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厚此薄彼
那個領導說的一點都沒錯,李遠方果然把晚宴搞得像農村人逢年過節的時候招待鄉鄰和親戚一樣。大餐廳裏擺了十幾張大圓桌,每張桌上雖然分別用中文、英文和日文寫著名簽,但分桌和排位的原則並不是按照外交場合上的禮儀來,竟然完全根據“長者為尊”的原則、按照年齡的大小來分,不管什麽國家和什麽地位一律打亂。要是正常的外事活動,就算也是坐圓桌吃中餐,排座位的時候也是有一定的規則的,吃飯的時候還能談點正事,但在這樣的安排下,本該坐在一起的全都被拆了開來,吃飯就變成了純粹的吃飯,最多趁此機會交流一下同桌人的感情。
由李遠方和郭海林等人陪著進入餐廳,並被工作人員帶往各自的位置就坐的時候,帶隊的唐領導的臉上又露出了怪異的神色。秘書和與李遠方不是太熟的那些政府官員,幹脆都傻了眼,心想哪有這樣接待外賓的?秘書遲疑著不敢就坐,走到領導身邊想開口請示,唐領導微笑著向他擺了擺手讓他管自己吃飯去,轉過臉與坐在自己身邊的錢老和美國一個企業的代表說起話來。
三國代表,在為這樣的安排感到別扭的同時更有些心驚,因為座位的安排是嚴格按照各自的年齡來的,而他們這些人的年齡,可不是誰都知道的事情。從陪同的那個唐領導的表情來看,這樣的安排他也並不知情,可見他們的個人資料並不是中國政府的有關部門向行星數據提供,而是行星數據通過某種途徑得到的。行星數據一個私營公司竟然能得到他們這些人的個人資料,這可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行星數據的員工平均年齡很小,年紀最大的任泠也隻是四十剛出頭,為了保證每一桌都有個主人,李遠方從梅山集團拉了幾個人過來作陪。比如錢老就應邀出席了這次晚宴,和中央政府帶隊的唐領導以及三國代表團中年齡較大的幾個坐在一桌。三國代表團長和四個部門的副職都是五十來歲的年紀,陪他們坐在一桌的竟然是賀兆年這個連普通話都說不好的人。而李遠方本人,則跟隨團來的一幫年輕的中國記者們坐在一起。和唐領導的秘書坐在一桌的是何藍圖,郭海林陪著另外一些人,任泠等行星數據的高層人物以值班為由沒有到場。不知怎麽的,每一桌還都留了一兩個空位。
唐領導的秘書坐在位置上後,一直都在那裏發呆,而且身體有些發抖。在晚宴開始之前,秘書曾經跟外交部禮賓司的一個工作人員找到郭海林,剛想向郭海林交待晚宴上應該注意的禮節的時候,郭海林沒等他們開口就說道:“去年五月我們接待過各國元首,知道應該怎麽辦,兩位放心吧!”一句話把他們的嘴給封住了。秘書和禮賓司的工作人員想想也是,再看到郭海林一臉不耐煩的樣子,就沒有多話,一肚子不舒服地走了。現在晚宴被安排成這個樣子,秘書覺得這是自己的嚴重失職,越想越感到害怕。
禮賓司的那位,此時也是著急得滿頭的大汗,想起身去請示一下副部長,卻被身旁的郭海林用話拖住,郭海林還引誘一個美國代表團成員跟他說話,搞得他根本動彈不了,隻能心不在焉地陪著郭海林兩人說著話,眼光則時不時地溜向唐領導和他自己的副部長,看兩位領導有什麽反應。
唐領導本身也是農村出來的,已經好長時間沒有吃過這樣的飯了,覺得特別親切心情大暢,悠哉悠哉地和錢老等人說著話,說到高興之處,還爽朗地笑上一聲,竟然一點都不為沒人宣布晚宴開始而著急。四個部局的副職,外交部的那位和知識產權局的那位都在那裏發呆,信息安全局那位一張臉憋得通紅,但因為有外賓在旁邊沒有發作。隻有信息產業部的那位,因為是江南省籍的,能聽懂賀兆年的話,服務員每端上一道菜就向身旁的賀兆年詢問,然後向三國代表團的團長介紹,搞得好像他才是外事部門的領導似的。三國代表團長中,美國人有趣地看著其一切,好像早知如此似的,英國人保持了應有的紳士風度,雖然心中疑惑,但表麵上一點都看不出來。山本某人一進來就黑著個臉,失魂落魄的,不知道在琢磨著什麽。
菜上得差不多了,酒也已經倒上,但沒見李遠方有任何動作,這下連唐領導都有些不耐煩了,心想李遠方葫蘆裏賣的到底是什麽藥,總不能像農村聚會那樣,菜上齊了大家就開吃、吃完後就散夥、什麽多餘的形式也沒有吧!剛想站起來說幾句,餐廳的正門“嘩”的一聲被人推了開來,門還沒有完全打開,陳老爽朗的笑聲就傳了進來,一邊邁著大步往裏走,陳老手裏抱著個拳哈哈大笑著說道:“各位,陳某來遲了,恕罪、恕罪!”跟在他後麵的是程樂天,程樂天的手裏竟然還拎著一大串用草繩穿著的正在蹦跳著的鯽魚。
看到這老頭子來了,包括唐領導在內的所有中方人員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唐領導還離開座位向陳老迎了上去。三國代表團的人,來中國之前早就把與行星數據和李遠方有關的能了解到的都了解過了,當然知道這個老頭子是什麽人,也都站了起來。
和唐領導握了下手,陳老仍然哈哈笑著說道:“聽說我們梅山這小地方今天來了許多貴客,沒什麽好招待的,我老頭子特意到梅山水庫釣了幾條鯽魚來給各位嚐個新鮮,都說春鱘夏鱸冬鯽板,這冬天的鯽魚是最肥的,樂天,拿到廚房讓他們燒湯去!”
程樂天歡快地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看著程樂天的背影,唐領導好像明白了一些什麽東西,陳老當年用兵之詭秘是出了名的,而且是陳老響馬出身,一向都是個桀驁不馴不守規矩的人,有個這樣的師父在後麵出點子,難怪自從他們到達梅山後李遠方連出怪招。在這種情況下,連中國政府有關部門的陪同人員都被搞得像一群無頭蒼蠅,三國代表團就更不用說了,原先的所有計劃都被打亂,所有的預案都沒有任何用處,在這樣有心算無心之下,高下之分是很明顯的,說起來陳老實在是高明得可以。
陳老眯著眼睛看了唐領導幾眼,拍了拍唐領導的肩膀,笑哈哈地說道:“小唐,你們在梅山酒店不知道,現在外麵已經鬧翻天了!剛才小楊代表那幫領導急急忙忙地把電話打到我那裏去了,你趕緊跟他聯係一下吧!”
唐領導被陳老說得傻了一下,因為楊首長不是他的直接領導,由楊首長代表領導們找到陳老,估計是因為聯係不上他唐某人,所以隻能用這樣的方式。向秘書招了招手,秘書從公文包裏拿出個手機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唐領導接過那個經過加密處理的特殊手機看了幾眼,沒發現有什麽未接電話之類的,剛想找個地方打電話去,陳老擺了擺手,一本正經地說道:“讓小郭帶你出去找台電腦用星星索聯係吧,現在這棟大樓周圍五百米內的所有無線通信設備都沒用,所有的有線電話也都暫時切斷了,沒有我的同意,所有無關人員都不允許進來!”
聽陳老這麽說,唐領導傻得更厲害了,心想這都成什麽事了,好像自己這幫人一進梅山酒店後就被控製了起來似的,這頓飯簡直就是鴻門宴,有些不舒服地看了站在陳老身邊的李遠方一眼。但當著陳老的麵,他一點脾氣都不敢發,隻能老實對點了點頭,隨著迎上來的郭海林出門去了。
陳老先說外麵鬧翻天了,又說這棟大樓與外麵失去了聯係,三國代表團的成員都大驚失色,山本某人和幾個日方代表則都流起了冷汗。在這幫人大眼瞪小眼滿腦袋漿糊的時候,陳老轉頭對李遠方說道:“遠方,先給我介紹一下今天來的這些客人!”
李遠方微笑著“嗯”了一聲,跟在陳老後麵走到年齡最大的那一桌開始挨個介紹。介紹中方人員的時候,李遠方基本上說一下姓名和職務就完事,其餘的一筆帶過。而介紹三國代表團成員的時候,則讓這幫人再一次感到心驚。因為李遠方從姓名、職務頭銜、學曆和畢業院校、簡單的經曆等等的說得很詳細,除了個別人之外,幾乎一樣不拉地說了出來,說得比他們自己人之間互相了解到的還要多。
看出了這些外賓心中的疑惑,到三位團長那一桌的時候,介紹完美國代表團長卡特的個人情況後,李遠方笑著對陳老說道:“卡特先生是我們行星係的忠實用戶,很早就以個人身份注冊了星星索,擁有的是非常靠前的七位數號碼,在行星係上作出了很突出的貢獻。按照我們十多天前在行星係上推出的新規定,像卡特先生這樣的突出貢獻者,可以按照以前所獲得的積分進行升級,卡特先生目前的積分完全能夠升到六位數號碼,而且已經接近於升級到五位數號碼的標準,有可能成為第一個從七位數普通號碼升到五位數的美國人。卡特先生,我們公司的服務器係統直到今天下午還沒收到你升級的申請,是不是你還不知道新規定?”
行星係上的新規定,卡特當然不可能不知道,但這段日子他實在是沒有時間使用星星索並提出升級申請,李遠方這麽一說,讓他這個行星係的忠實用戶眼睛一亮,從表麵上看來,好像絲毫沒有為李遠方以一種居高臨下的態度跟他說話而感到不快,甚至於跟李遠方說了幾句客氣話。
從李遠方這番話中,卡特和一些比較敏感的人覺得捉摸到了點什麽。除了行星數據的內部工作人員和個別國家政府的特殊部門按照與行星數據簽署的秘密協議可以搞一些特殊化之外,星星索號碼是和個人網絡身份證一一對應的,與個人網絡身份證對應的是每個人的DNA結構等個人的基本情況。按照兩年前製定的新一代信息安全標準,世界各國必須互換部分與個人網絡身份證有關的資料。雖然這個要求對像美國這樣追求絕對民主和高度尊重個人隱私權的國家而言是極難接受的,但在國際恐怖主義的壓力下,當許多西方國家的公共設施被國際恐怖分子通過互聯網進行聯絡、再炸了幾次、半個月內死了數百人之後,原來這項最難以接受的條件反過來成為美國等國家與別國合作的首要條件。作為行星係的擁有者、個人網絡身份證製度的倡導者和技術支持者,在新的信息安全標準的製定和執行過程中,行星數據的地位非常超然,一開始就被包括美國在內的許多國家當成一個同等實體來看待。當然,美國佬還有跟行星數據故意接近把行星數據養大給中國政府埋下隱患的險惡用心在裏麵。所以,行星數據從星星索號碼獲得他們的個人基本情況是很正常的。因為行星係的覆蓋麵很廣,一些個人網絡身份證之外的情況,行星數據也是可能獲得的,何況行星數據還有個功能強大的無支祈和傳說中更加厲害的蚩尤在那裏放著。從理論上講,隻要以比特形式存在的東西,有什麽是他們得不到的?
盡管李遠方這番解釋消除了他們心中的一個大疑惑,但五十多個人的情況,李遠方給陳老從頭說到尾,一點都沒有停頓,光是這樣的記憶力就已經非常驚人了。所以,連對李遠方恨之入骨的日本人都不能不在這一點上對李遠方非常佩服,覺得這個年輕人能在短時間內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雖然後麵有宋力忠等一大幫人支持著,他的個人能力,也是不容輕視的,許多事情應該都是他自己作出的決定,而不是像以前猜測那樣隻是宋力忠等人在後麵幫他出主意。因此,他們對付行星數據的策略要進行調整,不能隻考慮宋力忠和陳老等人,而要把李遠方這個當事人提到一定的高度,不能再把他當成個不懂事的年輕人或者宋力忠的傀儡。
李遠方為陳老介紹完各位來賓後,唐領導正好聯係完楊首長一臉平靜地回來了。陳老嗬嗬笑著讓唐領導在他身邊坐下,端起酒杯站在那裏剛想說幾句話開席,程樂天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湊到陳老耳邊用隻有陳老聽得到的聲音一陣嘀咕。
聽程樂天說話的時候,陳老先是皺起了眉頭,然後舒展了開來,對程樂天說:“讓他們進來吧!”哈哈兩聲大笑,朝著三國代表團長那桌說道:“山本團長,貴國駐上海領事館領事吉野先生到了梅山酒店樓下,我已經叫行星數據的程部長去接他上來了,我們是不是先等他一下?”
山本某人一聽說日本駐上海領事趕到梅山來了,想想自己在談判桌上的表現,再算算上海到梅山的路程,馬上就意識到肯定是國內有緊急指示。剛才陳老說梅山酒店跟外麵隔絕了,應該是他們國內想盡辦法都聯係不上他,在梅山的僑民也被拒在梅山酒店的門外,被逼無奈之下,隻好讓領事從上海趕來一趟了。這個推測,讓山本某人想想都覺得害怕,一張臉變得更黑,連應該回答陳老的問話這種最基本的禮貌都忘掉了,傻坐在那裏隻知道流著冷汗。
美英兩國代表團長聽到陳老這話後,若有所思地對望了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驚異之色。他們都想到,剛才的談判桌上肯定發生了什麽異常情況,否則的話,日本代表團成員不會一進餐廳就是滿臉的死灰之色,日本駐上海領事館領事更不會從上海趕到梅山來了,再聯想起陳老剛才說的外麵鬧翻天的話和唐領導的外出,心想總不會是日本和中國開戰什麽的了吧!想起這種可能性,兩個人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渾身不是滋味。
吉野某人來得很快,剛一進門,陳老就大聲喊道:“小吉野!到我身邊來坐!”吉野某人抬頭一看跟他打招呼的是陳老,臉上先是驚異,然後則是尷尬和欣喜交集的複雜表情。
吉野某人的老父親出身於日本望族,精通漢語。當年是抗戰後期進入中國的侵華日軍的一個低級指揮官,所屬的部隊被陳老伏擊,幾乎全軍覆沒,老吉野被陳老俘虜,成了陳老的日文翻譯,跟陳老一起呆了一年多,直到日本投降被遣送回國,在一年多時間裏和陳老相處得不錯。老吉野在屬於反戰一派,對日本侵華戰爭一向懷有排斥心理,中日邦交正常化後,老吉野曾經和一些同道中人幾次回到中國,不知是出於真心,還是出於假意為自己撈取政治資本爭取選民,老吉野等人到中國後為日軍當年的暴行到處謝罪,而且每次都要拜會陳老,是少數幾個陳老看到後不想大罵一通的日本人之一,小吉野隨著父親見過陳老幾麵。因為家庭的關係,小吉野漢語說得特別好,仕途也比較順利,在幾前年被任命為日本駐上海領事。陳老到梅山後,受父親的委托,還專程拜望過陳老一次,和陳老很熟。
聽話地走到陳老跟前,吉野某人深深地鞠了個躬喊道:“陳將軍!”陳老瞪了他一眼,一臉不高興地說道:“跟你說多少回了,叫我陳校長!”吉野某人連聲說著“是”,再鞠了個躬喊了聲:“陳校長!”
陳老滿意地笑了笑,從身後的服務員手裏拉著一張椅子讓吉野某人坐在他身邊,然後問道:“怎麽隻有你一個人上來,司機和秘書呢?”吉野某人哈著腰解釋說都在樓下。陳老向程樂天招了招手,說道:“到我這裏來得照我的規矩來辦,什麽上人下人的,沒那回事!從上海大老遠到這裏來,早都餓了吧,樂天,你下去把那兩個人給我領上來!”
程樂天轉身又出去後,陳老再一次把杯子舉了起來,大聲說道:“各位,再過半個多月,我老頭子就要過九十大壽,是個老糊塗了!在外交場合上,有很多臭規矩,但對我這個老糊塗來說,那些規矩都沒有用,在我的地方得按照我的規矩來!我的規矩就是梅山這邊的規矩,不管各位今天是為什麽來的,到了酒桌上都是貴客,該吃的吃該喝的喝,不管有什麽恩怨,喝完了酒醒後再說!別的話,我老糊塗什麽都不說,都在酒中了,各位吃飽喝足。”然後大喝一聲“我幹了!”一仰脖就把一大杯酒倒了進去。
自己喝完後,陳老轉頭對唐領導和吉野某人說:“小唐、小吉野,我幹了,你們隨意。”然後向所有人做了個手勢:“大夥也隨意!”在唐領導端著特大號的酒杯發愁的時候,陳老瞪了錢老一眼:“錢教授,上回你還欠我一杯,這次你可不能再耍賴!”錢老看著陳老苦笑一聲,端起自己麵前的酒杯皺著眉頭分好幾口喝了下去。陳老自己幹了,連錢老這個長者都喝了下去,唐領導盡管很不願意,也隻能喝了。吉野某人早就知道會是如此,微笑著喝完這一杯,然後把杯子翻轉過來給陳老看。
在陳老的目光注視下,在場的絕大多數人都連個大氣也不敢喘,不管願不願意也隻能慢慢地喝了起來,實在喝不下去的,也都暫時端著杯子不敢放下。這個場麵看得唐領導哭笑不得,實在沒見過這樣搞外事活動的,陳老當年在戰場上讓他的敵人聞風喪膽,沒想到臨老了改成逼人喝起酒來。光憑陳老在酒桌上的威勢,就已經把三國代表團的氣勢完全壓下去了,氣勢的此消彼長,在談判桌上往往能起到關鍵性的作用,這不能不說是個製勝的奇招。
沒等所有人把酒喝完,一隊服務員端著鯽魚湯進來了。陳老讓服務員給他一個湯勺,親自給同桌的人都盛了一小碗,嘴裏還說道:“這魚是我親自到梅山水庫釣的,野生的鯽魚湯大補,大夥嚐嚐!”
連菜都沒讓客人吃就先讓人喝湯,唐領導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但這碗魚湯是陳老親自給他盛的,魚還是陳老親自釣的,他不敢不給陳老麵子,向錢老和吉野某人點了點頭,拿起小勺子往嘴裏送了一勺。也不知道是陳老特意吩咐的還是廚師今天大失水準,這魚湯又鹹又腥的,讓唐領導忍不住要馬上吐出來。但看到吉野某人一副津津有味的樣子,唐領導心想總不能在外賓前丟麵子吧,屏住呼吸把一碗魚湯一次性倒了進去,進去後就是一陣反胃,慌忙喝了幾口酒才壓了下去。
三個代表團長那席,大家的反應和唐領導差不多,但在賀兆年的熱情服務下,這些在外交場上特別講究的人也隻能喝了。隻有李遠方那一桌,李遠方對那些記者擠了擠眼小聲地說道:“空腹喝酒不好,我們先吃點別的菜,魚湯留在最後醒酒用,保證效果特好!”
眼看著除錢老外的其他人都把魚湯喝了,陳老笑著對吉野某人說:“小吉野,都說無事不登三寶殿,你匆匆忙忙趕過來,不會是隻為了唱魚湯吧!”吉野某人不卑不亢地說道:“陳校長,接我國政府指示,我來通知我國代表團暫時撤回!”唐領導的臉色變了一下,剛想說話陳老就搶著大聲說道:“是該撤回去,小吉野你可能一直在路上沒看到剛才談判現場的全球直播,這麽嚴肅的場合,怎麽能搞成那樣呢?我等會得讓遠方向貴國政府建議,讓貴國政府任命你為代表團長,我覺得你比較合適,有風度,也有涵養,你才像個有禮貌的日本人!”
陳老的聲音實在是太大,整個餐廳裏的人都聽到了,山本某人等日本代表團成員再一次被氣得渾身發抖,卻敢怒而不敢言。美英兩國的代表團成員,則總算意識到剛才發生什麽事了。搞了半天行星數據將剛才的談判在全球直播,估計李遠方等人設計了一些圈套讓日本人往裏鑽,把日本人刺激得在全世界人麵前丟盡了臉麵,日本政府實在是坐不住了,才專門派吉野某人來通知代表團撤回去免得繼續留在梅山丟人現眼。
晚宴結束後,日本代表團隨即離開了梅山。在陳老的指示下,梅山酒店解除了嚴密封鎖狀態,美英兩國代表團也從各自政府那裏接到了最新情況的通報。仔細了解了所發生的情況後,兩國代表團都暗自心驚,慶幸自己不是第一個跟李遠方談判的。
從第二天開始,英國解除了對中國的帶寬限製。調整了計劃後,美國代表團和李遠方、英國代表團和郭海林分別開始了談判。有日本人的前車之鑒,兩國代表團都是小心翼翼的,惟恐說錯話被行星數據抓住把柄在全世界麵前丟臉。李遠方和郭海林的表現也奇怪,除了仍然搞著全球現場直播外,與兩國有關的資料並沒有在網上公布。李遠方對美國代表團更是客氣,好像真的把卡特當成自己人似的,向卡特開出的許多條件都特別寬鬆。
因為雙方都作了讓步,整個談判進行得很順利。一個星期後,行星數據和美英兩國達成了和解,行星數據暫不追究美英兩國政府的侵權行為,不向國際法庭和國際仲裁機構起訴,隻向一些侵權問題特別嚴重的大型企業提出了索陪要求。經過協商,美方各企業共向行星數據賠償兩千八百五十六億美元,英國各企業共向行星數據賠償七百六十七億英鎊。雖然仍然數額巨大,但尚在兩國可接受範圍內,何況證據實在是太確鑿。至少兩個國家的根本沒有受到影響,個別企業因為這筆巨額賠款不得不倒閉,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因為美英兩國有些涉案企業的賠付能力有限,賠完這筆款項後麵臨的隻有倒閉,李遠方提出趁機兼並收購的要求,但兩國政府都沒有同意,執意由他們政府收購或者由別的企業收購,由那些企業的新主人向行星數據付錢。李遠方知道這是人家不想自己控製他們的這些重要企業,就沒有堅持下去。作為拒絕了兼並要求的代價,李遠方也暫時不同意與兩國政府和企業簽訂蚩尤技術轉讓的協議,哪怕對方開出天價也不為所動,堅決說除非兩國廢除禁止行星幣雙向兌換的臨時法案,並參照法德等國家出台正式的法律允許行星幣雙向兌換。行星幣雙向兌換合法化問題影響麵太廣,兩國政府當然不能輕易答應,以需要議會討論甚至全民公決為由,將這事暫時擱置了起來。
在談判結束簽署了所有協議後,離開梅山之前,兩國代表團長在各自政府的委托下邀請李遠方在方便的時候到他們國家訪問,形式正規得像是邀請一國首腦進行國事訪問似的。李遠方很像那麽回事地接受了這個邀請,說從六月底開始,他將和宋力忠一起出訪世界各國,歐洲的最後一站到英國,美洲的最後一站是美國,還將在美國停留一個月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