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找尋燕子
秦壽果真是被隨便埋了的,赤蓮甚是欣慰,這膈應在心的人,終究是自作孽不可活的,該麽。
不久後,轉眼便是入夏了,入了夏的宮裏熱得緊。每至傍晚,常見得到處都有些宮娥端著木盆子,將宮裏各處曬上水,驅熱。
赤蓮要做了個睿智的決定——離宮出走,去往江浙一帶的地方去消夏,順便去拜訪一位迦冥的老友,江南甄家家主—甄俊。
因迦冥在外跟他是十幾年的老交情了,帶著赤蓮她不過小女娃一個的那些年,就將她一起帶去消暑,整個盛夏,這倆人就在甄家蹭吃喝,蹭床。
一來二去十來年,也是熟了。
迦冥與他相交稱的他是金陵人氏,他手中帶過去的女娃娃呢,是他小妹。
慕清言未曾道過他玄冥迦冥宮主的身份,赤蓮知曉得自己這邊肯定亦是不便於說,承了慕家小妹的身份。
甄俊還是那個家大業大的甄家好家主,那一幅令人很是心裏開懷的好辭令委實讓赤蓮將他作為了知己人。
“慕家小姐來,我甄家自是該遠迎嘉賓,但你說個為何,你每次都不打個招呼呢?我還遠迎個屁——”
對,甄家就是如此好客又實誠的大方之家。
“我乘著家兄與甄哥兒的交情,想著兄長雖已去,但每年必來續與哥兒的情誼一事,斷是不能忘的。”一番忽悠人的好辭令可全歸功於跟宮裏長老打太極啊。
“哼,你以為你就著一串文縐縐的說辭我就答應你?做你的太上神仙夢。”這不真誠的甄俊,轉頭就吩咐家裏管事,“還是住以前那院子,枕秋院吧。”
在外遊蕩的日子過得挺快,這出了夏,赤蓮又收拾東西回去了,臨走給甄俊道別,甄俊說著一家家主大方的話,客客氣氣地說明年再來啊,赤蓮也不客氣的說好,然後就給甄家家主給轟了。
此夏,那遠在望京城的“丹書閣”裏,風語荷院裏,嫋嫋焚著香。
浮風熱浪掃過中庭,荷風花語,兩個大男人手執旗棋子對弈。
黑衣者執白棋,白衣者執黑棋,兩人在棋盤上鬥殺風雲。
郎朗輕音,一人說道:“知潭啊,你說對付一個偷兒用哪種方法最恰當呢?”
白衣人連手都是淨白如玉,點出一招棋,慢悠悠說:“天生的偷兒總有食中二指較常人長上許多,可以說這偷兒的命就在兩根手指上,該怎麽辦,我想你沈望舒還是有個譜的。”
沈望舒輕易一子化解局,繼續問:“那對付一個女人呢?”
“哦?”知潭愣了一晌,回答道:“這女人嘛,當然是用錢來對付咯。”
“那再問一個——”這話立即被白衣人截斷:“你也知道的我的規矩,每個問題百兩紋銀,一個子不能少。前兩個算是我送你的,這個,一百兩,少不得。”
“你瞅瞅你那銅臭樣子,”沈望舒鄙夷的神色,盡漏無疑,“我以後再給,你先回答我要對付一個女偷兒怎麽個法子?”
知潭眼珠子轉了轉,答:“用錢是留不下的,你也不能去斷了一個女人的手指頭,這.……不好說不好說。”
沈望舒笑開懷了:“原來這世上還有丹書閣閣主所不知道的事,我也是頭次領教了。”
“我也是很佩服你,你討女人歡心的本事我是不及你百中其一啊,你倒是說說,用什麽法子。”
沈望舒點下最後一顆白棋,棋子落在棋盤上,一聲落響。朗聲高論道:“愛,無論什麽女人,都是用愛去對付,也難怪知潭你個‘丹書閣主’都會不知道。”
知潭想了想,覺得很是有道理,打算收心回來繼續下棋,哪曾想沈望舒已經在不動聲色間埋下處處的局,隻等一招收尾。
這人,實在是小覷不得啊。
“你輸了呢。”
知潭不答反問:“你剛才說的可是江湖上名聲特別大的偷天燕子?”
“對,你輸我一盤,那你就欠我個問題,燕子在哪?”
一答:“據我手下來的消息,最近一次出現是在西山。”
“謝了,走了。”知潭抬起頭來,這才發現對麵已空無一人,隻剩下那香爐裏的篆煙扭扭曲曲,就像沈望舒的腦子裏一樣,扭曲得不是常人。
知潭飲上一杯茶,繼續破解這一局棋。
赤蓮已經從江南打道返宮,此時已是農曆七月末了。經過那荒涼山丘給迦冥燒過紙錢上過香燭後,就思量著途徑“安寧”小鎮看過清歡直接回去了。
玄清莊便在安寧小鎮之外,東向不過幾裏之遠。
安寧小鎮,卻不安寧。
初秋時節儼然還是熱的,故民間有秋老虎一說。
故赤蓮特在酒樓挑了個二樓臨窗之地,一來清淨,二來貪涼,三來還可以偷看街上可有美男子出沒。
一邊興致盎然地在街上打望著,一邊等著吃食兒下肚。
美男子有是有,赤蓮卻頂清楚這個美男得不了,當下有些捶足大哭,一雙淡色瞳孔泛起一陣可惜無奈神色,悠悠歎著無奈氣息。
正賞風賞景賞小哥的當頭,一聲“清歡哥哥,我要買糖葫蘆”打破了賞景心思,赤蓮口中的紅豆糕落在了地下。
清脆的一聲響,她人皺了皺眉,小女兒的聲音現在聽著多麽不值得喜慶呐,尤其是那四個字“清歡哥哥”。
赤蓮看了看臨對街上的兩背影,分外不解,清歡到底除了一張臉還有哪個地方值得複家千金這麽喜歡。
當慕清歡市井小混賬樣地笑得討打,高高的發髻揚起,顯得眉目幹淨利落,側臉旁落在她的眼裏,心裏一詫,——或許,清歡僅僅又這一張臉,真就夠了。
“糖葫蘆黏牙,吃了要長蟲牙的。你看這都該吃午飯了還吃個什麽葫蘆。”就算隻看著他的側臉,赤蓮也大概能猜到他正臉那一副小刻薄模樣,果真是個市井小混賬長得的人呢。
兩人糾結糖葫蘆時候,不甚在意,被擁雜的人群裏麵一撞身,赤蓮清楚地看見那一隻手伸出,清歡就被小偷扒了錢袋。
“你怎麽不聽話呀,要師哥罵你你才聽啊。小師哥我給你說了多少次,糖葫蘆沒用,這東西吃了也沒有個回響,倒不如買個醉,還能暈一陣子,買隻燒雞我還能有骨頭呢。”
赤蓮拿筷子的手哆嗦了一下,腦袋裏蹦出這麽一句話——買個凶還能有顆人頭作紀念呢。
小師妹嚶嚶落哭聲,在大街之上委委屈屈地就癟起了嘴,要哭了。
“你別哭成不成啊,小師妹呀,等哥哥有了錢你要吃啥我給你買啥成不?你一哭我怎麽回去交待……”
慕清歡很是惱火地看著抹眼角的複穎,覺得這輩子是造了什麽孽呀攤上這麽一個愛哭包,“別鬧了啊,咱們去吃飯,你要是再鬧,我就不會再管你了,愛聽不聽啊。”
這忽然的一句厲聲隻憋得複穎隻能委委曲曲一聲“嗯”。
聽到靴子踩著木梯聲,赤蓮將頭越發往窗邊挪了挪。實在有點不太願意看到他。她別的本事沒有,記仇倒是修得很好。
可這好死不死的,不遠處一聲:“小二哥,窗邊這桌來一份尖椒肉絲,一份燒雞。”
慕清歡還選了個近她身的位置。
她本打算著趕緊結賬走了,卻突然想起這家小孩錢被偷了。站起的身子,落回了凳子上,呼來小二又點了壺明前清茶,細細品著。
等到寥寥茶煙開始散盡——
“小師妹啊,你還有錢嗎?”
清歡的聲音,開始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