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水野之濱
所有人都細細沉溺在這一片水野之濱前,後頭已經是觸道了一片泥茫茫之路,那來時的一整段路,除了幾處突兀的沾滿一種黑褐色的山石頭之外,便隻剩下被火焚燒已盡後的黑泥潭漿,茫茫無落腳之處。
而方才在青葦草上頭,隨風呼嘯聲中,確是有些微擦身一過的聲響,但是現下,什麽都沒有。除了呼吸聲,這片土地上,什麽聲音都聽不到。
沒有了葦草的遮擋,後頭就隻剩下那黑沉沉的泥漿,上麵有掙紮的東西,在那裏孱弱的蠕動著,還有一股子皮肉燒焦的味道。
泥漿裏頭有不少的東西,都被給燒死了的。
後麵沒有別的東西了,那麽前頭,赤蓮狐疑一瞧前頭,搖曳著水邊荻草的小潭子,一個連接一個,除此之外,便是高及一人高的野草了,雜亂無章而生,毫無規矩而長。
此處比起“錦玉穀”來說,這裏更是像一個在世間極處,一人暗自生長了數萬年的那般,毫無規章,一點路子不能尋也。
草,在水濱。
人,也在水濱。
草堆裏麵,卻沒有半點活物所在的樣子,沒有半點有人存在的樣子。難怪,天涯會在這秋風沉寂裏頭,忽然間意識到這裏,這裏的聲息太平常了些,半點詭異態勢全無,與方才葦草殺氣在身,如同有靈性地去襲擊人別有天地。
方才殺戮時候的騷動,如今也是暗安無聲息,不得不說,這裏果真是將平常,活生生演做了無聲的殺人場地。
“前頭不像有什麽東西,我瞧瞧去。”赤蓮方一動作,便給清舒製止了,他說道:“蓮宮主,你如今不適合再去犯險,我去吧。”
赤蓮便退後了一步:“也好。”
清舒提身前去的步子很小,很是警惕野草之中,可是真會有什麽東西,眼目灼灼,靴子尖落在野草尖上,草葉未曾一彎。
他凝足了目力往根根叢雜一起的野草中間去看,除卻草泥在地,還有枯朽草屍之外,所落眼中,盡是一片雜蕪。
“如何?”赤蓮見他一直看著,卻沒有得出什麽結論來,不知道他是否是入了魔障,出聲一詢問。
清舒搖搖頭,“我沒看出來有什麽異處,這裏除了咱們這些人,沒有別的心跳聲,我覺著沒有別的東西,但是不能草率下結論,你待我去遠處看看。”說罷,清舒便一展身上的沉墨色披風,一卷而遠去,踏過野草尖,落於更遠的地方。
水麵上,留下一飛而過的灰黑點影,一閃而過,映在沾滿遠處黛青色山峰裏頭。
這裏雖然奇怪得很,卻是很美的地方,遠處的山,都與別處的山長得不一樣,在中原各處見著的山,都是連亙一片,互相成伴。但是那能清晰所見的山,卻是中細身,上頭一處顯得比下頭寬大,爾後有見小,高高單然矗立。
這裏的山也怪,山的模樣,奇異的很了些,赤蓮不免多看了看,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山,中間細上頭大,究竟是如何站得穩腳的呢?
而不經意又見著了紅玉也正在打量著那造製奇異的山,形容有些迷惑,她問:“怎麽了?”
紅玉打算說些什麽,但是卻搖了搖頭,食中二指觸了觸額髻間的穴道,想讓他自己清醒一些,最終伸出手來,遙遙指著前方那山,道:“我好像夢到過這個玩意兒,鬼知道我怎麽會做這種夢。”
她看著這個半老頭子的臉上,就像是一個小孩兒一樣,會對一件事情那般無解,覺得這件事裏頭,或許還有很大的隱情,並沒有被揭示出來,還有許多謎底,等著紅玉,也等著她去解答出來,至於最後的結果究竟會是個什麽樣的真相,都得去承擔住了。
真相的背後,往往是最殘忍的真實。
“可能是因為你思春了吧。”赤蓮隨意給他糊弄著,臉上無甚他樣,手指尖卻觸去了雪衣裹攜帶著帶回來的那好劍。
浮塵的東西,紅玉不可能不認識的,但是,眼下還不想他知道浮塵的下場。真實,不是誰都能承擔的,尋找浮塵在他心裏的意義,早就不單是浮塵那簡簡單單的一個人了,更為重要的是他尋找了十多年的一個信念在心。
如果一旦沒了信念,紅玉這個做事向來有一出是一出的人,鬼知道他會做出什麽來。紅玉以前最為不羈的時候,天天都要丁長老隨在他身後一同收拾爛攤子,這樣的人,連丁長老那個臉皮厚的老人家都摸不準。
“我真的,是不是到過這裏喲,還是說我做夢時刻,走到過這裏麽?”他皺著眉眼,很是不解。“我記得我又一次在樹上睡著的,醒的時候卻是在了樹底下。”
“聽聞是有一種疾病叫做夢遊之症的。”慕清歡認真地道,“我有個師哥,他大夜裏就愛對著月亮吟詩唱曲兒的,還喜歡唱川劇大戲呢,但是他第二日什麽都不知道。這麽長久下來,我都把那幾段川劇學會了,我給你唱唱吧。”
紅玉一把捂住他的嘴,卻點點頭表示同意,“我可能真在這些地方鬧出了許多的毛病了吧。”
雪衣卻聽著,沒有說是與否,而是輕輕扯了扯赤蓮的衣襟,將她往一處水潭子帶去,眼眉彎彎柔柔的,說道:“你瞧你臉上這泥,怪髒的,洗洗去?”
金子雕花麵具有什麽可擦的,她當下明白他是有什麽事不能在他幾個麵前說的,應聲好,看見他將棉布衣袍裹攜的斷劍拿上了,半隱半沒在他的衣衫處。
走到遠處些的水潭子邊,水麵上是水草隱曳,水麵靜澄如練,反襯著天上浮雲,水中曳影,便也見不清別無了。不過腳邊的水麵,卻是極為澄亮的。
雪衣看了看遠處的紅玉,問:“紅叔的模樣,像是奇怪得很。”
赤蓮道:“嗯,他好像很多事情都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許多事他都不甚清楚一般。”
雪衣點點頭,“確實,不過這是他的個性本就是如此,還是有別的東西在裏頭?”
赤蓮不知為何他如此一問,“為什麽這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