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藥是甜的
“嗯。”禦顏熠聲音愈發微弱。
容清紓怕加傷禦顏熠的傷情，褪下中衣更加小心翼翼，但動作卻不慢。
隻是，褪下禦顏熠的衣物後，不見他有什麽反應，容清紓倒是出了一身汗。
傷勢並不嚴重，卻也不輕，皮肉尚好之處都是淤青一片，而蹭破皮的地方，已經結了一層厚厚的血痂。隻是因衣服與血肉粘連，將衣服與血痂剝離，反倒加重了傷勢。
要為禦顏熠敷藥，但此處沒有搗藥器具，容清紓隻好將苦澀至極的藥草塞進口裏，細細嚼碎，均勻地外敷在傷處。
但背部傷處太多，她取來的草藥根本不夠用，容清紓隻好匆匆跑向藥叢采藥。
待容清紓將禦顏熠的傷勢處理好，又穿好衣服後，她已是滿頭大汗。
不止是因為疲累，更是因為擔心害怕。
“這些草藥可以生吃，有些是調理身體，有些是降熱，藥性也不會有衝突。雖然未經處理，藥效甚微，但也聊勝於無。”容清紓挑揀了幾株藥草遞給禦顏熠。
禦顏熠臉色蒼白地幾近透明，嘴唇更是幹裂，沒有任何血色，若非是堅韌驚人的毅力，早已昏迷，不省人事。
“喂我。”禦顏熠並沒有接過草藥，而是聲音柔弱軟糯，幽幽地看向容清紓，頗有撒嬌的意味。
“罷了。”容清紓麵對這樣的禦顏熠，實在是毫無招架之力。
況且，禦顏熠是傷患，她是醫者，不能和他一般見識。
容清紓用絲帕，將藥草細細擦淨，將葉子扯下，喂給禦顏熠。
容清紓有些慶幸，還好這些藥草是食用葉部，不是根部。否則，不說她廢了一塊絲帕，也擦不幹淨，就說禦顏熠那挑剔至極的性子，絕對不會輕易入口。
“甜的。”禦顏熠勉強扯出一絲笑意。
容清紓怪異地瞥了禦顏熠一眼，幸而她懂藥理，否則定會被他這副享受的模樣欺騙。她敢肯定，這些藥草皆是苦澀難以下咽的。
“累了許久，想必你也餓了。”禦顏熠再次掏出他的燒餅。
其實，容清紓對他的燒餅是有陰影的，再加上，方才嚼草藥，現在口裏還充斥著一股苦澀味，實在沒胃口，“我還不餓，你吃吧。”想了想，又補充道：“與方才的藥草沒有衝突。”
禦顏熠沒有開口，隻是將燒餅的外皮與內餡一一分離。
“吃飽了才有力氣出去，雖非美味，卻也耐餓。”禦顏熠將高粱外皮遞給容清紓，剩下的黃連，則自己食用。
禦顏熠都做到如此地步，她再不吃，也說不過去，接過燒餅外皮，坐在禦顏熠身旁食用。
吃了幾口後，容清紓看禦顏熠吃得津津有味，終究沒忍住，好奇問道：“這真是太子府的廚子做的？”
“我自小長於顏家，外祖父不願我成為養尊處優的紈絝子弟，平日裏便吃得簡單樸素些，習慣了顏家的膳食，便將廚子帶來了京城。”
禦顏熠說得輕描淡寫，但養成他如今這般性情，吃的苦絕對不止這些。
“跟你一比，我倒有些自慚形穢了。”容清紓說著，往嘴裏塞了一塊燒餅外皮。
“你隻是在吃食上不願委屈自己而已。”
“自然，因為美食不可辜負。”
禦顏熠不由得一笑。
果腹之後，禦顏熠又陪著容清紓說了幾句話，便被容清紓強製休息了，而容清紓雖然疲乏不堪，卻不敢入睡，強打著精神照看禦顏熠。
禦顏熠如今傷勢在身，且高熱不退，今晚是極為關鍵、甚是凶險的一夜，她實在不敢掉以輕心。
幸而，有容清紓悉心照料，禦顏熠的情況沒有變得極其糟糕，倒也睡得安穩，無任何異常，高熱也漸漸退了下去。
隻是，等容清紓鬆口氣，準備小憩一會時，禦顏熠的病情卻突然反複，再次發高熱，比之先前，更加嚴重，甚至還開始說胡話，怎麽叫也叫不醒。
“母親……母親……”禦顏熠熾熱滾燙的手，死死地抓住容清紓的手腕，手腕處瞬間紅腫了一大片。
容清紓知道禦顏熠不清醒，也不跟他計較，尤其是他此刻極度缺乏安全感，讓容清紓心裏越發不是滋味。
索性避開禦顏熠的傷口，將火球一般灼熱的禦顏熠攬入懷中，輕聲道：“我在，別怕！”
“母親，熠兒沒有辜負你的期望，你別離開熠兒……”容清紓看著如此脆弱的禦顏熠，心裏越發堵得慌。
她對禦顏熠可謂是知之甚少，隻隱約知曉他親情寡淡，肩負家國重任，遇事淡然從容，寵辱不驚 。
她從未設想過，禦顏熠這不為人知的一麵，竟是如此的脆弱不堪，讓人心疼。
容清紓將纖細的手指放在禦顏熠緊蹙的眉心處，輕慢溫柔地揉著緊鎖的愁眉，似要揉散一切鬱結陰霾，“顏熠，我等你好起來，帶我出去。”
“冷……”禦顏熠的身子燒得厲害，在容清紓懷中卻冷得瑟瑟發抖。
“顏熠，這裏什麽都沒有，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捱過去。”容清紓抱著禦顏熠，猶如被烈火炙烤，出了一身汗，衣服都黏在身上，極其難受。
容清紓強忍著不適，催動內功，將一股暖融融的真氣注入禦顏熠身體。
但容清紓身體早已是強弩之末，未堅持多久，便被真氣反噬，嘔吐出一口鮮血，不得不收了內力。
可能是到了深夜，即便是抱著如火般炙熱的禦顏熠，容清紓也感覺到絲絲涼意，尤其是衣服被汗水浸透，更覺冰寒入骨。
隨著時間的流逝，禦顏熠也沒有任何好轉的跡象，或許是夜晚寒涼，寒氣入體。
禦顏熠沒有再發熱了，但身體卻是寒冷如冰，嘴唇青紫，冷汗涔涔。
精疲力盡的容清紓打了個哈欠，雖然地上寒氣重，迫於無奈，還是將禦顏熠放著平躺在地上。
強打起精神，在藥室內來回跑跳折騰，直至汗流浹背、氣喘籲籲時，才再次回到禦顏熠身邊，避著他身後的傷，將他擁入懷中，把身上的溫熱傳給禦顏熠。
“容清紓……別推開我……”禦顏熠陡然伸手緊緊抱住容清紓，囁嚅的聲音似乎在訴說什麽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