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請君入甕
相較之下,薛夫人可以稱得上是薛家人裏比較會做人與說話的一個,可要是她想用尖酸刻薄的話去挖苦暗諷一個人,那更是一絕。
皇帝被薛夫人問得頭疼,他哪有說不的機會?他若是選了裝糊塗,豈不是要被當作一心包庇匪徒。
“這匪徒首領馮魁兒自己招認是收了謠妃娘娘的好處,要取四王妃的性命……”
“胡說!”
薛夫人話音未落,謠妃便沉不住氣了:“本宮與她無冤無仇,又如何會害她?一準是這惡匪血口噴人!陛下,您可得為妾身做主。”
一提及謠妃的事,皇帝便如同中了邪似的,瞬間失了秉承的底線:“謠妃不過是一深宮夫人,如何能與一個山賊頭目認得,荒唐!”
向夜闌對眼前這一切實在驚訝不起來,悄悄瞥了薄昭旭一眼,這人也是一臉的平靜。
“那謠妃娘娘的意思是末將平白無故,還要冤枉您了不成?”薛夫人絲毫不服軟的冷嗤一聲,“末將與謠妃娘娘可也是無冤無仇。”
“薛夫人,就如此吧,何必再鬧下去?”
向夜闌竟是出麵說和的那一人,這倒讓皇後深感吃驚。
無論如何,昨夜被人發難的都是她向夜闌,便是她撒潑大鬧,求皇帝來為她討個公道,於情於理也說得過去。
偏偏向夜闌想把此時壓下去,讓皇後猜忌這人是不是憋了什麽旁的底牌。
薛夫人反嗆了一句:“昨夜末將還調了不少精兵護送王妃回府,怎麽今日,王妃要說末將的不是了?”
這二人看似撕破臉的爭吵就在一瞬間,方才還懷疑向夜闌以什麽方式討好了薛夫人的皇帝瞬間打消了這個念想,二人分明就是水火不容之勢,何談相助!
“薛夫人,我到底是四殿下正兒八經的妻子,他們想擄我去多勒索些錢財,亦或是有人成心栽贓給謠妃娘娘,都是合乎常理的事。你若認定了此事是謠妃娘娘所為,總得拿出些說得過去的證據。不過薛夫人剿匪有功,這就是又一碼事了。”
薛夫人登時無言,隻臉色青白的斜了向夜闌一眼。
“謠妃娘娘,妾身自然是相信此事不是您所為,隻是有人專門陷害於您,便說明您已經處於眾矢之的了吧?還請謠妃娘娘諸事小心,免得一不小心一腳踩空,真就落了誰的圈套,平白被人陷害呢?屆時鐵證如山,謠妃娘娘可不好辯白了。”
向夜闌微微一笑,攜著薄昭旭大步離開,徒留念想落空的眾人,以及臉色青白不接的謠妃。
歸府後,二人平靜的如同往常一般。
“你答應了薛夫人什麽?”
薄昭旭一開口便是不俗,瞬間打翻了向夜闌在心裏盤算的小算盤。
“怎麽,你看出來了?”
因好好的警告了謠妃,向夜闌心情大好,正宛如調戲一般地托著腮去勾薄昭旭的發尾,又挑弄的在指尖繞出一個個小結。
向夜闌壓根沒想過瞞著薄昭旭任何,經過這麽久的相處,向夜闌發覺薄昭旭這人不是一般的精明,若是想要把此事瞞過薄昭旭,那她至少還得分出一多半的牽製去牽製薄昭旭這個人精。
大家到底是淌的同一汪渾水,何必去做這種對自己不利的事?
“看你倒是挺想讓本王知道的。”
薄昭旭縱容了向夜闌一次,任由她在自己的頭發上做些小手腳。
“薛夫人可不是愛穿裙子的人物,又如何有那麽多恰巧?本王如今竟不知,到底低估了你多少。”
“我對王爺可沒有隱瞞絲毫的本性。”
向夜闌倒是十分理直氣壯。
“長朝縣主雖從鶬州回了京,但若是讓她出麵,旁人想到我與她的關係,無論如何都不會信的。這薛夫人雖然樹敵無數,但幫我解決此事正好,至於這答應了什麽吧,我說什麽都沒有答應,你可信?這薛夫人實在比我想的要好說話,她一想到能解救我這個水深火熱的小可憐,還能順手剿了困擾周遭村民已久的匪患,巴不得和我聯手。”
她難免是多了幾分得意,隻是想到了謠妃幾次三番所為,向夜闌忍不住多言道:“我原想著能借機扳倒謠妃,但陛下的反應實在有些令人吃驚,實在是不太正常……我不好與陛下糾纏,便隻能警告謠妃一聲。不過要是近日再爭得幾份證據,就足夠讓她後悔了。”
向夜闌自行將這些事交代的一清二楚,無意間與薄昭旭相視一眼,竟是按捺不住的心中悸動,怦然失言。
“王爺……”
南諶一開口瞬間打破了二人之間微妙的氣氛,他呈著信直起身,卻在望見薄昭旭的那一瞬怔了住。
這……
自家主子這身上的傑作是怎麽回事?
薄昭旭偏生喜歡向夜闌談話時自信的眉飛色舞的可愛模樣,這便忍不住專心聽了片刻,待察覺到南諶眼中的異色,薄昭旭才留意到向夜闌手上的動作。
盡管向夜闌因為心虛下意識地把雙手藏到了背後,但向夜闌所留下的這份“傑作”實在太過複雜,實在是一時來不及毀滅證據。
南諶眼看向夜闌秀發鬆散在腰間,而那些本該佩在發髻間的金釵玉簪,赫然挽在了薄昭旭的頭上,雕金步搖下甚至還編了兩條小辮子,讓人不由得有些感慨向夜闌的手速過人,短短片刻便折騰出了這麽多心花樣。
向夜闌表麵心虛地把手背在身後“檢討”,實則理不直氣也壯,當著薄昭旭的麵挺直了腰板——好歹她也是因無聊拿編頭發解過很久的悶的!
誠然,向夜闌這人膽量也很過人。
“很好,很好。”
薄昭旭的嘴角勾起一抹牽強笑意,南諶替向夜闌感慨了片刻——這一看就不是什麽好征兆。
隻怕向夜闌要在與薄昭旭獨處時受點難了。
南諶尷尬的咳了兩聲:“王爺,信件已經找人譯過了。”
向夜闌顯然是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事,隻是為了避免被薄昭旭教育,向夜闌佯作正經的咳了兩聲,問道:“信上寫了什麽?”
“應當是華國朝臣當中有人為胡人送信,告知了些朝中近況,還說了華國正逢內亂,隻需找個好時機一舉攻入華國。”
果真是如此。
向夜闌若有所思的琢磨了片刻,看來沈衣當初猜測的不錯,的確是有人通敵叛國送了密信給胡人。
“就這些了?”薄昭旭問道。
南諶應的毫不猶豫:“就這些,其餘便是些無關痛癢的家常話,大抵是用來掩飾信上內容的。”
談論過了這紙書信,向夜闌再一次成為了重點觀察對象。
為了以示小懲,薄昭旭用手中折扇敲了一下向夜闌的額頭。
可看他這個力道,顯然是舍不得的。
向夜闌得寸進尺地向人撅了撅嘴:“你倒是也不怕把我敲傻了,到時候逢人便去透你的底……”
“是麽?本王如今與闌兒如今可是捆在一起的,難不成闌兒要與本王一同墮落不成?”薄昭旭饒有興致地用折扇挑起向夜闌的下巴,看這女人將自己氣成河豚的模樣,“本王的王妃,隻怕是損了智力,也要比那些尋常人機敏不少。”
“王爺話說的這麽好聽,我可更想把你拉下水了。”
看透彼此與自己是同路人以後,許多事都方便了不少。
“王爺應當還記得我昨天提過一嘴,我身邊有旁人安插過來的眼線,若是這眼線不除去,恐怕王爺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這事恐怕還真牽扯不到薄昭旭的身上。
畢竟那人所針對的是向夜闌一個,薄昭旭大可選擇對此事視而不見。
可他如今對向夜闌的態度,便是徹徹底底才貫徹了何為“縱容”。
“全聽王妃差遣。”
因向夜闌早前,那餘下的幾盞血燕至今還未處理,一來是怕人當寶貝拾去吃,二來是怕打草驚蛇。
今夜做局,正好命人煮了一盅來做道具。
婢子將煮好的血燕端了進去,時至如今,知道這血燕被人做了手腳的也不過十餘人,可見向夜闌行事縝密。
“王府內外都已經安置了眼線。”
薄昭旭有模有樣地替向夜闌吹了兩口勺中血燕,將戲演給了想瞧見這些的人:“今夜不會漏下任何風吹草動。”
向夜闌點點頭,自然不可能真就舍生獻藝,不過是假樣喝下,實則每一勺都喂給了地上磚石。
約摸到了時候,向夜闌有氣無力的驚叫一聲,把燉盅用力地摔向了地麵。
這便到了薄昭旭的表演時間,他情深意切地把向夜闌抱在了懷裏:“闌兒!闌兒!來人,給本王來人!”
趁著門外仆從驚慌得不知所措,向夜闌抄起桌上的茶壺痛飲一口,隨即便開始口吐鮮血。
門外反複走過了不少下人,待婢子匆忙領著太醫趕進來時,薄昭旭已是勃然大怒,將茶盞摔了過去:“來的這麽遲,本王要你們何用!都給本王退下!”
他的話音忽然平靜:“吩咐下去,命人準備後事。”
聽人說要準備自己的後事,哪怕知道是自己安排的戲碼,向夜闌心裏還是咯噔一聲,實在讓人感覺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