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他的擔憂
劉媽最先衝到宮夏麵前:“宮小姐!宮小姐!你怎麽樣!快備車!備車!要是宮小姐出了什麽事情,大家都不會有好果子吃!——宮小姐,你堅持住啊!”她的聲音裏似乎都帶著哭腔。
“孩子,孩子……”宮夏的嘴唇動了動,伸手撫著自己的腹部。那裏好疼好疼,似乎有什麽想要從裏麵出來一樣,寶寶,寶寶,你不要走……
劉媽順著她的手看去,鮮血沿著她細長的雙腿流出來,很快在她身下匯聚成一條小溪。劉媽更加驚恐:“沒事,沒事的,孩子也會沒事的……”嘴裏這麽安慰著宮夏,她的手卻顫抖著,怎麽都抓不住宮夏冰涼的小手。
“怎麽會這樣?”淩麗琴不可置信地看著地上的血,“她懷孕了?什麽時候懷孕的?”這種事情她怎麽會讓它發生!能生冷溢城的孩子的人,隻能是她淩麗琴!
——這樣也好,還省得她動手除掉這個孩子。
淩麗琴冷血地看著屋子裏的人亂作一團,低頭看著出了那麽多血的人,這孩子八成是保不住了,我看你宮夏,如何跟我相爭。
劉媽看著眼前盛氣淩人的千金大小姐,知道這次宮夏墜樓流產,十有八九跟她有關係。但是她一個下人,根本沒有與淩麗琴想抗爭的能力,隻能默默祈禱上蒼,保佑宮夏沒事。
“不就是流產嗎,有什麽大不了的?看你們一個一個,都嚇成什麽樣子!”淩麗琴鄙視地看著那些戰戰兢兢的傭人們。
宮夏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白皙的手指卻依然緊緊攥著自己腹部的衣服,似乎不想失去肚子裏的孩子。
劉媽更是敢怒不敢言,抓著宮夏另一隻手,暗自盼著管家叫車趕緊過來。
劉媽沒有等到管家回來說“車備好了”,卻等到了冷溢城的到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似乎看到少爺的瞳孔皺縮了一下。
冷溢城看到宮夏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的時候,瞳孔皺縮,連呼吸都停滯了一下。他快步走過去,從劉媽手裏把人抱起來:“車呢!車呢!你們都在這裏愣著做什麽!”
冷溢城歇斯底裏的樣子,讓淩麗琴不由得退後兩步,原本底氣十足地想要勸他看開點,張口聲音卻低的像蚊子叫:“不就是一個孩子嘛,我也能給你生……”
冷溢城抬起布滿血絲的眼睛:“你生的跟她生的能一樣嘛!車呢!”放在她身下的手,摸到一手溫熱,潔白的浴袍被血浸濕,鮮紅一片,像極了那天他眼中的血泊。
他不是應該感到高興嗎,他當年受過的苦楚她都在承受一遍,可是為什麽他的心會這麽痛呢?
“是不是你推的?”冷溢城的聲音嘶啞,但是淩麗琴似乎能感受到他聲音下蘊藏的無比憤怒。
“不,不是我!”淩麗琴雖然心裏暗喜宮夏的孩子掉了,但卻不會傻到在他暴怒的時候往槍口上撞,“是她自己摔倒的,不信有監控,你自己看!”
“少爺少爺,車子備好了!”管家急匆匆地跑進來。
這事兒不能賴他,那個司機竟然開始拉肚子,等了他好久,他才出來。
“如果她今天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你們……”
在場的突然覺得背後一陣涼氣,雖然冷溢城吞了後麵半句,卻比說出後半句更有威懾力。
冷溢城抱起宮夏,快步走入在外麵等候的車子。
宮夏似乎做了好長好長的一個夢。
她夢見自己的母親,或許說,是這個身體主人的母親。可是她看不清她的臉,可她卻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一個母親從內心散發出來的,對自己女兒的疼愛。
“媽媽……”她囁嚅著,眼淚從緊閉的眼角滑落。
冷溢城聽到她的囈語,握著她的手的手更加用力,不要想著從我身邊離開,你欠我的還沒有還完,你還不可以走。“開快點!”他不耐煩地催促著。
宮夏的夢境並沒有被冷溢城打斷,畫麵一轉,她夢到了自己的寶寶。她還是個什麽都看不出來的胎盤,不知道是女兒還是兒子,還不會走路,還不會喊媽媽,她要去哪裏呢?宮夏站在原地,看著那團血肉模糊的東西,離自己越來越遠,她知道那就是自己的寶寶,所以她一點都不害怕。
“寶寶……別走……不要……”宮夏繼續囁嚅著,眼角的眼淚掉得更凶,手也無意識地抓緊了冷溢城的手。
冷溢城看著她的反應,一顆心揪著,似乎有什麽堵在喉嚨口,堵著難受。
“冷少。”院長恭敬地鞠躬,身後站著的醫生連頭都不敢抬。
“趕緊急救啊,站著做什麽!”冷溢城額的青筋畢現,要不是這些醫生待會兒還有用,指不定他就送他們去見祖先了。
“是是是!”院長立即指揮著,“快,病床!”
“手術室在哪裏,帶路!”顯然是不想宮夏一個人躺在病床上。
“是是是。”高高在上的院長,在冷溢城麵前完全沒了脾氣,隻知道隨聲附和著。
等待的時間本就漫長,如果在手術室裏的是自己在乎的人,那等待的時間將會被拉得更長。
對於冷溢城來說,顯然就是後者。
他毫無形象地坐在走廊長椅上,臉埋在自己的雙手間。宮夏,你是不是,故意不要我們的孩子的……
你是不是有些殘忍?
宮夏被轉到普通病房。
醫生每次摘下口罩說一聲“我們盡力了”的時候,總會昭示著一些不好的事情。比如這次,醫生戰戰兢兢地告訴冷溢城,孩子沒了。
他不知道這是冷溢城已經接受的事實,卻依然嚇得渾身在抖,生怕麵前的冷麵閻王一個想不開,也送他去陪那個未出世的孩子。
冷溢城雖然接受了這個事實,但是卻不讓別人說出來。他狠狠瞪了一眼那個醫生一眼,走進了病房。
醫生看著冷溢城關上病房的門,那顆懸著的心才放下來。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冷溢城看著床上躺著的人蒼白的小臉,握緊的雙拳,要花很大的力氣才能克製住自己去晃醒她。
宮夏,我該拿你怎麽辦?
宮夏醒來的時候,外麵已經黑了。下體一直在痛,她花了一段時間,才適應了這種不適感。
“醒了?”
冷溢城冷淡的聲音響起,宮夏慢慢睜開眼睛。
他居高臨下,像是一個帝王一樣,看著她。
“孩子,孩子好不好?”宮夏突然想起自己獨自裏的寶寶,插著針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
“沒了。”冷溢城的聲音像是來自地獄,陰森,恐怖。
“沒了?”
冷溢城看著宮夏的眼睛裏迅速充滿水汽,很快就凝聚成淚水,從眼角流下,在她白皙的臉上留下兩道晶亮的痕跡。
“對不起,我的錯……”宮夏突然覺得有些諷刺。早上她還感慨寶寶像她,像個打不死的蟑螂,現在寶寶就沒有了。
——寶寶,但凡你再像媽媽那麽一點點,就不會離開媽媽了……
宮夏哭著,轉過了頭。
“你是不是故意的?”冷溢城英氣的眉毛擰在一起,“你是不是不想要我們的孩子?”
“不是!我沒有!”宮夏還沒完全恢複,聲音也沒什麽力氣,但是冷溢城似乎能感覺到她聲音裏的堅定。
如果不是故意的,怎麽可能好端端地從樓梯上滾下來?淩麗琴敢提出看監控錄像,那肯定是跟她沒關係……那就真的隻能是她故意摔倒,不要這個孩子。
她能夠從九年前就開始算計自己,那現在為了不要孩子設計自己摔倒也不是做不出來。
宮夏,好久不見,你越來越歹毒了。
“那你休息吧,我會讓人來照顧你。”說完這一句,冷溢城走出了房間,隻留給宮夏一個冰冷的背影。
仿佛那個剛剛擔心得不像樣子的人不是他一樣。
冷溢城說到做到,從他走了以後,宮夏就沒有在醫院裏看到他。隻有劉媽一直在病房裏忙裏忙外,給她做飯,照顧著她。
她很想問問,冷溢城在做些什麽,為什麽沒有來看她,好歹她肚子裏的,是他的孩子。他是不是,一直跟淩麗琴在一起。
可是,她又問不出口。問了之後又能怎樣?他會來看她嗎?會不會很自戀地想是因為自己想他了所以才會問起他?
宮夏坐起身,背靠著靠背,看著外麵。今天的天氣很好,碧綠的葉子在陽光下閃著光,光是這麽看著,就似乎能夠聽到外麵吵鬧的蟬鳴。
——畢竟有蟬鳴的夏天才是一個完整的夏天。
“劉媽,我想出去走走。”
宮夏已經被關在這裏一個星期了,劉媽一直以她不能吹風和天氣不好為由,不讓她出門,她看著外麵絢爛的陽光,這回總不會拒絕她了吧?
劉媽剛從外麵回來,她擦了擦臉上的汗,看了看她哀求的眼神。“好吧,就隻能半個小時。”
“劉媽你最好了!”得到允許,宮夏像隻衝出柵欄的豬一樣,立即下床穿拖鞋。
“誒誒誒,不能穿拖鞋,穿單鞋。”
“哦——劉媽你好囉嗦。”宮夏嘟著嘴,最近一個星期被養胖的臉皺成了一個包子。
“我囉嗦都是為了誰啊!”劉媽嗔怪著,“來,披上件衣服。”
“劉媽你可放過我吧,這可四月底了,你想熱死我啊。”宮夏的臉皺得更加厲害,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抵抗著。
“那不許你出門。”
“穿!馬上穿!”宮夏立即接手劉媽手裏的衣服給自己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