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君夜見榮
〖歎詞〗君王廢礽昭太廟，母心悲傷君見榮……
九月秋已到，榮兒坐在宮院內靜靜的望著樹枝上不時悄然飄落的樹葉，又是一個悲傷的秋天，她感覺到自己的心很疲憊，今天皇上將於太廟告廢太子之事，胤礽被廢已經成了地法阻擋的結局……
輕輕歎口氣，自從北巡回來，榮兒從未單獨見過玄燁，也從來沒有向玄燁為胤礽求一句情，不是她不想，而是她知道即使求了也是枉然，因為多年的相伴讓她明白，如果皇上一直不來見她，那便是皇上已經決定好了怎麽做，若是他心裏有半點兒的猶豫，都會來看看她，聽聽的她的意見。
“主子，天涼了，不宜在外麵久座，還是回宮吧。”小青長呼了口氣，輕聲說道。
榮兒抬頭望向小青，”今天開始太子，不……二阿哥是要被關到鹹安宮嗎？”
“是，顧問行是這麽說的。”小青應到。
“離我們延禧宮遠了好多。”榮兒輕喃道，這裏離毓慶宮太子的寢宮比較近，當年榮兒選擇居於延禧宮這也是考慮原因之一。
“可不是，前麵是前宮後宮女眷走不得，要想過去得從後麵的禦花園彎過去。”小青無奈的說道，”那裏離後宮那麽遠，太子以後肯定會孤獨的。”
“胤祄的遺物都收拾好送內務府了嗎？”榮兒輕聲問道。
“收拾好了，知主子會掛念，留了個手鈴，以後主子想念了奴才給您拿出來。”小青應道，抬頭望向了榮兒的麵龐，十八阿哥過世、太子被廢把主子折磨的已經不成人形了，麵容憔悴不堪，頭上的白發似乎也增了不少，一雙眼睛也總是無神。
小青越看越心疼，”主子，您這些時日茶飯不思，吃的少，睡的少，您看您都老了，您真的不能再這樣虐待自己了，今天我讓禦膳房準備些好吃的，主子您一定得多吃點兒。”
榮兒輕輕搖了搖頭，”不用了，本宮吃不了。”
榮兒起身準備回屋，卻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小青忙上前扶住榮兒，眼淚嘩嘩的往下掉，”主子，您看您都虛弱成什麽樣了，再這樣下去，奴才可怎麽辦啊！”
看著小青突然哭了起來，榮兒好笑的望著她，”你好像比我還大一歲吧？這是在外麵，你這麽哭都不怕小宮女笑話你。”
“我不管，主子都這樣了，我還怕別人笑話啊！”小青揮著袖子抹著眼淚，”您要有個三長兩短的我都不好向皇上交待。”
“誰用你交待了，我吃行了吧？”榮兒無奈的搖搖頭，”讓人去準備吧。”
“好，靜兒！”小青扯著嗓子喚道，靜兒忙跑過來，”小青姑姑，有什麽吩咐？”
“去讓禦膳房準備些好吃的，大魚大肉啊，好好給主子補身子。”小青抹幹了眼睛，急急的吩咐著。
榮兒輕輕歎了口氣，望著小青似乎有些羨慕，這些年似乎誰都在變，但隻有小青沒有變，她對她的善待，顧問行對她的疼愛，皇上對她的和氣，還有她圓滑的為人處事，都讓她在這宮裏始終保有著一種屬於她的”單純”。
雖然讓小青準備了膳食，但榮兒還是沒有什麽胃口，晚膳在小青的不滿和抱怨中渡過，榮兒知道自己不該這麽脆弱，不敢這麽對待自己的身子，但是兩件事的同時發生似乎耗盡了她的全部力氣，後宮的女人到了她這個年齡，在意的不再是皇上是否寵愛這樣的事情，而是在意自己的子女是否幸福，是否獲得皇上的認可……自己的快樂已經建立在了子女的快樂之上，可兩個視如親子的孩子遭受了這樣的事兒，讓榮兒根本無法再找到快樂的感覺……胤祄已經死了，她可以用時間來接受這個事實；可胤礽呢？仁孝皇後的囑吒總在她的耳邊回想，如果仁孝皇後還活著，胤礽的今天會不會不是這個樣子，她常常在夢裏看到仁孝皇後的身影，沒有責備，隻有那蒼白的無聲的歎息，和那苦澀的微笑……
深夜打發小青去休息後，榮兒靜靜的望著燭火，仁孝皇後占居著她的全部思緒，眼淚在肆意的流淌，白天為了不讓小青擔心，她大多時候強裝堅強，可深夜，但她獨處之時，所有的悲痛便會一起襲下她，讓她無法入睡……
“呯！呯！呯！”敲門聲醒來，榮兒的心輕輕一驚，望著門呆怔著而未敢上前。
“榮主子，您在裏麵嗎？”太監魏珠的聲音輕輕傳來，榮兒才似乎醒了過來，快步走到門前，將門緩緩打開，玄燁的眼神變化映入了榮兒的眼瞼。
玄燁站在門外，望著榮兒眼神越來越憤怒，大聲斥道，”誰準許你把自己整成了這樣？”
榮兒才愰然大悟，她正沉浸在悲痛之中，臉頰上還掛著那肆意流淌的淚痕，榮兒忙用帕巾快速抹幹淨了臉，低頭行禮，”臣妾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玄燁冷冷哼了聲，吩咐魏珠等在門口，跨入進入了榮兒寢宮。
榮兒不知所措，玄燁的到來讓她太意外，緩步跟著玄燁，沒有說話。
玄燁猛的停下了腳步，心中思緒混亂的榮兒一頭撞到了榮兒的後背。
“啊，臣妾該死，皇上沒有撞壞吧？”榮兒急忙的說著話。
玄燁轉聲一把抓住榮兒的雙肩，”榮妃，你怎麽把自己搞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臣妾不知皇上駕到，臣妾失儀了，請皇上恕罪。”榮兒低聲說道。
望著榮兒紅腫的雙眼，眼角濕潤，似乎淚水隨時都會落下，頭發淩亂的散落在肩上，而白發似乎也增多了不少，更不用說那憔悴的容顏和皺紋急增的額頭和那寫滿了憂傷的表情。
是的這是一個與美麗已經毫無關係的中年婦人的容顏，可是即使容顏不再，它也應該是整齊的、快樂或淡然的，而不該是這樣……
玄燁輕輕攏了攏了榮兒的散亂的頭發，望著榮兒的麵龐，她對他的意義，不是美麗可以代替的……許久輕喃道，”朕對不起你，把你獨自留在北巡的路上又一直沒有來看你。”
榮兒輕輕搖了搖頭，”臣妾知道皇上最近的心很煩。”
玄燁輕輕將榮兒摟入懷中，”是的，廢了胤礽朕真的很心痛，可是榮妃，朕必須這麽做，太子的所作所為已經超過了朕的忍受限度，任何人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臣妾天天夢到仁孝皇後悲傷的麵龐，是榮兒沒有教育好太子。”小聲的輕喃伴隨著眼淚的滑落。
榮兒的眼淚輕輕落入玄燁的胸前，玄燁感覺到胸前的潮濕，將榮兒摟緊了一些，這就是為什麽在廢胤礽之前他敢見榮兒，因為他知道她可以動搖他已經堅定的決心，”別難過了，朕答應你，給胤礽改過的機會，如果他改過的好，朕會複立他為太子。”
“真的嗎？皇上。”榮兒忙起身看向玄燁，掛著淚珠的臉望著玄燁的表情中卻蘊含著希望。
玄燁輕輕點了點，榮兒的臉上露出了笑容，玄燁伸手為榮兒拭去了眼淚，”不可以再這樣了，好好吃飯，好好養身子，好好愛惜自己。”
“臣妾遵旨。”雖然還有淚光閃爍，但榮兒的臉上已然掛滿了笑容。
玄燁無奈的歎了口氣，”用老百姓的話講，我們這都是老夫老妻了，可還要朕來哄你。”
榮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離了玄燁的懷抱，”臣妾失儀了，請皇上恕罪。”
榮兒的心情有了一絲陽光，真的好久好久沒有感受到皇上的溫情了。
看著榮兒掛著笑容的臉龐，即使這張臉已經寫滿了歲月的痕跡，但她依舊讓他百看不膩，因為那是榮兒的臉……他突然很想感謝榮兒此前沒有又哭又鬧的吵著見他，沒有尋死尋活的為胤礽求情，因為沒有，所以她依舊是那個曾經甚至在今日都仍然讓他牽掛的榮兒。
這麽多年，榮兒無論得失都從來不會讓他感覺到麻煩……
“對了，皇上，您去看過王貴人嗎？她很難過，胤祄的過世，對她打擊很大。”榮兒輕聲說道。
“朕知道，已經看過了，聽說她還為難你了。”玄燁輕聲說道，”朕已經和她說了胤祄之死與你無關，不可牽怒於你，以下犯上。”
“不礙的，臣妾知道她難過，可以理解。”榮兒傷感的說道，”畢竟祄兒是那麽可愛的孩子。”
“喪子的傷痛早晚會過去，我們早在時間歲月裏學會了這一點兒。”玄燁輕聲說著，同時他想起了王嘉密，自打胤祄過世，王嘉密似乎找到了要求見他的理由，每每見到不是哭訴這個不對，那個不是，要不就是抱怨把胤祄給榮兒撫養，抱怨要讓胤礽嚐命……
玄燁終於明白，再美麗的女人，一旦開始變的喜歡抱怨、喜歡又哭又鬧的時候就會讓人開始厭煩……後宮裏所有人包括皇太後都不明白榮兒為什麽會一直得到他的牽掛，因為她們是真的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