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填房
應蔣邃所求，方從筠開始密切關注方婆婆的日常行動，不過拜這次的亂子所賜，方婆婆氣得七竅生煙，險些又病倒了。成日裏在家裏吼方父罵妙秀，對她也是沒個好臉色，這會讓方從筠湊上去純屬找虐。
方從筠拿著妙秀的賣身契到了方婆婆的屋子裏，方婆婆正納著千層的鞋底，一看尺寸便知道是給方父做的，聽見動靜，方婆婆頭也沒抬，“來了，坐吧。”語氣能多冷就有多冷。
方從筠也不介意方婆婆的冷淡，出現這種事，被兒子和兒子的姨娘欺騙，白做了次惡人，還自以為是對大孫女兒好，結果卻發現孫女兒的婚事上都被做了手腳，已經不止是被兒子傷透了心，還有顏麵問題。方婆婆對她的冷淡，反麵來看，也是抬不起頭，她一個長輩總不能舔著臉認錯討好一個晚輩，隻能用這種方式讓事情過去，慢慢被遺忘了。
方從筠將妙秀的賣身契放在桌子上，那天方婆婆要了這賣身契後，便沒再提這件事，如方從筠所料的，她不可能真把妙秀給當普通丫鬟給發賣了。這次，是她主動把賣身契拿來的。
畢竟是普通人家，買了個姨娘回來，生了兒子，又同一個屋簷下一起生活了十多年，早像真正的一家人了，不能、也沒那個底氣像大戶人家似的，說發賣就發賣，哪怕生了兒女，也不當個正經人看待。
方婆婆見著賣身契，有些訕訕，顯然是也記得自己說過的話。
方從筠是來和方婆婆緩和關係的，自然不會讓她為難，主動道：“你說要姨娘的賣身契，是想賣了姨娘嗎？那天祖母你正在氣頭上，我也不敢來找你，所以現在才過來。賣身契你拿著吧，我一個快要出嫁的姑娘，拿著姨娘的賣身契也不像話，不過祖母，話說歸說，畢竟是高哥兒的生母，你氣完了就算了，拿著震懾一下她，不然不止讓高哥兒沒臉，我們方家都抬不起頭來——別人會指指點點，方家那個兒子的生母，現在是誰家做奴婢、在青樓呢！”
方從筠如此通情達理，方婆婆很是驚訝了一番，不過轉念一想，快要出嫁了，總是會更穩重一些，以後在婆家立不立得住腳除了靠自個兒，還得靠娘家，她這樣想沒錯。
原本不懂事的現在懂事了，方婆婆很欣慰，但也對妙秀更加憤怒了。方婆婆在這個家裏何曾憋屈過，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可現在卻被妙秀挾持住了，動不了她。以前方婆婆或許有丁點察覺，但也沒太在意，自覺大權在握，一切皆在掌控中，這次，卻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方父、方誌高、妙秀，其實都不在她的掌控中。
方婆婆十分懂得投桃報李的道理，立馬道：“你放心，從現在起，你的婚事全由我親自來操辦，不會讓妙秀插手的。定讓你風風光光的出嫁。妙秀……妙秀我日後好生收拾她。”
最後一句話，方婆婆說得挺沒用底氣。
“祖母你年紀這麽大了何必這麽辛苦，瞧瞧其他人家，誰家老人家不是兒孫繞膝安享晚年的。”方從筠歎了口氣。
兒孫繞膝這幾個字直直戳中了方婆婆的心，她不是沒想過讓方父和妙秀再生幾個孩子，可是妙秀一直沒有動靜。方婆婆也歎氣，還好有一個高哥兒了，不然能怎麽辦，總不能再納個進門來生吧。
方婆婆神色一凝，突然直起了背，對著方從筠剛準備開口，又想起什麽似的，然後瞥著她的臉色，試探的問道：“君丫頭，你說我再給你爹納個姨娘怎麽樣？”
方君的親娘寧氏便是被妙秀這個姨娘給氣死的，方婆婆怕她對再納個進來不高興，雖說是快潑出去的姑娘了，可方婆婆現在覺得自己在方家是孤身一人，想找個人商量拿拿主意，最後發現隻有和大孫女兒一起能說說話。她可不想這邊妙秀還沒收拾了，二孫子三孫子還沒生，自己和大孫女又鬧生分了。
方從筠搖了搖頭：“咱們普通人家，納一個姨娘就行了，再納一房進來怕是對爹爹的聲譽有損，傳出去也不好聽。”
方婆婆失望的“哦”了聲，心裏浮起些許對方從筠的不滿。
“不過，”方從筠突然話鋒一轉，“祖母，我娘已經去世這麽多年了，爹爹一直守著我娘的牌位不再續娶，也對得起我娘了。若是說再納一房妾室進來，不如給爹爹娶一個填房吧。”
方婆婆愣住了，她還真沒想過這個，有方從筠和方誌高的因素在裏麵，更有妙秀的原因，方父對妙秀寵愛太過，已經氣死了一個寧氏，萬一再娶一房繼室回來又重蹈覆轍了呢。
方從筠一副十分替方家著想的表情，語重心長的說道：“祖母，我沒有嫌棄高哥兒的意思，他也是我的弟弟。可他到底是個庶出，生母的身份也的確太低了些，日後若是有什麽事，也容易被人拿出來針對。咱們家，還是有個嫡子比較好。”
“你也不是不知道你爹對你姨娘……你娘當初的事，我現在都良心難安。”方婆婆有些難以啟齒。
“這不已經過去快十年了嗎，隻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方從筠淡淡一笑，見方婆婆還沒理解她的意思，抿唇道，“當初爹爹初見姨娘，正是新情意濃時，現在可不一樣了。再則，可以讓爹爹自己先相看，續娶一房他喜歡滿意的不就行了。”
方婆婆還是猶豫不決，娶妻可不比納妾，那是大事，方從筠不再提，也不催她，換了個話題，食指微曲輕輕叩了叩桌麵，“說了半天，這個祖母忘記收起來了。家裏沒個正兒八經的主母，什麽事都不方便，連姨娘都得辛苦祖母來管教。”
方婆婆手一使勁，納鞋底的針一下子就戳到手指上了，立馬冒出一個血珠，方婆婆卻像是不覺得疼痛，隻覺得突然通了靈竅。對啊！娶一個新媳婦兒回來，正好可以讓她來收拾妙秀。
到時再生一個嫡孫子，方婆婆怎麽想怎麽美。
說動就動，方婆婆亟不可待的立馬出門去找媒婆了。
方從筠坐在原位上，看著桌子再次被遺忘的賣身契，眉眼彎彎，輕笑出聲。
……
不知道方婆婆和媒婆是提的什麽要求，很快媒婆就告知有一個合適的人選。
姑娘姓周，年紀不小了，年滿雙十的老姑娘，但對比方父那可就嫩的跟一枝花似的。家裏曾也是耕讀之家，跟著已過世的秀才爺爺讀過幾本書，識得一些字；父親也是讀書人，奈何身子骨不爭氣，在考試那一關屢屢被卡主，過不去；再加上家裏好幾個弟弟要吃飯的人口多，入不敷出，直到最小的弟弟也懂事會幹活了，這姑娘才考慮自己的婚事。
當大姐的，能撐起整個家，肯定能幹懂事；讀書過，符合方父喜歡風雅女子的要求；年紀大，家裏窮，隻要方家聘禮給的夠，那姑娘也不介意給人當填房。
方婆婆一聽就樂了，這姑娘的情況，不正好完全符合她的要求嘛！
帶著方父去街上，故意和周家姑娘巧遇，方婆婆看見自己兒子見到周姑娘時的表情，就知道，這事呀，妥了！
等一臉羞澀的周姑娘離開了，方婆婆笑眯眯的道：“對你未來的妻子還滿意吧。”
方父的目光剛念念不舍的從周姑娘背影挪開，聽見方婆婆的話頓時大驚：“娘你說什麽呢，周姑娘是好人家的姑娘，你可別亂說，壞了她的名聲。”
“怎麽壞她名聲了，你堂堂一個秀才，咱們方族也是大族，她一個二十歲的老姑娘，家裏又窮，聘禮還多，能嫁給你可是她走了大運了。”
見方婆婆說得好像真有其事，方父半信半疑：“娘你沒開我玩笑吧？”
“你都守著寧氏的牌位守了十年了，也對得起她了。咱們方家總得要有一個主母正房，不然我走了後你們怎麽辦？”方婆婆照搬方從筠勸她時說的話，“你也正當壯年，再給我多生幾個嫡孫子就更好了。”
方父有些汗顏，守著寧氏是假，被妙秀拘著才是真。不過聽方婆婆說的話，方父也忍不住心動了，一個兒子的確太少了。認真研究這事的可行性，方父立馬抓住方婆婆之前的一句話：“聘禮多？她們獅子大開口了？要多少聘禮？”
一個貪財的姑娘，方父瞬間對周姑娘的觀感降了好幾格。
君不見妙秀對著方父，即使談銀子，都是一口一個方家，一句一次高哥兒，處處大局著想，從不往自己身上帶，就是怕方父嫌棄自己貪財，覺得自己一身銅臭味而不喜。
妙秀知道的事，方婆婆當然也知道，立馬補充道：“周姑娘上麵有病弱的爹娘，下麵還有四五口填不滿肚子的弟弟，要不是家裏窮，她能耽誤到這個時候嗎？現在想多要點聘禮，也是想著自己出嫁了，家裏少了她忙上忙下，多給家裏留點銀子，爹娘弟弟的日子好過些。真是個孝順姑娘。”
“這樣啊。”方父點頭，“那她們要多少？”
方婆婆豎起五根手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