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寒夜遇蛇(一)
“我去看看。”天涯主動提出,向眾人發聲。
赤蓮睜眼,稍作一想,道:“你小心些。”
“是!”
天涯提著劍握著劍鞘,稍微落出半截玄黑劍身,隨時都在等待著要出鞘的“蒼柩劍”,那便是為了在未知之時、之地,能夠精準地保人一命。
“慢著,”一聲輕喝,清舒籠著衣袖過來,手裏握著東西,“這是袪蛇蟲的藥香,帶著謹防個醒兒,你要是這頭一個就出事了,就有辱你家宮主的名聲了。”他邊說邊將東西扔過去,爾後轉過身去,對著一個男人,也說了一句話:“卓也,你也去。”
被叫著的男人出來,點點頭,“好。”
生硬的漢話讓赤蓮不禁側目一視——他的衣裳倒是正正經經地穿著尺舒服裝,但是他的劍,卻照的他以前的舊製,兩把東瀛造製的刀齊齊插在左腰間。男人的麵容冷峻,身量較之天涯較小,可是他在這種泥濘地兒上的腳步卻很輕,就連赤蓮都聽得不怎麽分明,極是容易將那腳步聲音溶在風中,沙沙聲中,聽不出來。倒也不是他的功夫很好,而是他很善於隱,把他整個人都隱入到別人發現不了的地步。
她心裏讚歎著,果然,清舒要找的人,從來都不會是廢物。
天涯冷冷轉身,那叫卓也的東瀛人也是像第二個天涯一樣,冷著臉隨著進了黑暗之地。
幾聲輕微的血肉剝離之音後,密林裏頭出來了兩人影,打頭不理人的依舊是天涯,手裏鉗著一個長長的東西,走進之後映著篝火細識一瞧,卻是一條長蟲,給打到了七寸,死了。
赤蓮看了看那條紅色的長蟲,一問:“這玩意兒弄出這麽大聲音,裏頭是有多少?”
“很多。”天涯的很多,就一定是多得千萬不要去想的多。
她問:“沒抓活的?”
“抓不了,一抓到手裏頭,這東西會自己死了。”
“自己死了?”這就奇了怪了,這蛇還有本事自殺去?上天是給了它多少個膽子啊,這般識得魄力在?
篝火昏暗,看不清楚,她便接過來拿在手裏仔細多瞧兩眼,看看能發現什麽。火光中看的眼色會有色誤,見著的倒是一片紅彤彤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火光映的。腹部卻是深黑的,軟趴趴的蛇身就這麽直直放在手心,慢慢將目光移上去,往蛇頭上去看。
蛇眼突然睜開,精光呼啦一閃,躥起身子來,張開蛇嘴,吐出赤紅蛇信子,往她麵門上就是一口咬去。
手上動作比腦子快,赤蓮還沒回過神來,她的左手就已經急速移到眼前,伸出指頭鉗住那個小小卻很凶狠的頭,張開的黑嘴裏頭,赤紅色的信子一甩一擺,伸到了鼻梁上,外麵一層麵紗上頭,盡是糊糊的蛇腥味口水,貼緊了附著在麵紗上,黏糊糊,腥臭得很。
她將指頭一用力,將蛇頭直接壓碎,清脆骨頭聲響,忽然之間,周圍的沙沙聲,再也沒有了。
這變故來得有點太快,這奇異事件來得又是格外猝不妨及,兩方的人都愣了,半天沒人說話,直愣看著赤蓮手上的紅蛇,又聽著四周突然沒了的聲響,靜默不敢言。
“這是詐蛇屍啊,還是這玩意兒沒死透啊?”這下它的頭骨碎了,那自然也是死透了,蛇信子還吊在眼前,動也不動了。
天涯立馬澄清道:“我怕它沒死,還專門搗了它的七寸的。”
赤蓮狐疑,不是不信天涯,而是這古怪的蛇,喃喃道:“那就是詐屍了啊?蛇也詐屍啊?誒,那個皮四爺,這蛇能詐屍嗎?”
黃皮子顛顛著腳過來,一瞧,壞了,豆大的汗珠子就下來了,聲音都發起了抖:“壞了壞了,咱們都得是在這裏咯!哎呀呀,我這該死貪財的死老頭子喲,這麽就要死了,還有攢了大半輩子的錢沒花呢……”這麽大個半老頭子了,居然還就哭哭啼啼了起來,赤蓮瞧不慣他這時候那個模樣,煞是看著心煩。
“磨嘰什麽磨嘰,叫你說話!”她厲喝了他一聲,看這麽大歲數的人了,還這麽沉不住氣,怎麽在這個風水行當裏頭混得啊。
“皮四爺,你若是還不說呢,這赤蓮宮主的小脾氣有多瘮人得慌就別去猜的。四爺歲數不小了,應當是有所聞的,不想要現在就被扔到蛇堆裏頭,我勸你還是把哭收了,好好把話說清楚,說不定咱們還能活下來的。”清舒唱起了白臉,不過這個白臉,倒是格外陰寒的一張白臉。
清舒溫吞一句話,緩緩而道:“怎麽回事?”
不知道清舒背對著她做了什麽,用了什麽嚇黃皮子的手段,那個黃皮子的臉霎時之間就變了,哆嗦磕巴地說道:“我也是在我們這一行當的人嘴裏聽到的,這種蛇啊,是個怪物,剛才您弄死了一隻,這後頭啊,絕對……絕對會有很多很多的這種蛇咬上來的,那是它們的天性,一定不會放過我們的,我們都得死在這裏了。”又是一邊罵起了貪財害了命,一邊跺腳搓手的。
黃皮子眼神昏昏,臉上閃著青色,一滴滴冷汗就順著他的臉落了下去,唇色發白,雙手緊握在一起抑製著自己發抖。他眼神虛虛地看向左右圍著的人,人人臉上透著火光,也透著他們那事不關己的冷漠。他吞咽了一下口水,道:“那時候所有人都會死,都會死在這蛇的手上!”
“單一個打同行那裏隨便聽到的東西就把你嚇成了這樣?”他的表情和身體動作,都表明他是真的害怕。這條路上走多了人,都會怕的,不過他們卻不是怕死物,反倒是怕活物,這倒是極為諷刺得很。
赤蓮問:“你沒親眼見過,你就不能隨便就定論,自己嚇自己,是有多大的本事啊。”
“聽他說。”清舒截斷了她的話,他這聲音不像是開玩笑,轉頭對黃皮子道:“你繼續說。”
“以前是有一夥人,要進往一個很古老的山裏去,說是要找老祖宗的祖墳,又因為時隔久遠,隻能從宗譜上知道大致方向,而那地方又是邪門得很,來找了這個行當裏頭好幾個能在行裏頭叫得上號的人,結果,隻有一個回來了,還是因為他有點功夫底子才勉強活著出來了,這其中個由,誰也不知道。那個唯一逃出來的人始終是緘默閉口,什麽都不肯透露一點,別人一有人問,他都會鐵青著臉躲開。就這點,都還是他喝醉了實在是扛不住了,才吐露了一點的。”
“他說啊,所有人呐,後來都是給那種蛇裹滿了全身,從各種各樣的地方往人身體裏麵鑽,把人纏著死死拉進它們棲身的黑水潭子裏頭,誰都救不了。等到齊齊出來時候,人最後都隻有一個……一個……”黃皮子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肯說出話來,“隻剩白骨架子了。”
這話說得陰瘮,還是有人小聲吸了吸涼氣,但是立即便寂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