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酒醉偷丹藥,再見故人歸
過了幾日,墨非終於能下床了,隻是她變得沉默寡言,心事重重,她經常一個人跑到天宮南邊的那顆大樹上,一坐就是一整天,無人知曉她在想什麽。
玉燁擔心她,他知道龍馥之的變化讓她傷心欲絕,也許隨著時間過去傷痛會慢慢愈合,然而那個讓墨非在夢裏對他不離不棄的人究竟是誰,這個疑問一直縈繞在玉燁心中。
此時墨非坐在大樹上,她從懷裏掏出那把梅花扇,明日便是丹藥出爐之際,是救這把扇子的主人,還是治療師父的眼疾,她望向茫茫雲海陷入沉思。
玉燁從天帝那裏回來,心中尋思天帝同他說的話,關於龍馥之,雖然他是天煞孤星,但同時也是他的徒兒,若他能歸順於天庭,是最好的辦法,隻是此事恐怕很難。
“師父,你回來了,我備了你愛喝的酒,今日我陪你飲幾杯。”墨非一直守候在院子裏,見玉燁回來,故作歡喜地迎向他,隻是玉燁看不見她臉上複雜的表情。
“好,你開心便好。”聽到墨非這樣說,玉燁心裏感觸頗多,他知道龍馥之在她心中的分量,他被她拉到石桌前。
“師父,我敬你一杯,成為你的徒弟是我此生最開心的事。”墨非端起麵前的酒一飲而盡。
“收你做徒兒,也是為師的幸事。”玉燁微微一笑,飲下一杯。
“師父,你可知我初入凡塵時,見到的便是龍馥之,盡管在東海呆的時間不長,可那是我最開心的一段時光,近日來我常在夢中見到我與龍馥之在台上扮演男子與妖精,真是年少不知愁滋味兒……”墨非連喝三杯,臉上不知是哭是笑。
“非兒,你喝多了。”玉燁擔心地皺起眉頭。
“師父,我沒喝多,你讓我說完,我從前以為事事皆會如我所願,人人都會幸福圓滿,可為何不是這樣,是我錯了,還是你們錯了……”墨非拭去眼角溢出的淚。
玉燁默然,他知墨非心中難受,曾經他也如同她這般,心中壓抑想借酒消愁,也罷,他便陪她一起,大醉一場,隻盼著有一日她能忘記心中的傷,慢慢走出陰霾。
不知喝了多少,聽見那孩子開始說起胡話。
她說,“師父,若非兒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你可不可以原諒我……”
她又說,“師父,非兒此生最重要的人,一個是你,一個是龍馥之,還有一個是不能說的秘密……”
她還說,“師父,若你再也看不見了,我來做你的眼睛可好?”
聽見她口裏不著邊的醉話,玉燁無奈地搖搖頭,一把將她抱起,她如同一隻小貓依偎在他的懷裏,玉燁才發覺那單薄的身體竟承受了這麽多痛苦,卻在他麵前掩飾,他心中湧起一陣酸澀,是他沒有好好照顧她。
將她放在床榻上,玉燁幫她蓋好被褥,欲轉身離去,她突然抱緊他的胳膊啜泣起來,口裏含糊不清地說,“師父,師父,對不起……”
玉燁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痕,“睡吧,師父在你身邊……”
眼看凡間的瘟疫被遏製,蕭瑟和芸兒整理好行囊回到天宮,掐指一算,今日便是丹藥煉成之際,等了三年,玉燁終於能複明了,蕭瑟難掩麵上激動,然而當他走進煉丹房,眼前的一幕讓他震驚不已。
煉丹爐裏空空如也,莫非玉燁已經將丹藥拿走了,為何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急匆匆去找玉燁,他卻不在房中,走進墨非的屋裏,見玉燁躺在床上醉得不省人事,墨非卻不知去向,蕭瑟心中大驚。
將沉睡中的玉燁喚醒,問起墨非的行蹤,玉燁支起身子,頭痛欲裂,他說昨日他同墨非飲了幾杯,因為龍馥之一事她心中難受,可為何他竟會睡在此處,且為何身子軟綿無力,蕭瑟臉色鐵青,玉燁何時會醉成這樣。
蕭瑟讓芸兒將昨日的酒壺拿來,酒壺中還剩了一些酒,蕭瑟放在鼻尖輕輕一嗅,臉上怒不可遏,酒壺被摔得粉粹,他竟然沒有料到,墨非在酒中下藥,為的就是偷走他千辛萬苦煉製的丹藥。
“不會的,墨非不會做出此等事。”玉燁搖頭,盡管他的頭現在還疼得厲害,但他絕不相信是墨非偷走了丹藥,定是有人加害墨非,他心中記掛墨非的安危。
“除我以外,開啟煉丹爐的密語隻有你和她知曉,還有昨日你的酒裏被她摻了迷藥,若不是她暗懷鬼胎,為何要趁你昏迷之際去拿藥,如今她和丹藥皆不知去向,這還不能說明是她是故意為之麽?”蕭瑟一個拳頭砸在桌上,他真是看錯了人。
“師父,你說墨非偷走了丹藥,她為何要這樣做?”芸兒瞪大雙眼,她不信墨非會幹出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更況且這顆丹藥可是治她師父眼疾的,憑她對墨非的了解,這世上她最敬愛的人便是她的師父。
“她為何要偷丹藥?”蕭瑟思慮再三,推斷說,“因為這顆丹藥不僅能醫治玉燁的眼疾,還能解京姬下的另一種毒,當年京姬毒瞎玉燁眼睛之時,也同樣在魅漓身上下了一種毒,據我所知,這顆丹藥也能解他身上的毒。”
“魅漓?”口裏緩緩吐出那個人的名字,玉燁臉色煞白,他不信。
“她昨日是否有些異常的舉動,或說了什麽奇怪的話?”蕭瑟追問道。
“她……”她說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三人裏,有一個是不能說的秘密,送她回房時她一直同他說對不起,支離破碎的片段遊離在玉燁的記憶中,胸口處被壓得喘不過氣來,他全身發顫,突然間喉頭微甜,一口鮮血噴在地上。
“玉燁……”蕭瑟見狀,連忙快步踱到玉燁身旁,手掌運力,置於玉燁身後,他此刻氣急攻心。
“眼下還不能妄下結論,若魅漓要將此顆丹藥配製成自己的解藥,他定會去尋一人,去了便知。”蕭瑟的臉上露出複雜的神情。
“我也同你一起……”玉燁臉色蒼白。
“你還是在家等我消息。”蕭瑟不忍見玉燁再度受傷,其實此事已經十分明了,就是墨非夥同魅漓偷走丹藥,但見玉燁痛心疾首的模樣,他不想再刺激他。
“不,我要親耳聽到……”玉燁搖搖頭,為何你要這樣做,為何你要騙我,他從未在乎過他的眼睛是否還能見到,哪怕永不能視,他也無懼,他悲憤的是他視若愛徒的她居然同魅漓聯手騙他,莫非這些年她留在他身邊的目的也是為了解藥麽,心中湧起百般滋味,讓玉燁胸口陣陣疼痛。
在去的路上,玉燁一直沉默不語,此刻蕭瑟的心中也是五味雜陳,想到馬上要見到她,他竟不知所措,這些年他不敢麵對自己曾經犯下的錯誤,是時候要麵對了。
她住的地方很隱秘,上次聽玉燁說起她在人間時,蕭瑟就不止一次來找尋過她的蹤跡,但每次都空手而歸,直至這一次他在人間賑災,無意中聽說有個愛剝女子臉皮的妖婦住在蝙蝠洞後,他心中翻江倒海,本想回天宮將丹藥給玉燁後便來尋她,卻未曾料到竟會以這樣的方式見麵。
穿過蝙蝠洞穴,一隻畫舫落入眼簾,蕭瑟腳步沉重地踏上畫舫,手不由控製微微顫抖。
“都到了就進來吧,我最討厭鬼鬼祟祟之人。”畫舫裏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
蕭瑟深吸一口氣,走進畫舫內,一個曼妙的側影落入眼簾,烏黑的長發垂至腰際,一隻蘭花型的瑪瑙耳墜襯得那女子肌若凝脂,逶迤拖地的白色煙籠梅花百水裙,她朝他轉過臉來。
盡管那張臉嬌美如花,卻不是記憶中她的模樣,那一瞬間,蕭瑟悲從中來。
“是你?”紫宸呆呆地望向蕭瑟,眉間似有千山萬水。
“你還好麽?”一時之間蕭瑟竟不知要說些什麽。
“我還好麽?”紫宸忽然掩嘴笑了起來,笑得花枝亂顫,眼淚都笑了出來。
她望著那個她曾經愛過的男人,是他將她的尊嚴同情意肆意踐踏在腳下,是他讓她變成一個靠剝人麵為樂的妖怪,是他讓她成為被人唾棄的墜仙,而他竟然問她還好麽,她恨他,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蕭瑟心如刀割。
“夠了,我不需要你假心假意的道歉,你今日來找我莫不是因為魅漓拿走了你為玉燁煉製的丹藥?”果然話一出口,紫宸瞥見蕭瑟和玉燁震驚的臉。
“魅漓……真的來過?”玉燁臉色僵硬。
“要我告訴你們可以,但有個條件,先受我三十刀。”紫宸的眼中隻有仇恨。
“好。”蕭瑟緩緩走到紫宸麵前,玉燁想要阻攔,卻被蕭瑟推開,他說這是他應當受的。
當利刃刺進蕭瑟的身體裏時,紫宸感覺一直被困在身體裏的那隻野獸被放出來,它咆哮,撕咬,享受複仇的快感,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栗,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每一刀下去她都用了全身的力氣,當血濺在她的臉上和手上時,她覺得暢快極了。
麵前的那張臉已經逐漸模糊,眼裏隻有刀起刀落時刃上的寒光,蕭瑟直挺挺地站立在原地,他聽見刀刃插入身體裏血濺出來的聲音,聽見玉燁焦急的呼喚聲,聽見紫宸似哭似笑的聲音,他咬緊牙關沒哼一聲,在紫宸最後一次將刀拔出來的時候,他重重向後倒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