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圈套

  男人的上門太大了,方父和妙秀聽見了門口了動靜,也跟著出來,方父一看見那個男人,神色不太自然,立馬轉身扭頭想走。


  他一眼就看見方父,笑嗬嗬的叫住他:“方秀才,跑什麽跑啊,我都已經找到你家門口了,跑得了嗎?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方從筠莫名的覺得這句話有些耳熟。


  男人步子一抬,朝方父的方向走過去,被推搡到一旁的方婆婆趕緊站起來擋在中間攔住他們的路,方婆婆張開雙手,臉色又黑又沉:“你們是什麽人?來我家做什麽嗎?”


  “方秀才你還沒給家裏人說呢!”男人鄙夷的笑了起來,“我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兒子欠了聚寶坊一筆賭債,我們受蔣四爺的委托前來討債的。”


  又是聚寶坊,又是蔣四爺。


  方從筠差點失笑出聲,噙著笑抱臂站在一旁,這副場景,還真是似曾相識。


  方婆婆一口氣險些沒提上來,顧不得外人在場,一把揪住躲在她身後的方父,雙手握拳猛向他身上錘去,“你個不成器的,你個敗家子,你還賭,上次的教訓還不夠嗎!”


  這次的男人沒上次蔣邃那麽好的耐心,眉頭一擰,直吼住了,他沒那麽閑工夫聽他們家裏的撕扯,他隻要銀子,要教訓兒子先把銀子給了,關上門再慢慢教訓。


  方婆婆喘了口氣,問道:“多少兩銀子?”


  領頭的男人伸出一個手掌。


  “五百兩?”


  “嗬嗬,五千兩。”


  方婆婆隻覺得眼前一黑,身體後仰,差點倒了過去,方從筠箭步上前,一把扶住方婆婆,餘光再鄙視的瞟了眼呆愣的方父。上次是五百兩,這次是五千兩,下次呢,是不是就五萬兩了?

  方父愧疚的低下頭,兩隻手互相使勁搓著,說不出話來。


  方婆婆半晌才發出聲音:“你是要活活逼死你娘啊!”上次還有君丫頭出乎意料的拿出了一筆銀子,解決了燃眉之急,這次呢?李家的聘禮還有兩天才過門,便是到手了,也才隻有一千五百兩,還差三千五兩啊!


  她心灰意冷到極致,連打方父、罵方父的力氣都沒有了,“你以為咱們家是開金山銀礦的嗎?好不容易這日子才有了點起色,又……你不將家敗完不甘心是不是?上次為了還銀子,你想把女兒買了,這次女兒已經許出去換了一千五百兩銀子,剩下的怎麽辦?你是不是還要將你娘你兒子你姨娘通通給買了抵債啊!”


  領頭的男人見方婆婆正對著方父哭得見者生悲,冷硬的扭頭轉身,越過她們,大搖大擺的進了方家堂屋,方家人的早飯剛擺上桌還沒有開動,他揀了一個包子塞進嘴巴裏,一點兒也不客氣。


  “你們慢慢哭慢慢鬧吧,兄弟們為了堵方秀才,專程大早上起床,早飯還沒來得及吃呢,正好填填肚子。這會兒你們抓緊了時間湊銀子吧,等我們吃完了,該怎麽辦就怎麽辦,一切按規矩來。”男人一邊大口咬包子一邊語氣凶狠的說道。


  方從筠玩味的眼神漸漸凝重起來,仔細打量了下討債的這一行人,這是一夥真正的街頭混混,不是蔣邃的人。蔣邃的人看似無賴蠻橫,囂張跋扈,實則殺氣內斂,訓練有素。


  她之前和蔣邃是有商量這麽一個計劃,這夥人來的時候,她還以為來的是他的人,正驚訝蔣邃的速度怎麽這麽快,這才三天的功夫就辦妥了方父賭債的事。


  如果不是蔣邃的人,那打著聚寶坊旗號來的人,究竟是誰的人呢?


  方從筠陷入深思。


  方家大門被關上,門口處站著兩個手拿長棍的粗壯男人守著,方父的腳步朝門口挪動了一下,兩個守門男人的眼神便冒著凶光朝他惡狠狠的看過來,瞪如牛銅,嚇得方父畏縮的連連後退幾步,一個大男人彎腰弓背的躲在方婆婆身後,就連方誌高要去私塾上課,也不讓他出門。


  領頭的男人一腳踩在另一條板凳上,眼神瞟也沒往門口瞟去,聲音雖輕,語氣卻狠:“銀子沒拿出來之前,你們都在家好生待著吧。”


  這架勢,才是真正的地痞流氓,收高利貸的狠人啊。


  薑還是老的辣,關鍵時刻還得方婆婆撐住,她強撐著精神對領頭的男人說道:“五千兩銀子我們的確沒有,你就算把我們關在這裏十天半個月,也還是拿不出來啊……還請各位寬限幾日,給我們幾天時間去湊湊。”


  他冷笑:“寬限幾日?行,多等一天,就斷一根方秀才的手指頭當做利息。”


  方父臉色一白,被嚇得立馬捂住自己的手:“娘,救我!我這手可是握筆寫字的手!”


  “利息嘛,就算明天開始算好了,想要保全他的手,你們可得抓緊想法子。”男人輕聲哼笑,一臉的惡意邪笑,“其實哪裏用得著去外麵借,你們家裏不就有一個大財主嗎?”


  方婆婆愣住,誰?

  順著男人的眼神望過去,目光最終落在方從筠身上。


  方從筠忍不住翹起嘴角,眼底卻是冰凍三尺,一片寒意。


  果然是衝著她手裏的那幾千兩銀子來的。


  堂屋被領頭的男人占了,院子裏站著一群小混混,最後將方誌高塞去廚房,讓他吃早飯別餓著肚子,方婆婆拉著老臉去了她的房間,方父妙秀緊跟其後。


  方從筠落在末尾,看著方婆婆一行人心思沉沉的進了房間,她回頭,對上他的目光,眼神毫不相讓的直直的懟了回去,領頭的男人猥褻看著她,上上下下掃視了一圈:“方姑想求我嗎?”


  方從筠搖搖頭,“聽說惹了四爺的人下場都很慘,求誰都沒用。”


  男人得意的笑道:“那是自然。所以你們還是老老實實叫出五千兩銀子吧。”說著,他不懷好意的看了她一眼,“這筆銀子雖然多,但對方姑娘而言應該不是難事。”


  “我倒不是擔心銀子的事。”方從筠還是搖頭,目露憐憫,“我隻是好奇你的下場。不知道假冒四爺名號出來照樣撞騙的人,會是什麽下場。”


  男人笑容慢慢收起,陰沉的說道:“我不知道你是意思。”


  方從筠終於愉快的笑了起來:“我知道是什麽意思就可以了。銀子,我敢給,就怕你沒命收啊。”


  ……


  方從筠還在外麵套男人話的時候,方婆婆房間裏是死一般的沉寂。


  妙秀見方從筠還在外麵沒進來,趕緊朝方父使了一個眼色,方父一個大男人一聲嚎啕,抱著方婆婆便哭了出來:“娘,你救我你一定要救我!”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撣,隻是未到傷心處。


  方父一大把年紀了,近些年來沒少因為妙秀和方婆婆杠上,母子間的感情若不是方婆婆一再退讓,再支離破碎了。此時方父突然這般像小孩兒似的躲進她懷裏尋求保護,倒叫方婆婆的惱怒減退了許多,感慨的生出了慈母心腸。


  “五千兩銀子啊我的傻兒子,就算老婆子不要這條命,也值不上五千兩銀子啊。”方婆婆舉起手又錘在方父背上,隻是雷聲大雨點小,落到方父背上已經沒多大力道了。


  方婆婆咬咬牙:“罷了罷了,反正我也多活不了幾年,他們要手還是要命,老婆子我替你頂上便是。”


  “不行不行,這怎麽行!”方父又是感動又是羞愧,嘴唇扇動著不知如何再開口時,收到妙秀不住的朝他擠眼神,瞟了瞟門外的動作,方父拍了拍額頭,連忙低聲道:“剛剛那人不是說咱們家裏就有個大財主嗎?四爺他們都是要銀子不要命,肯定是知道有銀子才會上門來討的啊。”


  方婆婆有些遲疑,最後那個男人的視線最後是看向了君丫頭。


  她一個姑娘家,哪裏拿得出五千兩銀子啊!


  方婆婆有些懷疑,可是當初她不是也眼也不眨的就拿出了五百兩銀子嗎?


  但不管君丫頭有沒有銀子,最重要的是……“她願意拿出這筆銀子來嗎?”方婆婆猶豫道,如果她有銀子,又願意拿,應該一開始便主動拿出來了。


  方婆婆沒有對她與方父之間的父女感情質疑,她想再如何也是親父女,她想的是君丫頭馬上就出嫁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娘家不一定會顧及了。


  “我有一句不該說的話,可我……”妙秀見火候差不多到位了,便開口道。


  剛一開口,方從筠甩著袖子進門來,正好聽見了這句話,她斜乜了妙秀一眼,眼神仿佛化出千百小飛刀,嗖嗖的紮向妙秀,飛刀入骨即化,如寒冰融入骨髓,妙秀隻覺得從天靈蓋到腳掌心都透心涼。


  方從筠哼了聲:“如果明知是不該說的話,那就不用說了。”


  妙秀卻是越挫越勇,方從筠這番動作反倒激起了她的好勝心。


  “你敢做卻不敢當嗎?”她轉頭對著瞠目結舌的方婆婆說道,“娘,相公,你們知道她之前的銀子是哪來的嗎?是她去賭坊下賭贏來的!外頭討債說的那個人,也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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