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過於真實
將搭在他手腕上的手指挪開,蕭玉兒起身,看著他追尋著抬起頭來的眼睛,盯了片刻,輕歎一口氣,語氣客氣而疏離道:“抱歉,是我多言了,公子眼睛看不見,怎麽身邊也不帶個隨從,這樣是很危險的,公子的包廂在哪?我先送公子回去吧。”
不自覺又多說了幾句,蕭玉兒嗤笑著搖了搖頭,轉身便去開門。
男女共處一室畢竟不對,剛才一急便忘了這茬,如今想想,真是不該,若是讓有心之人看去,她這名聲還要不要了。
念此,腳步不由快了一些。
“姑娘。”
身後伸來一隻手有些慌亂地抓住了她的手腕,蕭玉兒皺眉,轉過頭去,看著麵前這個比她高出一個頭的男子。
說起來,沈黎安今年沒有二八也有二七了吧,她才十四,還未及笄,論年齡,她叫他一聲叔叔都不為過。
不過就衝這長相,這聲叔叔她也是叫不出口的,而且,沈黎安這會都還沒成婚,叫聲叔叔也未免有些太不禮貌了。
“何事?”不著痕跡地抽回了自己被抓住的手腕,放在掌心揉了揉,他這身體看似弱不禁風,力氣倒還不小。
沈黎安將自己的手掩在袖下,悄悄握成拳頭,心裏緊張,麵上卻還是如清風朗月般溫和的神情,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錯還是眼花,她總覺得他的笑容裏麵有哪裏不一樣了。
這不對啊,前世這人雖也是笑的款款溫柔,但那笑卻淡雅如霧,過於寧靜,仿佛整個天地隨著他這一笑的隨之淡然下來,不像現在這笑,泛著淺淺柔柔的漣漪,如櫻花般怒放,帶著濃濃的暖意,襯的他整個人多了一絲.……煙塵氣?
“姑娘,可是在下做錯了什麽?感覺姑娘貌似有些不開心?”麵前的人臉上多了一絲局促,像是不明白她突然之間的舉動,以為是自己惹的禍,連著眉宇之間都有些歉疚起來。
還是那麽敏感。
蕭玉兒沒說話,而是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仔細地打量起他來,像是感覺到自己的目光,站在她麵前的男子衝著她的方向有些澀然地笑了笑。
“.……”她懷疑她見了一個假的沈黎安,就跟她前些日子見了一個假的廖清河一樣,這倆個人的性格怎麽突然之間就跟前世不一樣了呢?
難搞。
“姑娘還在嗎?”
久久未聽回答,沈黎安抬了抬手,試圖觸摸他麵前的空氣,又似顧忌什麽,伸出去的手指放在空中頓了頓,又快速收了回去。
他低著頭,攏了攏身上白色的狐裘,披風下是一身雪白色的綢緞,一頭墨發用銀色玉冠半挽起,剩下一半發絲垂落至腰間,並無其他過多的裝飾,卻讓人感覺格外柔暖和煦,如沐春風一般,無端就讓人心生好感,不忍苛責。
對於長的好看的人,蕭玉兒向來是沒什麽自控力,不然前世她也不會那麽輕易愛上眼前這個人。
始於顏值,止於才華,她從不懷疑他的溫柔,以至於後來因為這份‘溫柔’自怨自憐,一廂情願地痛了那麽久,其實經曆了前世那段感情,她也明白了一個道理。
有些時候,不是你愛得死心塌地的那個人值得你去喜歡,而是對你愛得死心塌地的那個人才值得你去喜歡,可惜,這麽簡單的道理,她卻到現在才明白過來。
其實有的時候,踮著腳尖去愛一個人,真的很累。
“我在,不過公子,你該走了。”耳邊傳來房門外他那個小廝急切的呼喚聲,蕭玉兒笑了笑,再次拉過麵前男子的手臂,走至門前,叫住那個欲漸走遠的小廝,將他從房內輕推了出去。
關上門的那一刹那,她抬起頭,對上他空洞的沒有絲毫光明的眼睛看了片刻,繼而露出一個燦若繁星的笑顏來。
“公子,以後可莫要再一個人如此亂逛了,並不是所有時候,你都能遇到我的。”
清澈明亮的瞳孔,彎彎的柳眉,長長的睫毛微微地顫動著,白皙無暇的皮膚透著淡淡健康的粉紅,薄薄的雙唇如玫瑰花瓣般嬌嫩欲滴,即便是無法看到,沈黎安也能在腦海中想象到此刻的少女有多麽好看。
他曾見過她的畫像,是世間難得的美人,嬌俏可愛到讓人想摟在懷裏永遠地占有,不給任何除他以外的人瞧見,誰敢亂看,便挖了他的雙眼。
那一瞬的陰鬱無人瞧見,因為蕭玉兒已經關上了房門,而小跑過來的陳臨關注點又不在這上麵。
比起看自家公子的表情,他更關心自家公子差點走丟的事情,一張因為驚嚇過度而顯得滿頭大汗的臉上帶著幾分糾結,想說,卻又不敢說。
剛才公子支使他去馬車上拿卷軸,自己則在包廂裏待著,說好了不會胡亂走動,可他一回來人就不見了。
但他能怎麽辦?難不成他還敢罵公子不成?當然不可能,所以再大的怨氣也隻能自個默默受著,畢竟主仆有別,不過下次他絕對不會再讓公子一個人待著了。
不過,剛才他好像看到有個女子來著,公子是從這個房間走出來的嗎?公子為什麽會從這個房間走出來?裏麵的少女是誰?跟公子有什麽關係嗎?
心裏一團猜測,卻見自家公子轉過頭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腳步緩慢,但也穩重。
陳臨趕緊跑開腦子裏的那些亂七八糟,小跑過去,專心致誌地扶著他家公子回廂房。
走了一半,沈黎安還是回頭看了一眼蕭玉兒廂房的位置,眼前一片黑暗,讓他有些不愉地皺了皺眉頭。
倒是忘了,現在他還看不見,不過,總會有看得見的那一天的,到那個時候,他一定要好好看看她,抱抱她,親親她。
“公子,你臉怎麽紅了?”
“咳咳.……”
“公子,我們就不應該出來,你身體本來就不好,卻非要來這食滿樓吃飯……”
“陳臨。”沈黎安音色陡然一平,“你逾越了。”
“對不起,公子,是奴才多嘴了,還請公子責罰。”
陳臨惶恐地跪在地上,心底暗惱自己的衝動,身為奴才,他怎麽能這麽跟公子說話呢,雖然公子脾性好,但也不是他可以任性責備公子的理由,還敢質疑公子的決定,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頭頂久久沒有傳來聲音,陳臨一顆心越發沉了,公子可能真的有點生氣了。
“起來吧,往後莫要再如此了。”良久,沈黎安還是選擇了原諒他這一次。
陳臨從地上站起來,正待說上幾句感念的話,卻見自家公子壓根沒看他的方向,而是……
“公子,那個房間裏麵有什麽人嗎?奴才剛才好像看到一位女……”
“陳臨。”
“奴才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