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不許撒嬌
“會沒事的。”禦顏熠小心翼翼地挽起容清紓的左袖,看到她那一道道新舊傷口,目光一滯。
原先包紮的紗布,已被血液浸透,辯不出原本的顏色,禦顏熠唇瓣緊抿。
“不必忍著。”禦顏熠看向容清紓時,陰寒的眼底再次蓄滿了柔情。
“好。”容清紓不由得一笑,眼眶中的淚意也漸漸淡去。
處理傷口,從來都是叫別人忍著,禦顏熠卻是如此與眾不同。
禦顏熠動作已經盡可能地輕柔,可為容清紓處理傷口時,還是沒控製好力度,鮮血染透的紗布被取下來時,牽引到了傷口,讓傷口撕裂得更加嚴重。
因為疼痛,容清紓不禁倒吸一口冷氣,但還是忍住沒有吭聲,以免讓禦顏熠自責。
禦顏熠凝神注視容清紓的傷臂,眸光顫了顫,因撕扯而外翻的傷口,血肉模糊,猙獰可怖,簡直不堪入目。
他知道,這些傷都是凝碧荊蓮,是因為他的默許。
“身上可有傷藥?”為了不讓容清紓察覺到他的異常,不過晃眼功夫,神色便斂於無形。
“因為禦沐琛那番威脅的話,所以,我身上隻帶了毒粉,準備用來防身的。不然掉下這裏後,我就會查看你身上的傷勢了。”她從府裏帶來的傷藥都放在禪房裏。
“放心,我無礙。”禦顏熠低低一笑,從中衣撕扯下幾條幹淨的布條,作為紗布,為容清紓包紮。
動作雖略顯生疏,卻是比起初輕柔許多。
她看著眼前真真切切的禦顏熠,異常嚴肅認真地為她包紮傷口,心底不知是何滋味。
譜城、梅陵、京城,無論何時何處,出於何種原因,她對禦顏熠都是冷漠疏離的,極少真心以待。
即便得知禦顏熠是她傾慕不已的顏師兄,她對他,也是冷靜克製。
何況後來禦顏熠為太子之尊,她更是將他拒於千裏之外,又怎敢奢望他紆尊降貴,親自為自己包紮傷口。
“感動了?”禦顏熠說話的當口,傷口已然包紮好。看著錯愕失神的容清紓,挑眉含笑一問。
沒等容清紓開口,禦顏熠再次開口,堵住容清紓的話:“若是感動,不妨……”容清紓似乎擔心禦顏熠說些什麽,也提前截住他的話:“我看看你身上的傷。”
掉入洞坑時,禦顏熠撞上了洞壁,她起初沒有傷藥,便沒查看傷口,方才又動用了本源之力。禦顏熠一副雲淡風輕,毫不在意,她不能視若無睹。
“古籍記載,陵墓內百草池,種植了許多珍稀藥草,有藥草時,再治傷不遲。”見容清紓似要動作,禦顏熠一把將她的手按下。
容清紓深知禦顏熠善於忍耐、精於偽裝。此時,看他神色自若,雖把過脈,知道他情勢不容樂觀,但他身上的傷勢,一時也估摸不準究竟如何。
“反正受傷的又不是我,隨你如何。”禦顏熠如此堅決,不讓她查看傷勢,容清紓雖然氣急,卻也無可奈何。
“早知我受傷你會心疼,以前受傷便不費盡心機瞞著你了。”禦顏熠脈脈地凝望容清紓的清瞳,揉了揉她腦袋。
容清紓一把打開禦顏熠的手,“不許摸頭。”
本來頭發就有些亂糟糟了,被禦顏熠這麽一揉,怕是更加難以入眼了。
“也不知,我何時才能有幸被你溫柔以待。”禦顏熠落寞地長歎了一口氣,活像被人欺負的小媳婦。
容清紓被禦顏熠嚇得心口猛然一跳,“你別撒嬌,我害怕。”
禦顏熠勾唇一笑,看著沒有連環鎖的小鐵門,“還有一道鎖。”
容清紓也正了正心神,“建造這座陵寢之人,還真是煞費苦心。鎖中嵌鎖,解開連環鎖後,還有一道藏詩鎖,這下我真是愛莫能助了。”
其他的鎖還能尋求解鎖之法,可藏詩鎖,卻是以詩句為鑰,隻有製鎖人及主人才知詩句。
而眼前這藏詩鎖是七撥輪,即便一句句詩去試,也不知要試到何年何月了。
況且,這藏詩鎖一看便知,與普通藏詩鎖不同,一旦出錯,定會觸動機關,他們也要埋骨於此了。
“我們掉下來時,那個密室的圖騰及文字記載,可還記得?”
容清紓垂眸,凝神細細思量,雖是幾幅壁畫,卻簡要記載了帝後的一生,皇帝驍勇善戰,皇後巾幗不讓須眉,二人攜手,共譜錦繡河山,繁華盛世。
“這是前朝聖武帝後的陵寢。”經禦顏熠一提點,容清紓恍然大悟。
確定是何人陵寢,推測詩句,也能容易些許。
“聖武帝後……”禦顏熠一時思緒紛飛,陷入了沉思之中。
容清紓沒有出聲打擾,就連呼吸,也放輕放緩了。
“傳聞,聖武帝後乃少年夫妻,感情甚篤,聖武帝繼位後,空置六宮,專寵皇後一人。”禦顏熠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瞥了容清紓一眼。
未待她有所察覺,又若無其事地開口道:“因而,引得群臣不滿,紛紛進諫,奏請聖武帝廣納後宮,綿延子嗣,可聖武帝仍不為所動。還贈予皇後一幅字畫,上書‘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後來,為了籠絡人心,鞏固地位,還不照樣充盈後宮,寵幸她人。他與其他女子花前月下、對影成雙之時,可曾想過發妻正獨守空房、對燭垂淚。那樣驕傲自信的女子,為了所謂的良人,甘願困頓後宮那一隅之地,恐怕她怎麽也沒想到,她含恨而終時,那良人正與其他女子軟語溫存。那幅字畫,如今想來,可真是諷刺。”容清紓眸光清冷,譏誚而語。
男尊女卑的製度下,男子妻妾成群,女子從一而終。曾經的海誓山盟,到頭來,不過一場虛無縹緲的幻夢。
“容清紓,我不會。”禦顏熠鄭重其事地注視著容清紓。
“無妨。”禦顏熠若對她一心一意,她便真心相付。
若他薄情寡義,她便冷血絕情。
不是相信,而是‘無妨’。
禦顏熠不禁自嘲。
這段往事,他果然不該提起。
“那句詩,想來便是‘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其中一句了。”容清紓手指微曲,緊握成拳。
機會僅有一次,成敗在此一舉。
“半緣修道半緣君!”
“半緣修道半緣君。”
幾乎是同時,二人不謀而合。
容清紓難以置信地看向含笑不語的禦顏熠,他們何時如此有默契了。
“埋骨於此,還是絕處逢生,便看機遇了。”禦顏熠忽的在容清紓額間落下一吻,未及容清紓反應過來,便飄身至藏詩鎖處。
容清紓此刻,腦袋都在嗡嗡作響,禦顏熠竟然會吻她。
雖說,她知曉禦顏熠或許對她有意,可他是注重禮節之人,怎會……
她還記得,他在梅陵抱了自己時,那紅透的耳垂,如今卻……
容清紓用力地甩了甩一團亂麻的頭,想將方才之事甩出腦海。
禦顏熠看著還在愣愣失神的容清紓,滿意地勾唇輕笑。
隻是,在看向藏詩鎖時,神情便嚴肅凝重起來。
禦顏熠此刻的心境極其矛盾複雜,他不忍容清紓陪他赴險,但容清紓與他同生共死,他又欣喜若狂。
他布滿薄繭的手心此時已沁出一層汗珠,這也是他頭一遭因為害怕而冒冷汗。猶豫許久,手指卻還未放到撥輪上,他行事何曾拖泥帶水過。
禦顏熠譏誚一笑,深吸一口氣,幹脆利落地滾動撥輪。
他與容清紓,未能生同衾,能死同穴也好。
倏爾,‘半緣修道半緣君’分別對應在七個撥輪上。
“啪嗒——”接下來又聽到機括飛速運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