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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章·心理陰影

  殺氣凜凜,提著寶劍破門而出,大娘這不是說說玩笑,這真的是要去砍人啊!

  費潛心驚肉跳,趕緊拽住大娘,小胳膊小腿的拽不動,隻好趕上一步,攔在她身前,讓她擔心傷到費潛,把劍暫時放下。


  “母親,您可別急著殺人,那名馬亞畢竟不是凶手,阻攔父親闖王師大營也不過是職責所在,再說好歹是王上任命的官員,您怎能殺他呢?”


  “王上?王上也還未洗脫嫌疑,若真是他想害你,我也一樣饒不得他!”


  瞧著大娘咬牙切齒,兩眼通紅,活像一頭護崽兒的母獅子,費潛哭笑不得,心說大娘和便宜老爹果真是一路人,對高高在上的大王也動不動就要打要殺。


  “母親,還是不要遷怒於人的好,而且孩兒聽說那大營的師長和父親是認識的,總要留些情麵。”


  “公子疾,哼,不提還罷了,提起來母親就更生氣!既然是相熟的,不幫著追捕死士也就罷了,竟還橫加阻攔,我倒要去問問他是何居心,若說不出個道理來,我也要刺他兩劍!”


  這怎麽逮著誰要砍誰啊!費潛實在無奈,忙著安撫母親,把她手裏攥著的劍塞回劍鞘裏。一瞥見,他卻發覺子寧神色異樣,有些驚恐,有些委屈。


  公子疾!前些天在園子裏,費伯叫那個糙漢子的時候可不就是叫他公子疾嗎!?那是子寧的老爹啊!費潛頓時頭大如鬥。


  “母親,公子疾……疾伯父就更不能遷怒了,那可是子寧妹妹的父親啊!”


  “咦?”


  大娘驚訝地望向子寧,見她滿臉慌亂不安,小臉發白,不由得一時間有些窘迫。


  “那公子疾是小子寧的父親,那不就是費府的親家?”


  “呃……是,是親家,所以母親趕快消消氣吧,可別動怒了。”費潛苦笑著,為了勸住大娘,隻好認了那個糙漢子是自己便宜老丈人。


  這事鬧的,當著兒媳婦的麵對她親爹喊打喊殺地,真叫人難堪,大娘麵帶紅雲,連忙抱著子寧好一陣哄,不住解釋自己實在不知,隻是一時氣話。


  哄好了子寧,大娘尋思尋思,滿肚子火氣還是得有個地方撒,又把劍拔了出來。


  “無疾,那個行刺的死士可捉到了?”


  “沒捉到,他第二次來行刺,結果不慎把自己摔死了,嘿嘿,母親你說好笑不好笑?”費潛嬉笑著,好像在講一個笑話,指望用刺客可笑的死亡轉移大娘的火力。


  可惜憋著火的大娘壓根沒有領會到笑點何在,反倒被火


  上澆油了。


  “竟還敢二次行刺!?好賊子,好大膽!摔死,摔死也休想安生,屍首何在?我要將他鞭屍三日!”


  “那個死士的屍首是孩兒身邊的護衛處理的,想必已經埋了吧……”人都死了還要鞭屍,太凶惡了吧,費潛暗自咋舌。


  “叫那護衛來!害我孩兒的賊子怎可入土為安,我必要他鞭屍三日,挫骨揚灰!”


  費潛無奈,隻好抻脖子喊了兩聲費粱。那從不離開周圍三丈遠的吃貨立馬跑了進來,撲通跪倒,叩見小主人和當家主母。


  “我問你,那行刺我兒的賊子,屍首何在!?”大娘一聲大喝,如雌獅怒吼。


  “屍首?沒了啊。”費粱呆愣愣的說道。


  “沒了!什麽叫沒了!?”大娘頓時大怒,說著就舉起劍來,大有說不清楚連費粱一塊砍了的架勢。


  “夫人息怒!”費粱嚇得一縮脖子,指指自己的肚子,“伯公恨那賊人至極,知道其身死,也不肯饒恕,已命我等分之。”


  費潛像被電棍戳了似的,猛一個激靈,臉色發白,不自覺的後退,離費梁遠了兩步。


  指著肚皮說屍體被分了,這是什麽意思?費潛望著費粱那張憨直得有些呆愣的臉,腦海中莫名浮現出他當初大口大口地啃肥肉膘子的畫麵,而後一瞬間,那些肥肉就變成了鮮血淋漓的肉,從屍體上剛剛“分”下來。


  “嘔——”


  費潛隻覺腹中翻江倒海,五髒六腑都不受控製地往上湧,他捂著嘴巴,跌跌撞撞地從房中衝了出去。


  子寧見狀,關心的緊,連忙也跟著追了出去。


  “無疾!?”大娘見費潛突然跑出去,麵色似乎不適,叫著起身要追,卻兩腳發軟,長途跋涉過後未曾休息,又情緒激動,已是讓她筋疲力竭。


  “伯公如此處置,也能稍解我心頭之恨了……我要歇息一陣,你且出去,千萬保護好公子,若有閃失,你與那死士就是同樣的下場!”


  大娘坐到床頭,命費粱去看護好費潛,自己倒在床上,不多時就睡去了。


  ……


  費潛蹲在花園裏一顆蘋果樹下,不住地幹嘔著,早上沒吃飯,肚裏本就空蕩,這一下更是連膽汁都嘔出來了,滿臉鼻涕眼淚。


  子寧沒有因為費潛的淒慘模樣而輕視取笑,端來一角杯清水,捧著手帕在他身邊照顧,輕輕拍撫著他的後背。


  “哥哥,你這到底是怎麽了?莫非是聽到這樣的事,覺得不好?”


  費潛抹一把鼻涕


  ,轉頭望向子寧,透過模糊的眼簾,他看到那張純真可愛的臉龐上沒有任何惡心作嘔,或是不忍,隻有對他的關切與疑惑。


  難道在這樣一個單純的小女孩眼中,分食屍體都不是什麽令人作嘔的事情,反倒是自己這樣的反應才令人不解嗎?

  費潛突然覺得,這張讓他總會想起費寧的麵孔,沒有那麽親切可愛了。


  “妹妹,這樣的事,難道很正常嗎?”費潛艱澀的問道。


  “這樣的事……不是很特殊的吧?父親講述他沙場征戰的故事時,也經常會說到斬殺敵酋後,烹食其心,飲其熱血,這隻是慣例啊,不如此如何煊赫武功呢?在我殷地還較少,隻會出現在戰場上,如果在蠻夷部族,更經常會出現這樣的事,費粱等人都是夷人,本就無可厚非啊。”


  費潛愣住了,鮮花粉飾的表象讓他以為這個時代是美好的,雖然有人刺殺他,那卻也不過是一點點無足輕重的瑕疵,他正在因為一些人而喜歡上這個世界。可是這一刻,他的幻想被擊碎了,他終於重新清醒地認識了這個時代,這是一個文明之下,包藏著野蠻的時代,生命可以輕易被踐踏的時代,甚至不同部族之間,會將對方視為與豬狗牛羊無異的動物,是可以殺之取食的。


  費潛突然間恍如被冰水浸沒,遍體生寒,掉進了孤獨與恐懼的包圍。


  “主人,主人,您怎麽了?”費粱蹬蹬蹬跑了過來,“夫人叫我保護您,您可好些了?”


  費潛本能的後退一步,靠在了蘋果樹上。他仰起頭,定定地看著費粱的臉,視線在他嘴角停留,眼中一會閃過他憨厚笑著,大口吃肉,一會變成他茹毛飲血,陰森可怖。


  最終,費錢沒有表現出什麽,隻是幽幽一歎,從子寧手中拿過角杯,漱了漱口。


  “沒事了,突然肚子不舒服,可能是吃了什麽不潔的東西……母親在何處?”


  “夫人疲憊,已經在休息了。”費粱一邊回答,一邊站到了費潛身側,像把遮陽傘似的。


  “我不出府,你不用跟在我身邊,先去做木工吧,把我告訴你做的那些木頭棍子雕刻好,”心裏還是別扭,短時間內不想見到這家夥,費潛隻好趕他離遠些,“妹妹,我們去看看父親回來沒有。”


  費伯自然沒有那麽快就趕回來,但是費潛現在很希望他快些回來,不是因為思念,而是因為他想起了所謂的祭典是怎麽一回事,他要向費伯提出,拒絕參與夏末的大祭。


  人祭,他不想看到,那會成為揮之不去的心理陰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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