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細處知微
“韓老您看完了嗎？”方從筠道，“如果看完了，咱們可以出去了吧？”
她朝韓老露出一個明媚燦爛之極，卻又透著濃濃的冷漠和虛假，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來的笑容，“有件事可能忘了告訴您，我的書房不喜歡陌生人進入。”
她沒有多說什麽，韓老卻知道，她這是不高興了。
再看了手中的書畫一眼，韓老眉頭深鎖，動作緩慢的將東西交給她。等方從筠將東西卷起來放好了後，跟在她身後出去。
兩個人都是極會做表麵功夫的人，方從筠除了在書房的時候，故意將自己不悅的情緒表露出來，出去後，臉上早已經又換上了一副笑意盈盈的麵孔，對韓老依舊親親熱熱的。
韓老在心底默默的冷哼了一聲，臭丫頭片子。
等他們出去後，就聽見馬嬸高聲呼喚大家夥吃飯的聲音。比原本用膳的時間提前了很多。
馬嬸無奈道：“幾個猴子蹲在麵前可憐巴巴的望著，不得不讓人加快了動作呀！”
……
既然是請客吃飯，飯菜自然都是很好的。
平時廚房都是馬嬸主廚，苡藍打下手，扶紅和舉翠在她們忙不過來的時候，偶爾去幫幫忙，做些零碎的事情。這次方從筠卻讓扶紅和舉翠來主廚，讓馬嬸和苡藍打下手。
馬嬸和苡藍有些吃驚，不過礙於習慣沒有反駁方從筠的話，再滿心好奇的在廚房打轉，看著扶紅、舉翠倆人遊刃有餘的在廚房忙上忙下。舉翠負責切菜等前麵的準備事宜，而扶紅則負責直接上手，炒煮蒸炸應有盡有，直像過年般豐盛熱鬧。
對年輕的姑娘家來說有些厚重的菜刀在舉翠的手中卻仿佛輕飄飄的，十分的順從配合，刀工快且好，幾乎快出現幻影了，看得一旁的馬嬸和苡藍一顆心吊在嗓子眼處，氣都不敢大出一聲，生怕舉翠一個失手就砍到了自己的手。
扶紅做的也是色香味俱全，從廚房飄出去濃重的香味勾得阿奇他們蹲在廚房院子的門口都不想離開了。
菜上桌後，見過不少世麵的韓老都忍不住點了點頭，給予讚賞和肯定。
韓老夾了一筷子菜嚐了嚐，笑道：“這主廚的大師傅應當是來自京城的吧？”
站在一邊的扶紅笑了，“韓老慧眼如炬。不錯，這是京城的口味，韓老喜歡就好。”
“我不挑食，我們那個時候是過過苦日子的人，小時候的印象太過深刻，到老了某些習慣也改不了，有的吃就不吃了。”韓老道，“我倒是奇怪，方姑娘是明州縣城的人，丫鬟卻來自京城。”
韓琦尷尬的在桌子底下偷偷捅了自己祖父一下，這是在做什麽呢，打探審問人家嗎？
正如韓琦倔起來了，韓老管不住他一般，韓老要做的事，韓琦也是從來勸不住的。韓老一動不動，對韓琦的動作毫無反應，目光直直看向方從筠，等著她的答複。
方從筠放下筷子：“扶紅和舉翠不是我的丫鬟。我沒錢沒勢的，又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姑娘，哪有本事這麽快就在偌大的明州立足了，其實我這鋪子還有一位東家，占了一半的股，他是京城人，現在已經回京去了，扶紅與舉翠便是他留下來幫襯於我的。”
她好脾氣的向韓老細細解釋道。
說起來她和韓老其實並沒有什麽直接關係，韓琦也隻是在她手下做事而已，韓老沒那個資格過問她的事情，她就是不說也沒有關係。但她還是說了。
方從筠也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她怕不說的話，她身上未解的謎點越多，韓老就會對她越生疑。
回話之前她在腦海中過了好幾遍，仔細斟酌了一下，確定沒有什麽漏洞，才笑容坦蕩的說了出來。
韓老長長的“哦”了一聲。
在沒有勸酒的情況下，一頓飯很快便用完了，韓老隻是過來探望一下他老韓家獨苗苗的情況，確定沒有大礙，吩咐韓琦準備擇日就回來，便準備走人。
方從筠、阿奇和韓琦三個人親自陪同，將韓老送到了巷子口，巷子口處，周叔已經駕著馬車等候了，韓老來的時候是她們派周叔接過來的，送佛送到西，回去的時候自然也要將他送回去。
看著韓老上了馬車，與三人道別，在沒有人發現的時候，方從筠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吐完氣，暗自發笑，真是疑神疑鬼，自己嚇唬自己。想起之前她的膽戰心驚，那股不好的直覺，事實證明，是有驚無險。
“走吧，我們回去了。”她招呼著韓琦和阿奇，率先往回走。
方從筠並不知道，當載著韓老的馬車在剛駛出巷子拐了個彎的時候，透過被夏風撩起了簾子的車窗處，韓老驚訝的看著匆匆從拐彎處走過的人。
周叔的馭馬技術很好，此處也路平人少，馬車很快就越駛越遠，韓老看著那人拐進了巷子裏他過來時的方向，雙手不自覺的緊握成拳，剛想出聲喚外麵的人停車，此時卻又正好聽見周叔老練喚馬的聲音，韓老瞬間停了下來。
他沒再出聲，目光深邃的看著那個人逐漸消失不見的背影，那是去往方宅的方向。
那條巷子其實也不止方宅一戶人家，可是，恰好他兩邊都認識的，就隻有方宅。
他真的是去找那個丫鬟的嗎？
“慢著！”
馬車的速度放緩，周叔將馬車停靠在路邊，回身問道：“韓老有什麽事嗎？”
“勞煩將我送去李府，我暫時不回去了。”韓老客氣有禮的說道，報上了他口中李府的詳細地址。
這隻是件小事，周叔沒有介意，爽快的應下了，說起來這個李府比韓老的韓宅還要更近一些呢！
隨著車廂又開始慢慢晃動了起來，韓老臉上的笑容再次慢慢殆盡，平靜無瀾的麵孔上隱隱透著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勢。
韓老所去的李府，自然是李掌櫃的府上。
對上李掌櫃熱情大笑的迎接，韓老隻冷淡的讓他帶自己去書房說話。
“若我所料不差，我應當是知道逼你離開方家這件事的幕後之人到底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