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8章 揪心般的難受
“陳師傅辛苦，這一大早就給花木施肥呢？”李成鑫笑道。
“嗬嗬，不辛苦。馬上就要立春了，得先把肥料埋在花木的根係四周，春天到來的時候，花木才能長得生機勃勃，每年都這樣的！”陳師傅笑道。
“這滿院子的花木，都得益於陳師傅您的精心照料啊，春天來了，這裏就是花的世界了！”李成鑫神往地說道。
他最喜歡歐家大院的春天，鮮花種類繁多，幾乎可以說得上是百花爭豔，足不出戶就能感受到春天的萬紫千紅。
“這些花木，都是老首長和太太最喜歡的，我得好好照料著，讓他們都長好，希望來年春天，老太太能好起來！”陳師傅看著滿院的花木說道，神情有些黯淡。
李成鑫也點點頭，說：“是啊，或許花兒開了，老太太的精神就真的老了！”
說完，李成鑫和陳師傅告別，回到了前麵的客廳裏。
歐曉麗和妮妮已經起來了，廚房準備好了早餐，招呼道餐廳去用餐。
妮妮看到李成鑫，馬上跑過來纏著他的胳膊，“爸爸，今天我們一家人出去逛逛吧，我好久沒有去逛北京的公園兒了——”
李成鑫看了看歐曉麗，再看著妮妮笑道：“行，爸爸今天做你的保鏢——”
歐曉麗其實不想出去，外麵冷得狠，這個時候出去，除了受凍吹涼風，就別談什麽享受了。
但是，妮妮一早起床的時候就說好了，她不能掃孩子的興。
吃飯後，三個人到老太太房間裏探望了一下，老太太醒來了，坐在輪椅上，小玲正在喂老太太吃東西。
但是，老太太隻能吃一點點兒小米粥，大概兩小勺子吧，吃了這麽點兒，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妮妮在外婆的跟前蹲下來，握著外婆的手說道：“外婆，我是妮妮，我回來看你了！”
老太太睜著渾濁的眼睛，使勁兒看著眼前的妮妮。
過了一會兒，她努力地抬起頭，撫摸著妮妮的頭發，眼裏似乎有了淚花，表情也有些激動，顫抖著嘴唇喃喃道：“梅——梅——”
她似乎隻會說這一個字了，每次都是喊這個字。
妮妮吃驚地看著歐曉麗，不知道外婆為什麽看著她卻叫大姨的名字？
歐曉麗搖了搖頭，走過去安撫道：“媽媽，這是妮妮，妮妮回來了——”
老太太似乎聽懂了，神情黯淡了下去，連剛才的激動都沒有了，手也慢慢滑落，然後就目光呆滯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沒有了其他反應——
妮妮不解地站起身，來到歐曉麗身邊，輕聲問道：“媽媽，我大姨呢？她怎麽不在家？外婆這麽想她，她應該趕緊回來啊！”
歐曉麗拉著妮妮的手來到了外麵，說：“你外婆現在隻記得你大姨一個人的名字，不管麵對誰，她都是這麽說，你大姨出國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
妮妮不知道國內發生的事情，更不知道大姨犯了那麽大的事兒，不過她知道大姨總是在外麵，從她小的時候大姨就是獨來獨往的，和歐家其他的人都不一樣。
所以，她也不覺得奇怪。
“我們走吧！”李成鑫說道。
於是一家三口來到了頤和園。
妮妮很開心，似乎回到了童年，挽著爸爸媽媽的手，歡樂得像個小鳥。
隻是歐曉麗和李成鑫卻是各有各的心事兒，兩人的笑都有些勉強。
最後，應妮妮的要求，一家人照了一張全家福。
也是這張照片，成了這個家庭最後一張全家福。
下午回到家裏，歐曉軍全家也過來了。
歐家頓時就顯得熱鬧了，廚房裏在忙碌地準備著年夜飯。
李成鑫和歐曉軍一起到外麵走走，順便談談心，聊聊天兒。
兩人自從上次為了歐曉梅的事情見麵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也很少聯係。
平時都很忙，他們又是一個在部隊一個在地方，一個在北京，一個在江南省，絲毫沒有工作上的交集。
“成鑫啊，曉梅的事情，我作為歐家長子，今天還是要對你說聲對不起，給你的工作帶來了不少不利影響吧？”歐曉軍說道。
“大哥這麽說成鑫就慚愧了！”李成鑫說道，“曉梅的事情，如果說責任，我是難逃其咎的，不是因為我曉梅也不可能去，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所以，大哥千萬別說對不起——”
“成鑫，這段日子，我也想明白了，”歐曉軍說道，“如果曉梅真的就這樣消失，再也不露麵，我們歐家就算是沒有這麽個女兒了！就當父母從來沒有養過她吧！”
“大哥，你別傷心，曉梅或許在國外並不如意。”李成鑫說道。
“你知道她的情況？”歐曉軍吃驚地問道。
“不知道，我是猜想的——”李成鑫說道。
“唉——”歐曉軍歎了口氣，“卷走了那麽多錢，至少能夠衣食無憂吧！”
“但願吧！”李成鑫說道，“大哥，我們不談她了，說說開心點兒的事情吧！”
歐曉軍淒然地笑了笑，似乎還真沒什麽開心的事情。
歐曉梅跑了，媽媽老年癡呆了，這個家好像都不像個家了。
兩人於是聊了聊工作。
沒多久，妮妮出來喊他們回去，快要開飯了。
兩人起身往屋子裏走去，看到餐桌上果然擺滿了菜，還有一大盤熱乎乎的餃子。
老太太也被請到了桌上，坐在特殊的椅子上，與大家一起吃年夜飯。
老太太的表情呆呆的，似乎對眼前的這些沒有絲毫感知，隻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裏，隻是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正當大家舉杯共同慶祝過年好的時候，歐曉麗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間響了起來，鈴聲是那麽響亮，驚得每個人都看著她。
因為這個時候，誰的手機都是靜悄悄的，偏偏她的手機這麽不合時宜地響起來了。
歐曉麗不得不放下酒杯，掏出手機，發現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她似乎即刻就明白了這個電話是誰的，眼睛也下意識地看了看旁邊的李成鑫。
而李成鑫也正好在看著她。
歐曉麗的心裏不禁咯噔一下，有點兒莫名的害怕。
她拿著手機來到了外麵接聽。
剛按下去，手機裏就傳來了歐曉梅熟悉的聲音——
“曉麗——是我！”歐曉梅說道，聲音不大，似乎還有點兒感冒。
“姐，我知道，你在哪兒呢？”歐曉麗邊問還邊往後看了看，以為李成鑫還在看著她甚至是跟著她。
轉頭發現後麵空空的，李成鑫留在裏麵陪大哥喝酒。
“我在哪兒不重要，我想知道媽媽怎麽樣了？和你們一起吃年夜飯嗎？”歐曉梅問道。
“有，媽媽也和我們坐在一起，不過，她沒有吃，因為她吃不了，隻能喝少少的小米粥，其他什麽都吃不了——”歐曉麗說道。
歐曉梅那邊沉默了片刻，才說道：“曉麗，我想和媽媽說說話——”
歐曉麗愣了一下，恐懼地壓低了聲音說道：“姐，算了吧，一會兒我告訴媽媽，就說你打過電話過來了——”
歐曉梅知道李成鑫也在那兒，曉麗是擔心李成鑫知道後派人跨過追鋪她嗎？真是傻得可愛。
“曉麗，你把手機放到媽媽耳朵邊，我要和媽媽說話——”歐曉梅固執地說道，“媽媽能聽到的，她一定能聽到——”
說著說著，歐曉梅的聲音哽咽了，聽得曉麗眼裏也酸酸的。
她猶豫了一下，看了看裏麵，這才鼓起勇氣往餐廳走去，然後看了看所有人，做了一個“噓”的動作，把手機放在了媽媽的耳朵邊。
真的很奇怪，老太太剛才還目光呆滯，在手機放到耳朵邊後，她的神情突然間激動了，眼睛裏也有了光彩，嘴裏喃喃道：“梅——梅——”
老太太那有些幹澀蒼涼的聲音，嘶啞得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揪心般的難受！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歐曉梅對老太太說了什麽，老太太的眼裏居然有了淚花在閃爍，嘴裏一遍遍地不停地喃喃道：“梅——梅——”
那枯柴般的手，還顫抖著緩緩地舉起來，伸向空中，似乎想要抓住什麽，然後又無力地垂了下去——
妮妮坐在老太太的身邊，她流著淚握著了外婆的手，不停地喊道：“外婆——外婆——”
歐曉麗也忍不住，抱著老太太的頭無聲地啜泣起來。
連向來都不輕易落淚的歐曉軍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沒想到媽媽一輩子榮光，到了生命的最後，卻要承受女兒離散的悲劇！
歐曉梅在媽媽的心裏一直都是個痛，媽媽最擔心最牽掛的人就是歐曉梅。偏偏在這個時候，歐曉梅還做出這樣的事情，老太太雖然沒有親耳聽到，但歐曉梅的一直失蹤，讓老太太心裏更是思念至極，牽掛至極啊！
可憐天下父母心，歐曉梅怎麽就不能幹點兒正當的事情呢！
歐曉軍仰起頭，長長地歎了口氣。
歐家的這一代，真的是對不起父母為他們創下的這份基業，對不起父母革命一輩子的付出啊！
李成鑫當然知道這個電話是誰打來的。
看到歐家如今的這一幕，他心裏也是戚戚然。無論如何，他都希望歐家蒸蒸日上，希望整個家族興旺發達！
何況老爺子在臨終前還拉著他的手，讓他要好好照顧歐家，好好照顧曉麗！
李成鑫覺得自己對不起老爺子的囑托，對不起歐家對他的培養啊！
他滿含著淚花無聲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