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不給麵子
“祖!母!您在府裏不是忙的很麽,怎麽想著來看我了?”
向夜闌以一種極其浮誇的腔調喊著向老夫人,這看似溫馨的一抱,差點擠碎了向老夫人這把老骨頭,半天連一口氣都喘不上來。
薄昭旭會意一笑,格外好奇這女人今日又能給他表演出些什麽有趣的。
“祖母不來看你,你不也不知道回府去看祖母麽?”
向老夫人牢騷還沒發幾句,便大聲咳了起來,委實是向夜闌下手沒留情麵,向老夫人真就是差點咽了這口氣,折騰了半晌才反應過來。
她倒不客氣,自己大大方方地坐了客座,“想念”之餘,盡是對向夜闌性情涼薄的編排:“你自出門以後,有多少日子未回家中看看了?祖母知道當下向家是擺落了,給你幫不上什麽忙,可也未想到你一點舊情都不念著。”
“向老夫人教育的是。”薄昭旭順勢嗆道,“依父皇之意,是想讓本王盡早為皇室開枝散葉,如此一來便耽擱了。”
薄昭旭護著向夜闌這一事實,向老夫人想裝傻都不成。
偏偏薄昭旭還把老皇帝給搬了出來,她向老夫人還能多言些什麽?總不能去忤逆老皇帝的旨意,把自己搭進去……
“是了,是了,陛下說的是。”
向老夫人諂媚笑道。
“老身今日來此,一來是前幾日聽說夜闌丫頭回京折騰了一路,便托人尋了幾隻血燕為夜闌丫頭補補身子,今早送到向府,我這便給她送來了。”
逢此時,血燕大多供進宮中,格外難尋。
價格就足以人頭疼,又是十分難尋得,可謂有價無市,薄昭旭弄幾隻來給向夜闌吃吃倒輕鬆,隻是這東西補性大,多是安胎時固一固胎血,或是身子虛的厲害,才尋上那麽一兩隻來補身子。
對於向老夫人就不同了,如今向府日漸傾頹,沾了向夜闌嫁給薄昭旭的光,才有了三分往日的光彩,想弄這麽幾隻血燕……那可真難得跟登天似的!
婢子應聲將禮收了下去,並不如向老夫人所設想的那般驚愕,反而讓向老夫人有些摸不著頭腦。她原以為這婢子瞧見那血燕以後,該和瞧見了什麽驚世之寶差不多。
向夜闌的各樣吃食,薄昭旭就未斷過供應,這血燕相較之下,反而沒什麽出奇之處。
“夜闌多謝祖母關心,但祖母來,應該不是為了送禮而已吧。”
向夜闌可把向老夫人那話聽得明明白白,既然有“一來”,那就肯定有“二來”、“三來”,而這前幾個目的,都不過是向老夫人先行留下的鋪墊,最後的才是真實的目的。
“我要是不來,你是不是連你爹的冥誕都要忘了?”向老夫人倏然質問道,“連封信都不捎,我可不得來親自提醒你?”
這倒是把向夜闌給問住了,她哪知道原主爹的冥誕是幾時?
況且她也不是多不明白華國的規矩,一般來論,冥誕都是自逝者過世的第二年開始過起,怎麽這……
向夜闌皺眉搪塞道:“忙著忙著便有些疏忽了,畢竟父親辭世不多時,我還全當父親在一般,如今想想……”
說罷,向夜闌長歎一口氣,又擠出幾滴眼淚,不動聲色的把矛頭指回了向老夫人。
向老夫人一時之間有些無言以對,便隻好順著向夜闌的節奏說下去:“這,這也不怪你……誰叫你爹走得突然呢!你爹生前最是疼你,如今將要過冥誕,你總該來的!我是想著,上山去替你爹求佛,讓他來世托生一個好人家,你也知道,府裏那幾個小的,都不成器。唯獨夜闌丫頭你,最得祖母疼愛了。”
當代雙標大師,非她向老夫人莫屬。
她口中的這幾個小的裏,不單指了向府中那些毫無地位的姨娘丫頭,還指了那些她含嘴裏都怕化了的孫兒,如今倒是唯她得寵愛了。
薄昭旭有些不滿的蹙起眉頭,低聲問道:“可需本王陪你?”
“不用。”
向夜闌同樣低聲回應。
“祖母都這麽說了,我也懂了您的意思了,到時您提前一天給我送信,我備好馬車去向府接你。”
有了向夜闌這麽一句話,向老夫人頓時喜笑顏開道:“噯!就知道你孝順,那等遲幾日,祖母命人來知會你一聲!”
向老夫人應當就是為此事二來,向夜闌答應以後,便匆匆離開了。
像是生怕被人抓到尾巴。
“要是不想去,便告病。”
薄昭旭一看見向夜闌這般苦笑,心裏便格外的不是滋味兒,又礙於不知如何安慰,便隻想著給人做後台:“有本王給你撐腰,沒人敢再對你指指點點。”
是了,薄昭旭今日兩次表態,哪一次不是把對向夜闌的偏疼大大方方的擺了出來?日後沒幾個人敢議論她不說,估計回向府她都能被供起來。
“我知道你對我好了,但我愁的不是這個……”
向夜闌若有所思的望著婢子手裏捧著的血燕,誤將心裏話嘀咕了出來。
如今也不知怎地,隻要有薄昭旭在身旁,自己總能順勢放下防備,感覺格外的安心……
一想到這股莫名其妙的感受,向夜闌心裏更是亂作了一團。
“向府現在到底是什麽條件,我心裏還是有些分寸的,就算她掏得起這幾隻血燕的錢,也未必能買得到。她又說是托人買的,怎麽可能?”
向夜闌的疑慮便是在這了。
向府之所以傾頹,有一個原因便是向老爺去世以後,與向老爺交好的那些交情,都同向府斷了個七七八八。
人往高處走,又有幾個能有心去回頭,拖上一個失了主心骨的舊族。
何況是能弄到血燕這東西的。
“我估摸著這東西,不是她托人弄來的,而是有人想借我那祖母的手,將這東西送來的……先驗驗這東西有沒有毒吧。”
向夜闌感慨長歎了一口氣——原主到底得罪了多少人?自己又賣力的得罪了多少人?
若不是仗著四王妃這個身份,就算原主是個絕不得罪人的安分性子,向夜闌一個人招來的仇恨,就夠她死個千八百次了……
“啊?”
那婢子有些詫異地打開手中玉雕禮盒,心道了一聲奇怪,若是真要給向夜闌下毒,尋些尋常燕窩也就是了,何必大動幹戈,在這麽貴重的東西上下手?還真真是讓人瞧了都怪心疼的。
不過到底是自家主子的命令,婢子轉身便把這血燕傳了下去,耐心吩咐:“取個燉盅來,將這血燕煮了瞧瞧,到底是有沒有毒的,別忘了捉隻活雞,總歸要找個活物試一試。”
稍多時,精心燉製的血燕被呈了上來。
“王爺,王妃,都處理好了。”
一眾家仆大動幹戈地在二人身前擺好了桌案,好似要籌備什麽極其正式的晚宴,但偌大的梨木桌上,始終是單單擺了一隻白瓷燉盅。
這便是等下的主角了。
先是一個手捧錦帕的姑子走上前來,拂起袖子從錦帕中取出一枚銀針,蘸入血燕當中候了片刻。
銀針並無什麽明顯的變化,但若仔細瞧,也能瞧見銀針之上覆了一層霧蒙蒙的藍色,如同沾了什麽東西。
姑子用手一撚,竟還能抹下些東西,皺眉寬慰道:“許是這血燕裏添了什麽雜物,稱不上什麽上品,至於下了毒……奴婢覺得不大像,若真是藏了什麽能置人於死地的毒,這銀針可是能驗得出來的。”
這天下能使毒的人不少,擅於用毒的卻是少中至少,尋常的毒,委實是瞞不過專門用來驗毒的銀針。
按說這會兒向夜闌該放心了。
但懷疑的風聲一旦刮起,便不是那麽好太平下來。
薄昭旭親眼所見證過的人心叵測,可遠比向夜闌要多得多,在他手下做事的家仆,自然也是與薄昭旭見過許多風浪的。
姑子向二人稟報過自己的見解後大步退下,一抱著母雞的粗使丫頭緊隨其後的跟了上來,她捉雞的手法嫻熟而老練,一手便把那母雞按在了地上,隨後舀了一勺血燕吹了兩口,喂到了母雞的口中。
向夜闌的眉頭皺了起來,如今……就得看看這母雞吃後有什麽反應,給不給向老夫人一個“麵子”了。
看來這母雞不是很給麵子。
約莫一小勺血燕入了腹,母雞忽然繃直了身子,僵的像是一尊蠟像。
僵硬片刻,母雞瞬間倒地,鮮血湧到了桌腳邊。
向夜闌霎時間嚇白了臉,她知道原主的便宜祖母不是什麽好東西,可也沒想到會做到這個地步……
但她望了薄昭旭一眼,薄昭旭似乎並不吃驚。
他對這種血緣間的殘殺像是已經習慣了。
就連那抱著死雞的粗使丫頭都是一臉的平靜,好像今日所發生的事,和平日裏所發生的事也沒有什麽區別。
就是普普通通的吃茶,用膳,睡覺,沒什麽好吃驚的。
“讓王爺與王妃見了紅,實在是太晦氣了,你們趕快把這收拾收拾,留了久了,不吉利的。”那粗使丫頭更在意這個,“奴婢便退下了,至於這血燕,奴婢會找人處理了的。”
薄昭旭的嘴角上揚起一許不易察覺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