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命定若此(二)
在不正經的時候,絕對不正經,這是她一貫的習慣。可是,這一句小小的俏皮話,對他,卻是尤為難得的。以為過了這麽一遭事,就算她不把自己多想怎麽個齷齪樣子,也是會冷上好些個月,才能釋懷的,她心眼子小的很,素日裏跟丁長老沈望舒搶吃的,非要爭搶那一星半點的,可是,她沒有。
“蓮……”
“不要矯情,不要說好聽的,本宮今日給白隱修老兒傷著了,要緩上一緩才能聽著好聽的話。”她怕的是自己一聽了什麽話,就忍不住自己那一點點抽疼的心肝把自己又給折騰一番,在他現在這種情況下,給弱了幾分。
“那我們回去吧,這裏的天兒,很是逼人。”
點頭,要會主院。坐過一段路之外,赤蓮忽然轉向他道:“要不,你說一兩句好聽的?”
“什麽?”
“就比如本宮今日頗有巾幗風範,本宮深明大義,本宮宅心仁厚之類的,當然你要誇本宮風華絕代啊,芳姿空絕色什麽的呢,本宮也是不會拒絕的。我很好養的,你這麽隨便誇幾句,真的,不多,就幾句。”
雪衣抬眼看了看天,歡喜一笑,“我們宮主啊,別的不會,嘴皮子上這兩句,倒是溜當得很,不管在哪兒,有這麽一張嘴,定是能騙遍了天下。”
這句話對她很是受用啊,她小時候跟迦冥麵跟前許下的新年願望,便是長大做一個算命的騙子,要這麽騙完了全天下呢。於此,她含笑,點點頭,覺得不愧是自己的貼心人呐,說的好聽話,一字一句,盡在自己心點子上呢。
乘著時節,雪衣多加了一句:“宮主的臉算什麽呀,比起這一張巧巧嘴兒來說啊,這才是啊,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萬人,貫絕江湖。”
“甚好!”她大肆誇揚了一句,“受用受用,本宮堪堪不巧,可就是喜歡上了這一句。以後記得多說喲。”
好聽的話,千千萬萬句,隻有那麽句看透了自己的心思,戳到了最心底裏去的,才是自己的那一句。也隻有說對了的那個人,才是心底裏的人。
她把剛才那件事忘得很快,全然當做了自己不知道的那般,也希望他不知道了一般,妄圖以一句一句不著調的話,將這一回來就染上的陰霾,全數除盡。
“你怎麽會過來的。不是出去找白長老了麽?”
“白老兒又給我使臉子看,三問三不開腔,我就懶得多費唇舌,於是就回去了,結果看到罌粟,這不懂風情的的是小姐姐罌粟啊,看著你東張西望的,估計是在找什麽東西,她以為是在找我,就遇上了給我一說,我看了看她這指的路,大抵猜得出來你是向這邊的,想起沒有吃早飯,打算去找膳房做些好吃的,把你叫著一起吧,於是就找過來了。”
卻不知道,這她一找人,不過是去吃個早飯的事兒,就牽扯出個這麽個不稱心的東西。
“那緣何故,罌粟會以為你是東西呢才會覺得我是在到處找你呢?”
照他這麽一說,倒也是覺得這話問得有點趣味,為什麽會覺得這東張西望鬼鬼祟祟地模樣實在找這麽大一個人呢?“許是,罌粟覺得咱們興致所在,大清早的不睡覺要捉迷藏吧。”
“不多說了,得回去先處理了再說,你知道這要是化了膿就看著糟蹋心肝了,趕緊走了,還得去丁長老那兒一趟。”
半道上,雪衣的話並不多,老是她一個人在那邊叨叨的,無非不過是想他別又陷入了留玉說那些話的泥淖裏去了,他這人吧,實在得很,活得小心得很,這一個小心也不隻是在這上麵一層的人麵前,在平等人麵前也是能避則避的,更別人正麵對峙的時候,老是要在最後逼急了才去反抗。
今日在門外邊偷聽的時候,就越是覺得他這個性子是個怎麽樣的把自己貶到卑微去了,以為著他至少在看見了這個圈子裏過久了,其實她們這些人,還不就是一個人,以為就能治好他的自卑,卻不曾想,他怎麽還更加覺乎卑微了些了,就連跟著那留玉,也是一副委曲求全的樣子,哪怕最後逼到了盛怒之氣下,也得沉穩下來去談條件。若是她自個的小脾氣上來了,直接動手,哪兒值得這麽求著他別漏了嘴?真的是個實心眼子的人呐。
不過留玉那意思,是他動手殺了秦壽的。以前吧,隻是覺得他懦弱吧,萬事以委曲求全為先,什麽事都依著自己,什麽事兒都不會去反駁一聲的。
其實,現在一想著,雪衣其實不是個懦夫,不過是很多時候不想招惹上麻煩,所以,才有求全這一說,他要狠動手,也是狠得起來的。就拿秦壽來說,那個死去好些日子的禽獸,功夫是不弱的,這本身又是個爛脾性的人,看著不順心便是又打又罵的人的,也難為雪衣這麽多年給他糟蹋,這麽一想著,就心裏覺得疼紮紮的了。
欸?丁長老後來把那東西埋哪兒了,等挖出來多折騰折騰,死不足惜。
雪衣那最終給逼狠了,也是下了手了不是?自作孽,不可活,全是那狗東西自己作的。不過,現在想來,雪衣是如何招來的無常爺的來著?
現在唯一還稍有些印象的,便隻有那一張死了比活著好看得一個腦袋了,暗紫沉沉,看不清楚麵容,不過也好,看著了讓自己無端難受得緊。似乎是什麽毒物咬著了毒發身亡的,以著秦壽的一身功夫,怎麽會被一條蛇給咬著了脖子?
這宮裏豢養蛇的,也就那南宮喜歡當寶貝兒,猶記得小時之時不懂事,還因為南宮的蛇給犯了大事,讓迦冥卯了勁罰了一頓。不過,那自個小時候就敢玩的小蛇,哪兒能咬著了秦壽?那這小衣衣,也是下足了功夫去弄死了秦壽啊,不得不說啊,幹得著實是漂亮。
赤蓮看著雪衣的眼神,不由得,亮了三分,見著他滿目仍是淡隱憂愁的可憐見的模樣,又亮了一分。覺得自己當初所幸懶得很呐,不然,哪兒去隨便得到了個這麽好的人呐,眼神,再是亮了三分。
懶得人,總是會懶到了那個恰巧抬頭的人的,命定若此,便是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