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討債
方誌高人小鬼大,被方父和妙秀寵得有些無法無天了,扮了個鬼臉:“我偏不。”
拿出東西,方從筠一看,竟是她藏在枕頭下麵的錢袋子。
方誌高打開錢袋子一看,頓時被裏麵白花花的碎銀子驚呆了,“好啊方君,你竟然都藏了這麽多銀子!我代替爹爹沒收了。”
這是方從筠的全部家當,怎麽會讓小鬼頭拿走,方從筠一抄手便搶了過來,方誌高大聲嚷嚷:“我要告訴爹!我要告訴娘!你竟然偷偷藏私房錢!”
方從筠拿起一根掃帚就追趕著方誌高,威脅道:“你要是敢說出去,等家裏沒人的時候,看我不揍死你。”
方誌高才不怕方從筠的威脅,貓腰一鑽就從方從筠腰側溜走了,一邊跑一邊還大聲喊救命。
方從筠知道方父和妙秀就像是方誌高的召喚獸,一叫就出來了,逮住方誌高緊緊捂住他的嘴,大棍加蜜糖的誘哄道:“如果你不說出去,我可以分你幾塊碎銀子。”
方誌高眼睛一亮,忙不迭老實點頭。
結果等方父來了,方從筠一鬆開手,方誌高一溜煙兒跑方父背後躲起來了,大聲道:“爹!方君她私藏了好多銀子!在錢袋子裏,我都看見了!”
方父眼睛一瞪,目不轉睛的盯著方從筠的雙手。
方從筠氣得手癢癢:沒信用的混蛋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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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的時候,方從筠已經和方父對峙好一會兒了。
方父命令方從筠交出錢袋子,方從筠心想:我又不傻。方誌高躲在方父身後歪眼吐舌頭,一個勁兒的氣方從筠,方從筠真是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七八九歲的孩子狗都嫌,古人誠不欺我哉!
方父一直記著昨天的仇,存心欲要立一立為人父的威風,殺一殺方從筠的倔氣。
拿出了一家之主的風範嚴厲道:“你一個大姑娘,哪裏來的這麽多錢?趕快拿出來,交代清楚來源,若是旁門外道來的錢,丟了我方家的臉,別怪我將你趕出家門。”
方父威風正耍的開心,突然一個聲音凶惡的人在方家大門外喊道:“方家的人呢?我知道你們有人在家,快開門,收債的來了。”
方從筠眼珠子一轉,便看見剛剛還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方父瞬間焉了。
方父甩給方從筠一個眼神,“你去開門。”
方從筠嗬嗬一笑,後退兩步,等著看好戲。
“再不開門小爺就砸門了啊,可別怪我們不給秀才公麵子。”
方父嚇得腿一哆嗦,立即推了他後麵的方誌高一把,“你……你快去開門。”
方從筠忍不住嘴角抽搐,窩囊廢就是窩囊廢,不過她也不打算不記前仇,幫方誌高解圍。
見方父這麽緊張,看來來者不善呐,方從筠左右打量了下,將剛剛追打方誌高時的棍子握在手裏,到不太引人主意的角落裏站著。
方誌高吸著鼻水抽抽搭搭的將門開了條縫,門外五六個吊兒郎當的彪壯漢子站成一排將方家大門包圓了,聽見開門的響聲,一腳踹開大門。
方誌高被門扇了個正著,一屁股著地,那夥人卻肆無忌憚地嘲笑了方誌高小屁孩一通後,大搖大擺的走進院子。
方父腆著笑臉,用比對自家老娘還恭敬的態度請站在中間的那名男子上座,“今兒這是刮得什麽風,竟叫四爺親自上門來了,真是令寒舍蓬蓽生輝啊!有什麽事情,四爺派小弟過來招呼聲便是了。”
他就是四爺啊!
方從筠本來已經快離開大堂了,聽見方父的稱呼瞬間回頭,眼睛瞪的圓溜溜的。
“秀才公客氣了。這我可不敢當,秀才公家的門檻我們這種人可不好進啊。”為首的男子大剌剌坐下,穿著一身黑衣勁裝,一舉一動時賁起的肌肉鼓鼓,劍眉寒眸,不怒自威,“還是我親自上門來得好。”
方父低頭搓手賠笑。
方從筠停留了那麽一步,便沒能溜掉,被方父逮著支使她去泡茶。
四爺進門便是帶了三分笑意,可方從筠卻一直提心吊膽,直覺告訴她這人不好惹。笑時如同森林裏奸詐的頭狼,不笑時像草原上迅猛的獵豹——一句話總結,反正就是遇上他就沒好事。
可方從筠從來也就不是怕事的人,既然走不掉就不走了,索性留下來看看方父到底惹了什麽事。
難得給方父麵子,方從筠二話不說,順從的退下,默默用粗茶葉沫泡好大碗茶,同時也不著痕跡的打量著他們。
這夥人各個渾身帶著戾氣,不是刀尖舔血混過的人,是裝不出這種殺氣;下盤沉穩有力,呼吸平穩悠長,都是練家子,大多都是練的外家功夫。
方從筠當年走南闖北,形形色色的人也見識不少,瞧了瞧這夥人樣子,八九不離十已猜出了他們的身份,不由挑挑眉,沒想到方父一介書生竟然跟這種人扯上了關係。
眼珠子轉的滴溜溜的,不由心想:這年頭,收高利貸的小混混檔次都這麽高了。
“秀才公,一個月以前,你在我聚寶坊借了一筆賭債,你是不是應該還了。”四爺抬了抬下巴,一個小弟便立馬掏出了一張借條,一巴掌將輕飄飄的紙張拍在桌子,桌案麵一跳,回震在方父的心間。
聽見熟悉的名字,方從筠眼皮子跳了一跳,沒想到方父也是聚寶坊的常客喲。
然後聽四爺繼續道:“你在我聚寶坊裏借了一百五十兩銀子,每日計息,利滾利,如今你該還我……你也是我們的常客了,湊個整數再打個折,本金加上利息,不多,總共五百兩銀子。”
真他娘的黑啊!
方從筠差點罵人。
這幾天,每天她都偷偷摸摸跑去聚寶坊下賭注,從三個銅板到現在的身家,翻了幾十倍不止,本以為自己賺了不少銀子,可跟他們賭坊的高利貸比起上,真是大巫見小巫。
不過,他們賭坊的高利貸再和她的方家票號相比,也隻是九牛一毛。
一行人全都煞氣騰騰的圍著院子站著,隻有四爺坐著,方從筠拎著滿滿的大肚壺,給四爺斟了一小碗粗葉茶,他忽然逮住她的手腕,笑的痞裏痞氣:“方姑娘,我們不是第一次見麵吧,有些眼熟啊?”
男子手臂肌肉賁起,如鐵如石堅硬不可摧,方從筠自知憑她的那幾招掙脫不開,很識時務的笑道:“也許我去聚寶坊照顧你生意的時候,你見過我啊。”
這是實話,這幾天她去聚寶坊較為頻繁,而且還勝多輸少,聚寶坊的人覺得眼熟也正常。
四爺卻以為她是替父不平,在反諷他,揚了揚眉,鬆開了手,開賭坊的人是心黑手狠,但不是好色下流,更何況他。他是真覺得她眼熟。
方父瞧著男子和自家女兒交錯在一起的手,不忍直視,默默念了幾句“傷風敗俗有傷風化”,卻沒膽子出聲嗬斥。
視線飄來飄去,方父為難的說道:“這……這,還有些日子才到學生們交束脩的日子,不是我不給,實在是……手裏緊得慌啊,您看還有這一家老小幾張嘴等著糊口,四爺,還請寬緩些時日可否?您放心,待我手裏寬鬆了,一定主動找你,連本帶息立馬還錢。”
四爺看著方從筠的背影完全消失了,笑嗬嗬的讓方父把話也說完了,才搖頭歎氣道:“秀才公,我們一大幫子弟兄也得養家糊口等錢吃飯呢。我敬重你是個讀書人,好聲好氣的和你談,你也得給我個麵子,撕破臉麵誰都不好看,你說是吧。”
眼一眯,臉一甩,望向已經不見人影的門檻,“抄家搶人的事,我們也不是沒做過,明兒這個時辰,我會再來的,希望到時秀才公已經準備好了銀子。”
方父臉色慘白的送走一幫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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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辦,家裏哪裏還有銀子啊。”方父在房間裏急得團團轉,“我連娘藏的棺材本都被偷偷拿出來賠光了。”
妙秀冷眼旁觀,不為所動,隻在方父看過來的時候擦擦眼角,擺出哀怨憂愁的神態,見方父急得暈頭轉向,實在想不出法子了,便說道:“四爺說不是可以用人抵嗎。”
“哪有人?”方父條件反射的說了一句,待看見妙秀意味深長的眼神,家裏四口人,老娘想抵也抵不了,兒子堅決不能抵,妙秀也不可能抵,能抵的隻有……
啊呸呸,方父唾棄了自己兩下,在想什麽呢。
“不可不可,四爺那是什麽人,若是將君兒嫁過去,不等同推她進了火坑。”
妙秀慢條斯理道:“相公一片慈父心。我又何嚐願意出這個主意,這話一出口,壞人都叫我做了。本來若族內沒有收回鋪子,我們再東湊西補一點,倒也能湊得上。”
方父咬牙堅持道:“堅決不能這樣做。就算……就算我同意,君兒外祖家知道了,又是一通麻煩找上來。”
這個本來也不是妙秀真正的想法,莞爾輕笑,“既然這個法子不行,還有一個不能見光的法子。”然後低頭在方父耳邊輕輕說道。
方父臉色由紅轉青再轉白,半晌後牙一咬,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