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突兀人皮（二）

  “清歡，過來。”


  慕清歡一聽，眼睛都亮了，摩拳擦掌，一溜小跑，便要做跑。剛做好了起跑的樣子，就給天涯一把抓住了領子。


  冷沉的聲音傳到他的耳裏：“此處雖然沒有險惡機關，也不得大意，以後的機關會拿了你的小命的，走一步頓一步，看清楚。”


  “是，是，師父。”這一回子，他也便是算得學乖了，走成了天涯那個步子，一步一看地跟著天涯行走。


  慕清歡一走到赤蓮旁，她就清清楚楚地看著就算在那般昏沉的燭光之下，也能見到清歡那發著堂堂亮亮的熱切眼神。


  “這下子總算的是走了個好地方啊，挺有意思呐，走走走，咱們也下去吧。”天涯沒待他說完，就一巴掌打上清歡的後腦勺，當即罵道：“你給我滾回去！”


  赤蓮瞧著，偷偷笑了：清歡這個德行，雖然不是慕清言親傳的，卻是慕家人親傳過來的，半點不知凶險意。


  “我……”慕清歡囁嘬著嘴兒，說不出話來。


  “給我滾，本來不願意帶你的，你要給天涯添多少亂，要不是看你要一個人闖，誰管你！”她亦是跟著不要臉地罵著清歡，卻不妨及給天涯小瞟了一眼。


  冰冷的眼神，裏頭那意思麽，耐人尋味。


  天涯護法，也是寫了滿臉的厭棄這幫人給他明著暗著地給他添亂了——慕清歡是明著的那一個，他的親生的宮主就是暗著的那一個。一大一小，一男一女，都不是什麽省心的東西。


  “走了。”沈望舒上來輕聲打過一聲招呼，聲音卻不知為何有些啞啞的，像是疲累了，才會嗓子幹沙般的。


  赤蓮瞧著他的背影，心裏覺得有些怪，不知為何，卻對著沈望舒，突然間沒那個去多告誡一分的心思了，任由他一個醫師，就入了地道。


  “天涯你斷後，我走頭，雪衣你跟著我，天涯你把清歡看緊了，死了他之前，你不能還活著。”


  天涯應聲行單跪之禮，舉劍握拳，“是！”


  慕清歡不明白其中隱情，隻是看了看她那個滿是冷血的模樣，覺得，也是尤為奇怪，卻未多想，跟在雪衣之後一個，便入了石門裏頭。


  那一頭，究竟會是個，怎樣的光景呢？


  ……


  石道裏麵極其陰寒，一條長長不知通往何方的地底暗道，隱藏著的，到底是最後的謎底，還是半途上的危機，誰都說不好。


  “這一條道，隻是我們無意中發現的，她定然是不知道的，這是她過路的地道，定然是不會設下險難物障的。”雪衣邊說，卻輕輕皺起了眉頭。


  雖則雪衣有此一說，但是——


  “這人比不得尋常人，便不能用尋常的腦袋去想他的。”


  地道並不大，能容一個人通過，高也不過方比身量最高的人約莫高出一個腦袋罷。而兩側靠著石壁的地兒，稍微拿了一種不知為何物的東西抹上了一層，兩側的泥土雖然能用手扣下來，卻黏著在一起，不至於隨意便塌了。


  火棒處處設著，前頭不過幾人之後，便舉著一個火把，地道不大，前麵的人，烏泱泱的人頭，便將光影遮了去。


  人頭攢動，一動一停，落在石壁上的影子，便隨著動、停。卻被彎彎拱拱極不規則的石壁，拉變了影子去，彎彎扭扭地掛在上麵遊走。


  “此處既然沒有設下個燭盞的，要麽是並不常走這一條道。要麽，便是她已經習慣走黑暗裏麵了。”雪衣搖了搖頭，覆在臉上的沉黃之影，將他的臉，隱去了大半，倒顯得有些晦澀不辯識人了。


  他稍微低了低頭，指著地上的泥土，說道：“你忽略了這東西。”


  他摸了摸地上的泥巴，說道：“這地上的泥土，並非是進多了人踩之後的模樣，還是稍顯鬆軟的，走上去並不硌腳，她確實不常常走這裏的。”


  雪衣蹲下身來，黏起了半截泥土，放在手心看了看，“再來，這些泥土深埋於地底，既然是挖了這麽一個道，就是有它的道理在的，不會無緣無故地存在於此的，知道麽？”


  “我猜想，這是隻能讓她能夠接近的人走得這路，這些寨民們誰都不會懷疑到神廟裏麵來的，可是我們並沒有這般的信仰，卻都不知道我們會主動來神廟的。”


  天涯站在後頭，也沒做聲，多聽了聽雪衣說談著。


  “可是為何不從大道上，非要走地道呢？”雪衣手指撚了撚那濕泥土，說道：“既然大祭司知道這個人是她手下的人，他隨意地從地上麵走去告訴她消息，那自然也是可以的。”


  “我估計著，這裏麵，他們可能是會在此會麵的，又或是這裏有大黑痣將消息傳給她的固定地方。但是地上也能做到這一點的話，那麽就要從別的方向去猜測了，有可能便是她習慣了黑暗，或者是她害怕有光的地方，就連林木葳蕤之間漏下的光，也是會怕。”


  一說起來她或許是會怕光，赤蓮忽然間想起來了，與他說道：“我若是記得不錯，莫家是在半夜遇襲，雪家也是的，上一次在武林大會上見到她時，也是將她遮蓋的嚴嚴實實的。現在瞧來，她果真是害怕光的。”


  雪衣經由她這麽一指點，亦也是想起了，“我在同裏的時候，也是她在夜裏近三更時分來的，能見的這麽幾次，便全都是在夜裏，想來不是巧合。”


  “是，我跟蹤她，她在那杭州一出破落宅子燒紙錢的時候，也是如此，不見天日的夜色裏頭。”天涯緊接著補了一句。


  慕清歡有點鬧不明白，看了看前麵已經走了的背影，回頭便問那幾個談論著的人，道：“你們說誰啊？”


  赤蓮看著那一張發問的臉，想來那個人十有八九跟慕家也有些仇怨的，慕清歡他如今誤打誤撞地跟著一起來了，便讓他親眼見見，那將敵仇擊殺了的場麵，也算是圓了慕清言的夙願吧。


  赤蓮：“不怎麽認識，不是個好貨的人。”


  雪衣用手在地上比劃了一下，這動作有些許奇怪，赤蓮看了一會兒，問道：“做什麽？”


  他暫且沒有說話，隻是用手比劃了一個大小，站起身來，赤蓮見此，便跟著站起來，他便拿著手往他臉頰處比了比，爾後定然地點了點頭，方才說道：“我見到一個小巧的腳印，在你腳前頭不遠的地方，想來不會是你的，而走在我們前頭的都是些男子，是不可能有這麽小的腳的。我想隻能是她的，從人的腳，能夠大致量得出來她身長幾何，我比了比，應當是在你臉頰偏下之處。”


  “這麽小的一個女人家，怎麽會有那麽大的本事呢？”


  “蓮宮主。”


  一聲呼聲回傳了過來，在地道裏頭環環繞響，不知何時，清舒卻折了回來。


  “來了。”赤蓮回了他，不再此處停駐下腳步，牽著雪衣的手往前頭走，趕上了那在前頭等的清舒。“樓主何事？”


  “我以為你遇襲，回頭來看看。”他說得不在意，卻給赤蓮瞧出了些別的東西——原來清舒也是怕少了一個合作的人，擔心將來他一人無法應付那個女人啊。


  當下便回了他：“不會，樓主走在前麵，還是先擔憂著前方的好。”


  清舒凜然點頭，“我知道，前方情況有些異處，不好處理，所以想聽聽蓮宮主你是何意。”


  “哦？異處？”


  這一條地道，難不成還能給那個女人翻起了花地玩，能夠出什麽異樣呢？


  赤蓮不待多想，赤蓮拉著雪衣就往前麵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