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玄冥諸事（四）
良辰佳節日，早春的雪方融，嫩芽兒鑽出了黑泥土來。
馬蹄噠噠，踩上了方出頭的小綠芽來。
“我說你小師妹成親，你這麽高興做什麽，不應該難過難過意思意思麽，這麽一副歡天喜地的樣子，能不能擺出一副去上墳的臉來？”
慕清歡頓時斂了笑意，看著那不怎麽好意的赤蓮說話：“我說你啊，女人家怎麽這麽小氣家家的呢，我這是去參加我最喜愛的小師妹的婚禮，她能嫁得出去我當然開心了，你還來得那般惡毒，頭發長見識短，你見識短得隻能是和尚頭發了。”
又無限感懷一聲，“以前一直跟在我後頭的小師妹都要穿著嫁衣成親了，說著要嫁我嫁我的小丫頭啊，都長大了，嘖，歲月不饒人啊。”
赤蓮差點沒一靴子打過去他，“你裝什麽老成，邊兒玩去。”
“是咯。”
“對了，你今年估計這還得來一場婚禮了。”
慕清歡一愣，背僵直了，“什麽婚禮？”
赤蓮隨意說道：“我的。”
他好半晌沒說出話來，騎在馬鞍上頭，嘴張著。
“怎麽了？有什麽不妥的？”
清歡搖搖頭，假作意笑笑，“我就是覺得蓮宮主你也能嫁得出去，比我小師妹都還厲害呀。”
他不知道，他笑得勉強，能半通達人心的玄冥宮主，瞧得明白。
“對了，身上留疤了嗎？”她問道。
“留了，沒留疤不是白去了滇區一回嗎，那樣才男人啊。”
那一次慕清歡跳下石山之後消失後，赤蓮檢查他身上有無致命傷口時候，瞧到了他胸膛前頭被砍到過，被水泡得發白了，後來發了一場燒，回來吃了藥才好的。
“胡說，這男不男人瞧得是通身的氣派，又不是一聲沒什麽用隻能顯示無能的疤來證明的，傻不傻。”她看著那一嘴歪理兒的清歡，道：“回頭我去找找雪花膏，擦擦莫要留了疤，姑娘就不喜歡了。”
他悶聲道了個哦。
……
複穎婚禮的排場，不小。淮陰夏家的架子，也不小。
赤蓮隨著慕清歡一道走進淮陰夏家時候，嚇了一嚇，心想這夏老兒要是走到了官場，一定是個十足百成金的貪貨，這麽大排場咯。
她要來複穎的婚禮，一是為了給複晟個臉麵在，二呢，取取經，給自己做個預前婚禮。
複穎嫁的，便是那早先在武林大會時候一心追趕上去的夏家小七子，複晟因由搭上了夏家，倒也不是個什麽壞事。複穎年輕，女孩兒家心性，夏小七對她又是滿心滿意地愛護著，偏巧慕清歡過了十八就顛顛地跑了出去，她最後，也就給夏小七套牢了，不多時，單單幾個月，就天地媒親，日月媒妁，成了一樁子的親事。
她來呢，也便是再一個為了警告警告複晟，有些話呢，就定是莫要亂說了，否則，他“玄清莊”便是活不下去，他複家幾口子人，也得活不下去了。
複老爺子也是個實誠人，不然當初慕清言也不會挑上他代養清歡的。
回宮路上，慕清歡意猶未盡一般，有些感動，又帶著些傷感之意在，千言萬語都落在肚子裏頭，問她：“想起我當初與小穎兒一起見到男裝的你的時候，還愣是沒看出來你是個女的，說到底，還是一陣氣派太壓人，看不出出來女兒氣的吧。現在小穎兒出落得喲，他夏小七可是高攀了不少，小穎兒跟師父兩個人怎麽這麽瞎啊。”
說道完夏小七之後，他一驚詫，問道：“對了，當初你為何就想著把我帶到玄冥宮去呢？”
能給他說因為那時候被他一笑給蠱了麽，能說那時候丁長老在逼她找男人麽？
自然是不能的。
玄冥宮主眼兒一媚，手兒一抖，嘴兒一張，“因為眼瞎。”
慕清歡差點從馬上倒下來，喝著的水朝天噴了一個弧形來，“你瞎啊！”
“對啊。”
慕清歡麻木著臉看著她，“你很皮喲。”
“你更皮。”
鬧鬧走走，天黑盡頭，總算是回到了宮裏頭去。
快走到主屋去時，赤蓮問他：“你今日瞧著小師妹嫁給了夏家的老幺，到底是個如何個想法所在的？老實告訴我。”
“那我問你個事兒，你也要老實告訴我。”
赤蓮瞧著清歡的神色，正經得很，沒有素日裏小孩兒那神情，忖度這個老實究竟是不是能老實，半晌，點點頭，“好，我們換。”
清歡笑著點點頭，“就喜歡你這爽快勁兒。小師妹吧，我是看著她長大，也是一起長大的，她是唯一那個從小到大都陪著我的人，她這麽一嫁了人，當哥哥的，不傷心是假的，可是看著她將後得到幸福，我這點傷心算得了什麽，你沒瞧見今日小師妹的神色，笑得還挺開心的，身為長大哥的，當然覺得小師妹過得好好的就好了。“
“我倒是忘了，你也是一個哥哥啊。”
慕清歡不明所以，“什麽？”
她搖搖頭，問：“你要問什麽，快問，問了我就進去了。”
赤蓮帶著些不耐煩地看著慕清歡，他開始扭捏個什麽勁兒了，道：“說話，別浪費了我難能說實話的機會。”
“我就想知道你當初問什麽會突然眼瞎呢？”
她鬱結在心，為何他今日就抓著這個不放了呢，還沒有編好借口，就聽他立即道：“你說好了說實話的，別反悔，我一看你這表情就知道你要扯謊了，給二爺我招來。”
“哦，我當初吧，就是想抓回來玩玩，宮裏那時候無趣得很，沒人能玩。”
“你編。”
她順口就一答：“我繼續編就是。”
慕清歡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她忽然生出被這小孩兒壓迫的感覺在身了，有些訝然，沒注意間，他短短隨著入滇的時刻來，就已經變了好多。
“不說便罷了，誰想聽你亂編啊。”也不聽下文，他就轉身進了主院西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