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用心去看(一)
清舒回過頭來,這一次是真的在笑,他的眼睛都在嘲笑,“蓮宮主啊,說你蠢,可就真的是蠢得我看得沒法看了。當你一入晉城,我便知道是你赤蓮宮主這個身份了。別人不知道也就算了,宮主昔日兩把長劍給我好好地一刺,我還能不知道這世上哪個是你?”
“要知道,這個世上每一個人都對自己的仇人格外記得清的。”
說得勉強能糊弄過去,赤蓮問道:“然後呢?你就真敢找上了我?”
“你還知道你在河邊放孔明燈嗎?那老婦人,是我。”
赤蓮像是傻了一般,麵具下的臉僵住了,眼珠子久久不能轉,“你?”
那瞧著渾身是個農家勞作多年的那個老嫗,居然會是這個養尊處優的方剛氣息的尺舒樓主!說出去,誰信啊!
“你身體有很淡的血腥之氣,我便斷定你受了傷,這時候要抓你,你又私自在外的,要拿你不也就是巧巧一施計謀的事兒了?”
所以那接下來的事,就是他臨時想好的曲藝戲目,隻等自己這個原本是看戲的,親自上了主台子去演一演了?
她微微長大了嘴巴,有些吃驚,娘之的,厲害啊清舒。
又問道:“那你留在我屋內的信是?”
“那便更好辦了,你替慕清歡寫的佳詞可是忘了麽,那上頭有你的字跡,我手下恰好是有一個擅於臨摹別人書法習慣的人,但畢竟字兒少,又弄得匆忙,還是給識破了。”說完清舒還解嘲般地笑了。
這個笑,簡直就是真正對自己這邊人的嘲笑啊。
識破?花了兩天!估摸著她是向來寫字兒少,就連雪衣都沒弄清楚的自己寫字的習慣。清舒手下的高人,果真是不少啊。這一次,輸在清舒手裏了,輸得有些徹底呐。
清舒看著她,偏了腦袋:“還有要問的嗎?”
赤蓮搖搖頭,無端給雪衣和望舒加持了那麽多有的沒的罪名和猜忌,尤其是雪衣,明明說好要真真地信他的,卻還是辜負了他那般對自己的心意,還是猜忌了他一小會的。
“那好,便由我問你了。”清舒認真問道,“蓮宮主可是在怨恨我把你抓去,還讓你受辱,還給弄得一身混傷的?”
她誠實:“是,本宮恨得很。”
“你這坦誠勁兒喲。”清舒像是無奈了,“其實,蓮宮主,你頭一次給我刺在心口的那一劍是半點不必你受的罪輕的。”這一點她是當然明白的,她對自己的本事倒是不懷疑。
既然如此,一劍一身傷的,誰也沒有討個好的,清舒說道:“那你我算是抵了吧,咱們誰也不欠誰了。”
“抵了吧抵了吧,你這麽一坦白,倒也覺得你不是那麽讓人糟心,至少一開始沒打算將我拖下這條溝裏去。”
“可惜蓮宮主你有些笨,以為我是在給你搞手腳呢。”清舒更是無奈。
“誰叫你一開始要舉著拿玄冥為敵人的旗號,與武林為伍,誓要一同剿滅玄冥的。”
清舒哈哈一笑,那眼神像是在看沒腦子的人,“宮主可知道,對於有同一個敵人的對手,所謂的正派人士會更加掉以輕心?做正派有什麽意思呢,整天拘束不得開心顏的,把人一輩子套在一個方方正正的罐子裏麵,那得多屈人呐。”
清舒若不是真心與這方為敵,倒是與自己是一路人,赤蓮說實話,有點喜歡這個長得不好看,但是與自己很像的人,他就連思想,都有七八分與自己相同呢。
而且,最為重要的是,他還有錢,格外有錢,自從當日在去杭州的行船上的時候,就覺得他應該與甄俊是差不多的。
更為重要的是,他還有小燕子,若是沒了錢,就偷國庫去,那裏頭去拿,就不愁沒錢了。
“你那傷,還沒消呢?”清舒這件衣裳,又是薄,除了能看見他的顯眼的紅色之外,她剛才掃他幾眼時,便看見了他胸口上方的疤痕。
她也不是容易羞澀的人,清舒也不是什麽受不得看的小書生,稍微不著痕跡地攔了攔,就沒有別的動作,見著她審視的目光,便也是不遮不掩地露著。
豁達一聲,“消不了,傷得太深,蓮宮主好劍法。”
是麽?赤蓮聽著那一聲“蓮宮主”,欣慰不少,誰叫這清舒當初要叫“赤大宮主”的?還不點到為止,非要一攻再攻的。
“過獎,我這兒有祛疤痕的膏藥,可用得著?”
清舒搖搖頭,“無需,太深了,膏藥沒用了。”
他這話說明他曾經試過,確實那一劍刺得很深,把他都釘在了那石柱上,循著回憶來想,卻是是傷得太深來了,連著骨頭牽著筋,想來,確實與他並沒有什麽大恩大怨的,說起來,倒還算是自己這邊賺了,他若是真有意與玄冥作敵,也就不會把天涯放回去了。
“你方才的意思,你說胡半眼是自主多加的藥才把我迷暈的,樓主你,就絲毫不知道個信兒的?”
“蓮宮主信與不信,都不重要,他已經死了。不過你既然想要知道,那我說了,胡半眼本家原是醫藥家的,因為身為家裏的庶子,所以總是被欺負,後來他便逃了家,不過學倒是沒學到多大本事。因為他幼時被家裏的人欺負慣了,便又些心思難穩,見著比他功夫高,又是格外弱小像宮主你這不過是個小丫頭一樣的人,自然就看不順眼,罵了罵你,結果你就剜了他的眼。嗬,本來是隻叫了幾個手下的人將你劫來,關在我的那樓裏,想必是不會走漏風聲的,卻不想他是從哪兒得來了消息,就去找你報了仇。他那點醫藥的本事,就是那個時候派上了用場的,先前我在樓裏,他倒是不敢放肆,我後來下午有事出去了,就給他摸著找來了,算是我對不住你了,本不欲那般做事的。”
既然現在是走在了一條獨木橋上,便隻能一心所向,他沒必要同自己撒謊的,而且,他為了一個胡半眼撒謊,得不償失。
她想,暫姑且信一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