
“表哥……”南雲芷偏頭笑問周崢,“這幾年你過得還好嗎?”
周崢麵色不再冷冰冰的,隻是說話還是一板一眼,“還不錯。”
“聽說你做了大將軍,真讓我意外……”南雲芷淡淡笑道,“真厲害,周氏一族一定是因你而添了不少光彩。”
周崢頷首,“為人臣子,應該做的,姐姐常伴君側,才是周氏的光榮。”
前麵領路的齊康心已經碎成一片,周崢啊,你要我說你什麽好,在聖上和他的舊愛麵前去提另一個女人,這真的合適嗎?
果不其然,南雲芷前麵走著的秦衍身形一頓,略略往後偏了頭,看了周崢一眼,更要命的是周崢竟然沒覺得有什麽。
“那……琉璃還好嗎?”南雲芷試探地問道。
周崢一眨不眨的眼睛跳了一下,沉聲道,“我常年不回黎城,也不清楚,聖上應該更清楚些,你可以問他。”
這句話真是深得齊康之心啊,他欣慰道,周崢,你還算是有藥可救。
秦衍也放慢了腳步,似乎是在等待南雲芷過來追問。
南雲芷咯咯一笑,“她過得一定不賴,很久沒見她,我都想她了,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我。”
“她和你素來交好,怎麽會忘?”周崢道。
“嗯……她刁蠻任性,不過對我真好……”南雲芷感傷道,“我們初見時,她就幫著我,我被人欺負,被綁架,她都第一個衝上來救我,我心裏記掛著她的情意……我也有些後悔,當時沒有和她告別就……”
前麵的秦衍快要氣炸了,她被人欺負時,第一個衝上去的是他!她被人綁架時,第一個找到她並且為她挨打的是他!可南雲芷的話語中根本沒有秦衍的存在,秦衍該怎麽為自己辯白呢?直接說出來去和琉璃搶功勞,顯得多小肚雞腸?
一路上南雲芷斷斷續續,絮絮叨叨地和周崢說了不少的話,齊康聽得心驚肉跳,時不時的狀似不經意地回頭看了看忍耐怒火的秦衍,不由為周崢擦了一把汗。
這三個人是知道南雲芷的前後事的,所以南雲芷說了什麽也毫無避諱,還說說笑笑,很是自在的樣子。
一進了難渡的門,秦衍話也不說地上了二樓,齊康趕忙追了上去,周崢對南雲芷拱了拱手,南雲芷還笑著道別,“表哥,有空再敘。”
如果不是齊康在後麵走著,秦衍的那一腳興許就會從上麵踹到周崢的臉上!
見他們上了樓,南雲芷臉上的微笑收起,眉眼盡是一臉的倦色,懶懶的讓人心疼,她也想和秦衍多說一些話,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何必再強求?
回房間前,她看了一下楣風道人,果然睡成了一頭死豬!她氣得摔門,卻在門和門框親密接觸時消了怒火,將門輕輕帶上,回了自己的房間。
看看窗外,暗黑的夜空透出朦朦朧朧的光亮,那光線就好像漏網中篩出的陽光似的,絲絲縷縷落了下來。
已經快要天亮了吧。
能睡一會兒是一會兒,她走到窗邊,正要關窗時,卻見對麵客房的窗戶打開,秦衍正深深望著她,雙手一收,窗戶緊閉,撲回床上就睡著了,連衣裳也沒換。
秦衍關上窗,看了眼趴在桌上沉睡的玢月,還有那桌涼了的酒菜,他輕聲對周崢道,“你去把她抱到床上睡。”
周崢很是尷尬,她是公主,他是臣子,這怎麽可以?但君命不能違,他隻好去抱玢月到床上睡。
秦衍斜倚在窗邊,望著周崢,“你今天有什麽特別之處嗎?”
周崢一臉無辜地看著他,“臣下不知。”
“她對你還不錯。”秦衍沉默片刻,不冷不熱說了這麽一句。
周崢竟忍不住問了,“誰?”
秦衍已經甩袖離去,“你在這兒陪著她,我去你房間睡。”
今天秦衍和他說過的話總共不超過十句,句句都莫名其妙,他轉身望著熟睡的玢月,這樣睡著的時候,並沒有那麽囂張跋扈,多麽安靜溫婉,琉璃也曾對他溫柔以待,可那是在他表露了自己的心跡之前。
琉璃拒絕了他後,他就投身軍營,受了一番磨練後才得到秦衍的器重,派到蒼黎邊境來做了戍邊將軍,如今足可以獨當一麵,兩年多他再沒有回過黎城,沒見過琉璃,可琉璃的一顰一笑如同天上明月一樣整日陪伴著他,他和明月一樣,清冷,落寞,獨守一處。
清早,玢月醒來後,見自己睡在秦衍的房間,蒙著被子樂了許久,聽有人進來,她臉上還有一抹羞澀。
“公主,你醒了。”
這個聲音,不對啊……玢月一掀被子,滿滿的失望,“怎麽是你?”
周崢不卑不亢,“昨夜讓公主久等,聖上於心不忍,便讓您在這兒睡下,他在另一間房睡的。”
玢月生氣的拍了一把枕頭,剛要開口罵他,周崢又冷道,“公主,早膳已經備好,聖上在大堂等您一起。”
玢月頭一次這麽快地梳洗打扮,像一隻歡樂的小鳥一樣從樓上下來,隻是後麵還跟著一長串人,見到了大堂上坐著的秦衍,她開心笑道,“阿衍,我過來了。”
“快來吃早飯吧。”秦衍坐在大堂中央最好的一個圓桌前,對玢月笑道。
大堂裏放著三張桌子,秦衍坐的這張是房客一起用餐的桌子,圖的是個熱鬧,可他包圓了,整個桌子擺滿了糕點湯水菜肴水果,就坐了秦衍和玢月兩個人。
另一側楣風道人帶著一行人出來了。
“唉,昨天沒喝上梨花酒,睡得不爽啊!你幫我買的梨花酒呢?你半路上該不會是發善心施舍給別人了吧?”楣風道人伸了個懶腰,賊眉鼠眼的目光在南雲芷和秦衍之間流連。
南雲芷氣不打一處來,皮笑肉不笑,“你那麽想喝,我就弄一大桶來,你喝不了我就把你泡進去,讓你爺爺知道這千年人參酒是怎麽泡出來的……”
南雲斕拊掌一笑,坐在了另一張四人小桌處,“楣風爺爺畢竟年紀大了,你別嚇著老人家,雲芷,鳶夢,快坐下吃飯吧。”
楣風癟著嘴坐了下來,南雲芷的威脅他總是有所忌憚,就如同在無妄山時,他無理取鬧讓南雲芷把山坡上全種滿藥草,南雲芷就將那個山坡上原本的藥草全部拔盡,最後告訴楣風道人,等土壤肥沃時就可以種了,那幾天楣風道人想起來就心顫,那藥草可是他辛辛苦苦經營了多年才長出來的精華啊!
南雲芷言出必行,這點他是怕了。
師鳶夢嫌棄地用帕子擦了擦凳子才坐下,瞟了一眼旁邊秦衍和玢月那桌,兩人吃那麽豐富!再低頭看看自己這一桌,四個人的桌子上,隻有清粥小菜等樸實無華的早飯,她不由嘴上說著風涼話。
“公主,您吃這些小菜,真是委屈您了,不過這樣也好,這樣才能保持您曼妙窈窕的身材,不像有些所謂的公主,胡吃海塞,隻不過是吃早飯,吃那麽多,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喂豬!”
南雲芷淺笑凝望了一眼師鳶夢,師鳶夢故意出氣,卻是拿她當出頭鳥,這不是有意讓玢月恨她嗎?不過無所謂了,玢月已經討厭她了,不在乎再多一點,反正她也討厭玢月,這算扯平了。
南雲芷動了筷子,默默吃著飯,給南雲斕和楣風道人布菜。
師鳶夢聲音那麽大,玢月怎麽可能聽不到?玢月對身邊的侍女使了個眼色,那侍女便從桌上端了一盆玉米蓮子湯走到師鳶夢麵前,對師鳶夢一笑,“我們公主吃飽了,讓奴婢拿剩菜喂豬。”說著話一盆湯水嘩啦啦地澆在了師鳶夢身上,師鳶夢錯愕地望著她。
南雲斕拍了桌子一掌,震起一個碗來,那碗咻地打向侍女手中的湯盆,連碗帶盆都摔到了地上,粉碎成一片。
南雲斕勾唇,對玢月道,“玢月公主,你如此行事,男人可是會被你嚇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