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仙人入塵

  按著往常的規矩,玄冥大部隊會給這缺席了好久的女宮主提前備好一間天字廂房的。這不,赤蓮一到下榻的客棧,就直奔那很是懂事的長老們備下的廂房。


  因為要維持著一代女魔頭的身份,不能跟眾長老一起吃吃喝喝地放開著玩,這也隻是一回事。這第二回事,便是這毒日頭裏,赤蓮那一張臉,給這金子麵具烙了肉餅子,腫脹火辣的,差點褪不下那一方小小的雕花金子。於此,赤蓮很是憂心。


  “你說說你說說,這曆代宮主有那個過得我這麽屈臉的不,被人傳成了一張嚇死東施無顏女便也是算了,這玩的是不能吃吃喝喝的路子,現在還給燙得個這個樣,人生還有什麽樂趣啊?我以前看些豪傑話本子都是這麽說的”她清了清嗓子,學著說書人的嗓音,抬起手做起範:“咳咳,黃沙漫漫,他,抬手一點臉上覆金麵具,緩緩取下。一張滄桑滿眼的臉,眼色所見之處,對手已是不住膽寒,顫聲雲:“你,你你……就是那誰誰誰,他不過輕輕抬眼一瞟,不做一聲,兒而對手,早已麵如赤土。吧啦吧啦的一類玩意,你說寫這些的人真的是一點都不考慮我們這些人的感受的嗎,太不符合設定啊。要是我來寫,就一定是這俠客麵目滄桑,看看漠漠黃沙,一望無垠,走是要走好幾天了。不管了,餓了。拿著軟劍穿烤的兔子肉,發現了一件,嗯……難言之隱。”


  “沙漠裏哪兒來的兔子啊,你是不是給今天的日頭曬傻了啊。”雪衣拿著瓷碗,關上門正坐過來,聽著這人絮絮叨叨地埋怨著。


  “情節需要嘛。”


  一碗找小二哥那兒來的小冰塊,雪衣感到這拿瓷碗的手,也是冰沁沁的,看著那紅腫腫的小臉,把她按坐在涼塌座上,直接拿雙手擱在赤蓮的臉頰上,捂住。


  “嘶。”赤蓮一吸涼氣,又瞬時覺得舒服得不得了。


  “那難言之隱又是什麽?”


  “漠北太熱,那臉一脹,取不下這麵具了,聞著味道也吃不成,真的是好慘啊。這才是這麽多年的俠客慘事的榜首啊,那些旱鴨子劍客溺死在水裏又算得什麽,身為一個走江湖的人,被自己一個用來秀俊俏的玩意,活活給憋餓死才是真的慘好嗎?”被擠在兩手中間的小嘴一嘟著,又是大著舌頭一樣的說著幾句糊塗不清的話,雪衣忍不住笑了,這人是有多心大才能這麽笑著埋怨自己的處境艱難啊?

  “你啊。”他無奈何一笑,把捂熱乎了的手拿回來。赤蓮覺著這下很是舒服了些,安安逸逸地往後一躺,半是躺在涼榻的瓷枕上頭,眯著眼問他:“我怎麽了?是不是很像那個要慘死的俠客啊。”


  他勻了勻手上的熱氣,不在意與她閑聊著:“你要是死了,我到哪裏去找一個宮主你這樣的人啊。整天說不盡的胡話,我很好奇你是怎麽當上這宮主的啊?”


  “我也不知道,按理說要坐在這個位子的人都是腦子裏鑽一百二十個洞,拐七十二條彎才能不死在那裏。”


  “別動。”雪衣啞啞的一聲,赤蓮睜大眼睛一看才明白他要幹什麽,他手拿著冰塊正要往自個臉上塗呢,於是閉上眼等著這涼絲絲的冰塊來。


  她也不再說話,以防這冰化了落到嘴裏。


  空室無言,隻留著輕輕淺淺的呼吸,勻聲輕微想著,她隻感覺到這臉上涼颼颼的一塊,又一塊,再是一塊。冰化了的水沿著麵頰流下去,濕噠噠地劃上頸邊,又滴到瓷枕上。


  正閉目享受著肉餅子給冰敷,赤蓮快打上瞌睡時,忽然眼下方一個比起冰塊熱乎的東西很是不合時宜地出現在一片涼意裏,一驚睜眼瞧。


  哎喲嘿!這這這……這怎麽突然間有點……感覺不對啊!


  “你這是幹什麽呀?有點熱。”


  “渴了。”


  “那邊有水。”


  “遠了,不去。”


  “哦。”赤蓮傻兮兮一答,對這將腦子擱在自己臉上的雪衣,很是發懵,這人,是真的渴了,又懶得很了啊?自己當初挑了這麽個小懶人要不要得啊?

  “莫子鳶,真的狗眼,狗眼。”她仍在懵著,罵著自己這腦子,卻是忽略了一件事,她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正處之地。反倒是特別不合時宜地想東想西。


  雪衣看著她的神色,估摸著她現在又飄遠了去,抬起了腦袋,指望著這麽做她能將神思帶回來。


  他手指尖滴著冰水,輕輕在那涼絲絲的細膩臉頰上轉悠悠著,繞過鼻梁骨,將覆在臉上的水膜點點轉悠一過。眼睛看著那女宮主的眼睛,像是,嗯,像是入定了一樣。


  每一次,她都是懵著好久。呃,每一次!他心裏也是不由歎氣,自己當初也是太隨意,就那麽隨意地抬了眼啊。


  那指尖傳來的溫度卻是不像著那冰涼入定的眼那樣,偏巧遊蕩在那冷冰沁過的機理上,冰沁的皮膚漸漸發燙,一點點燙乎起來,像是要燒起來了。


  還沒想著下去,忽然一陣敲門聲,“宮主,可是餓了?”


  這護法罌粟!平日裏那麽知書達理的人,今兒怎麽有點不懂事啊!雪衣皺眉回頭看了看緊閉的門。外邊是模模糊糊的有個紅色影子。


  他看了仍是入定的老僧宮主,沒得法子,俊臉微燙著,魂懵著。起身去開了門,給護法點點頭算是打招呼,也算是告訴個再見,可以走了。


  “呃……嗯,最近邪宮侵體啊,這腦子有點繞不過來了,老了老了啊。”赤蓮掩飾著自己的蠢樣,卻不知這蠢樣是永遠在他麵前是掩不了的。


  雪衣也就笑笑,將小方案的吃食擺在圓桌上,“宮主不過雙十年華呢,按作一個小孩子來說呢,肯定是老得不像樣了呢?確實是老了呢。”說完不忘笑著看了一眼尷尬得沒地藏臉的人。


  “啊!還是罌粟了解我,知道我喜歡吃這奉都的醪糟醉蝦,真的是我的好護法啊!”赤蓮繼續掩飾,搶過筷子,埋頭扒拉起來。


  雪衣還是笑笑,沒有揭穿。這種事揭穿了,就不見得好玩了。伸出大手,摸了摸自家女宮主的後腦子,一聲好奇語:“宮主啊,感覺你這腦袋裏,還是有些東西的,怎麽老是犯傻呢?難道是白長老在宮主小時候下藥,所以隻長了骨頭沒長腦子嗎?”


  “呃……”赤蓮一翻白眼,“這……我不好說,嘿!你才是被白老兒藥了吧,以前覺得是謫仙人一樣的那般,現在就是對著我,懟得一套一套的溜皮子,本宮當初還真的是走眼了,哎呀,又退不了了啊,焦灼,絕對是真焦灼!”


  “我們還是不要互相傷害了,容易傷心的。”雪衣看著那桃紅未褪下的人說:“宮主隻是經常犯迷糊,不至於傻。”


  “但你現在是真不像個仙人了。”赤蓮誠實說,眼睛睜得大大的,很認真的樣子。


  “我本就不是什麽仙人,表象會騙人的,我又不想騙你,你要是真想看著那樣的我,若你真是想看著那般虛偽的人,我活在‘癡情司’那麽多年,我也將將是能做的出來的。”


  他要不這麽一提,她還忘了他是”癡情司“出身的,自己曾經一直不信那個地方的人,任何人。什麽時候開始把他的話全都信了,居然都完全都沒有個影兒了。


  “還是算了,那這人就活得不開心了。無論你要做那個樣子對著我呢,你開心就好,反正我又不是會嫌棄你這潑皮戶。”


  他支起手來,眼媚兒一彎,看著她:“怎麽潑皮了你給我說說?”


  “不不不,”這人還蹬鼻子上臉了呢,赤蓮腆巴著臉笑嘻嘻地答道,“你是我的剝皮戶,哪次不把我給剝了,我的個娘親啊,隻有畫皮才擱得住的剝皮啊,肉很痛的呢。”


  “這還差不多,不過這可得怪你了,你不想想你這皮,一摸就給剝了,是有多不禁摸啊,以後得多練練,厚個皮去。”


  “啊?”赤蓮張嘴,自己是什麽鬼的就接話下去了,沒心肝沒腦子的。


  “我頂多輕些,不商量了,吃飯!”雪衣很是欣賞這一臉茫然又呆子的宮主,撐起手肘,伸出食指搭在眼角間,一點一點,噙著笑地看著這被看得,被羞得不好意思把臉埋進碗裏去的人,沒安好心地繼續加話:“畢竟吃飽了,才有力氣去把皮厚緊實了對吧?”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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