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聰明人的方式（下）
“你這次來不是要帶走童童的吧？”等人都離開了之後，方從筠和蔣邃說的第一句話，卻是這一句。
蔣邃有些驚訝的挑了挑眉稍，“當然不是。”
方從筠點頭，但嚴肅的表情卻告訴麵前的人，她並沒有因此而放鬆下來，“那麽，你什麽時候童童離開？”
這次蔣邃是真的詫異了，臉上的表情動作的幅度都大了許多，他半晌都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看了看童童那邊的方向，才回過頭來，“你為什麽會這麽問？”
方從筠搖了搖頭，並沒有回答蔣邃的問題，仍舊自顧自的問道：“到時將童童帶走後，是會帶他離開京城嗎？是要帶他去哪裏？”頓了頓，她也說不出自己是懷揣著怎樣的心情說出了這一句話，“是要帶童童去找他的親人嗎？”
方從筠是個固執的人，但明顯蔣邃也不是個好性子的人。
她沒有回答他，他也就沒有回答她，隻靜靜的看著她，兩個人四目相對，竟然是誰也不肯相誰先低頭。蔣邃平日裏在小事上從來都是縱容方從筠，或是帶著看戲的心情，或是居高臨下的傲慢姿態，甚至可能還有一部分的男女之情的緣故，他對方從筠都是帶著容忍和忍讓的，然而這一次，沒有。
他沒有嬉笑怒罵，沒有吊兒郎當，沒有漫不經心。
那張硬朗英武的五官嚴肅的在她的眼底，眉峰入鬢，瞳色重重，鼻梁高挺，唇色薄淺，竟有一絲無情冷酷的姿態。
隻是，方從筠也沒有好到哪裏去罷了。
“韓爺爺，方姐姐他們在做什麽呢？”童童看了看外麵，有看了看一直看著外麵都忘記吃東西的韓老，忍不住壓低了聲音問道，他也不算笨的徹底，知道這個時候忌高聲喧嘩的。
韓老回頭朝童童笑了一笑，眼中是童童看不懂的意味，“沒什麽，你方姐姐是姑娘家，怕她被人欺負了，所以我得盯緊點兒，好在她快要被人欺負的時候馬上出去幫她。”
聽見是這個原因，童童開心的笑了起來。不是他沒心沒肺，聽見他的方姐姐要被人欺負了還傻樂，而是想著方姐姐有這麽多的人保護她，肯定不會被人欺負了……也沒有人敢欺負她了！
不過就算如此，他也還是認真的說道：“韓爺爺，你放心吧，蔣哥哥不會欺負方姐姐的。”
“哦？”韓老饒有興趣的笑了，“為什麽呢？”
“因為蔣哥哥喜歡方姐姐呀！”童童笑得更開心了。
韓老也無聲的大笑起來，和童童對視一眼。什麽喜歡呀愛的，童童肯定是不懂的，他沒有問童童這件事是誰告訴他的，隻是摸了摸他的小腦袋，“這件事你知道就好，可千萬別在外麵說出來。被其他人知道了，不好。”
童童懵懂的點了點頭。
齊大非偶啊！
韓老在心中歎氣。
可是，他又忍不住笑了，這究竟是緣分呢，還是孽債呢？兜兜轉轉，這兩個人，竟然在這種情況下看對了眼。韓老搖搖晃晃著腦袋，在心裏自個兒嘀咕。
到如今物是人非了，她不再是當初的那個她了，才遇見了他。
……
方從筠和蔣邃對視了許久，最後兩個人仿佛心有靈犀一般，默契的在同一時間扭過了頭，不再看對方，也沒有再多說什麽。這個院子太小，說話並不隔音，廚房裏有人，屋子裏有人，他們多說什麽，都會被人聽見，這裏並不是適合說話的地方。
蔣邃看了她一眼：“你跟我出來。”
“我不。”
“別鬧。”
“我沒鬧。”
兩個人說著幼稚又無聊的話，被從廚房出來拿個東西的苡藍聽了個正著，他們兩個人還沒有覺得尷尬，苡藍已經先尷尬的一溜兒跑進廚房了，回到廚房後就像是在講什麽新奇段子似的立馬和扶紅、舉翠說。
哪怕她們壓低了聲音，可是……方從筠無奈的想，剛才說了不隔音啊，所以沒見她和蔣邃都盡量簡短了說的話，沒有多說什麽嗎？難不成你們以為你們幾個在廚房就能隔住音，她和他聽不見了嗎？
方從筠再別扭，吃完了飯之後，天色還早，還是被蔣邃死拖硬拽著拉出了宅子。臨走的時候童童高興的直拍手，還一本正經的對留在宅子裏的其他人說道：“你們要當做沒有看見，不許笑話方姐姐，她會害羞的。”
方從筠：“……”
本來沒有什麽事的，被童童這麽一說，好像她和蔣邃真的有什麽事兒了似的。
……
“你還別扭著呢？”
“沒有啊！我別扭什麽！”方從筠越是一副光風霽月的模樣，蔣邃就知道，她心裏越是別扭得厲害，她轉過頭不想讓蔣邃看見她的臉，“有什麽事情就快說吧，沒有事兒我就回去了，晚膳過後的時辰都是我陪童童玩兒的時間。”
“你這麽急做什麽，往日也沒有見你這麽在乎童童。”
方從筠瞳孔一眯，不高興了：“你這麽說是什麽意思呢！”
“沒有什麽意思啊！”
蔣邃說完之後，兩個人的眼神又碰了個正著，這一次，沒有人移開，莫名其妙的，兩個人不約而同的笑了出來。你一個“什麽意思”，我一個“沒意思”的，扭扭捏捏的，真不像他們，說的時候沒什麽感覺，待回過神了，才覺得好笑。
他們兩個什麽玩笑沒有開過啊，哪裏需要這麽扭捏。
方從筠好笑的勾起了嘴角：“算了算了，我大人不記小人過，爽快點兒吧，有什麽事兒快說了，我真得要快點兒回去。你下次再登門的時候就是要帶走童童的時候，我現在可不得抓緊時間和他好好相處。”
蔣邃沉默了一下，之前在心裏想好了的話這會兒卻怎麽也說不出口了，感覺說出去的話，就是在質問她。說出去的話就像是潑出去的水，是怎麽也收不回來的，到時傷了情分，可就難恢複了。
沉吟半晌後，他就問了一句：“你怎麽知道我要帶童童離開京城？你從哪兒聽說來的？”
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開始。
她心裏充滿了疑問，她想直接答案，想要他解答；然而她這個人，本身就充滿了疑點，他也有許多的答案想從她那裏得到。可她的答案太過緊要，不能說；她不說，他不能得到信任，便也不願意說出來。
兩個人明明麵對麵站的這麽近，心卻那麽遠。
方從筠滿心的無力感。
好罷好罷，她自己也是有不能說出去的秘密的人，知道有的事情真的不能說。她也不再問了，隻點著頭說道：“你要來帶童童走的時候，提前幾天告訴我吧，我也好準備一下。”
蔣邃點頭。
因為兩個人都死死捂著自己的秘密什麽都不說，哪怕兩個人都自覺是心胸開闊的人，但到底還是有些鬱鬱意難平的，氣氛沉凝了不少。
說完這句話，方從筠扭過了身子就要回去。反正沒有什麽話可以再說的了，她不想繼續幹站著這麽尷尬。她走了，蔣邃也沒有挽留。
就在拐角的時候，隻要拐過了這個角，蔣邃就再看不見她人影了。那一刻，他突然有些心慌了，好像若是錯過了這一次，他就會錯過她一輩子似的。
“你真的不願意先示一次軟嗎？”
方從筠回頭，眉目間有些訝異，看著那個神色上又恢複了慵懶散漫笑意的男子。
“以前我大度低頭了那麽多次，現在，你一次先低頭都不願意嗎？你的脖子就真的那麽硬，不能低一點點？”蔣邃笑著，笑容裏卻又帶著些怨氣。
方從筠突然低頭，心底的笑意忍不住帶在了臉上。
“好吧，這一次我就先低頭示弱吧。”她從善如流的說道，蔣邃聽聞此言，立馬軟和了眉眼，臉色好看多了。
說是她先低頭了，可實際還不是他先低的頭嗎？他說了那句話，就已經是先低頭了。方從筠突然心裏有些複雜，以前他做的事情他沒有說出來，她姑且可以當做不知道，可如今，他就這麽直白的說出來了，還帶著委屈，她忽然就心軟了。
“你那麽想知道，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唄！”方從筠戲謔說道，“想知道我怎麽知道的，因為你呀！因為孝王太妃呀！”
“孝王太妃那麽喜歡童童，就是我帶著童童出去玩，回來晚了點兒，她都會派自己的心腹媽媽守在王府裏的路口處，一直等到我們回來了，看見童童了才安心。這一次，明明之前說好了隻來住三天就回去，突然之間說變卦就變卦，就這麽一直住下來了，孝王太妃竟然還沒有意見……”
方從筠好笑又無奈的搖了搖頭。
“如果說她同意是因為你的說服，可我上門賠罪請恩，她也半點兒臉色都沒有給我看，這就著實太奇怪了。隻能說，事有反常必有妖。”
頓了頓，接下來的聲音便小了許多，“她知道我待童童的感情並不比她少，如果來日方長，如今童童小能受她的管，大了怕是由不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