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不是善類
流言順勢戛然而止,話音停滯片刻,幾位夫人小姐又重新議論起別家是非,直到一陣馬蹄聲向這邊襲來,向夜闌身前的幾位夫人方才停下口中話題,開始防身尖叫,四處找地方躲讓。
向夜闌倏然從困意中清醒,哪來的馬在此衝撞?她原以為是哪家夫人的馬車失了控,方才把那些夫人小姐嚇了一跳,仔細一瞧方才發現,馬背上分明有人扯著韁繩,怎會是控製不住?
隻怕恰好相反——這馬的跑勢就是他在控製的!
確認了這些,向夜闌反而放心了。
她倒想提醒身旁的夫人小姐不要驚慌,隻是人家正急著四下逃竄,不是閃了舌頭就是閃了腰,哪有空理會她。耳旁的尖叫聲著實刺耳,更失態一點的,直接因躲閃衝撞過來的高頭大馬而扯壞了裙擺。
短短片刻,眼前一片狼藉。
向夜闌長歎了一口氣,鼻尖還落了片真切切的鵝毛——也不知是哪位小姐衣飾上的點綴。
少年翻身躍下馬背,竟沒有半點身為“罪魁禍首”的自覺,甚至還帶著逗弄的腔調揶揄向夜闌:“這麽多人,就你膽量還看得過去。怎麽,你就不害怕被本侯爺的寶貝麟駒給踩到裙子?”
向夜闌覺得自己的拳頭硬了。
這是哪來的小子,沒大沒小的!
她雖自稱侯爺,但向夜闌從未在華國見過此人,聯想到鳳嬌姑娘所說的西夏使臣進京,向夜闌也就後知後覺的反應了過來。
這是西夏那位小侯爺秋溟,出了名的小混蛋,如今不過十來歲,“惡名”可是從西夏傳到了華國,可以說,但凡沾上他就沒什麽好事。
偏偏向夜闌今日就是瞧這廝不順眼。
“膽量小不小,隻怕無需小侯爺您來評判,畢竟世人都長了眼睛,還犯不著拿自己的性命去驗證自己的膽量如何。於情於理,您該道歉。”
向夜闌瞥了一眼身後低聲啜泣的幾位姑娘,簡直想揪著這廝的耳朵來教教他何為“尊重人”,雖說自己身後這幾位姑娘也不知何為“嘴上留情”。
都不是什麽善類。
“是嗎?那方才,你怎麽不躲?要是本侯爺一時拿捏不住輕重,你的處境可比她們還要慘了。她們既然喜歡裝柔弱來搬弄別人的是非,本侯給她們一個裝柔弱的機會,難道不是本侯體貼?”
秋溟如挑釁似的步步迫近,挑眉一笑,露出半顆獸牙:“怎麽,姐姐你要教我做人的大道理了?”
果然是個沒大沒小的!
但向夜闌仔細一聽他話裏的意思,這廝似乎是因為聽到了那些夫人小姐從議論起自己就扯得離譜,方才鬧騰了這麽一出。
既是高低幫了自己,那她就得想法子給這位小侯爺個台階下了。
“侯爺有侯爺的道理,我拿我的想法強加給你,那又成什麽了?你是為了什麽不重要,可你的確嚇了我,道個歉,你我一筆勾銷,如何?”
聲稱自己嚇傻了倒也說得過去,自己出麵逼迫秋溟道歉,一來是能挫挫他的銳氣,這二來……
“你是哪家的小姐,竟如此不識好歹。”秋溟稚氣的像個孩童,氣勢洶洶地堵住向夜闌的去路,“本侯雖不認識你,但也是幫你出了頭,你怎麽反倒幫著她們來指責本侯?”
她扮了這個惡人,那些踩了裙子閃了腰的貴女們便無法繼續掰扯這件事。
不過以秋溟這種瓜子仁腦子,未必能會意。
南諶手握刀鞘攔在了秋溟身前,本該是箭弩拔張的緊張畫麵,卻因秋溟矮了半頭的身高而有些微妙……
向夜闌攔開了南諶,憋笑道:“讓我來說。”
為了給秋溟留上一點微不足道的麵子,向夜闌還是很“體貼”的壓低了嗓音,將他不願讓人知道的心事說了出來,眼看著秋溟因羞憤而臉色通紅的質問她:“你,你怎麽知道這些?不對,你,你胡說!”
向夜闌心琢磨著如果薄昭旭羞憤起來也是這個模樣,那自己指定天天以逗弄薄昭旭為樂。
“怎麽了,小侯爺道不道歉?”
見識過了秋溟凶神惡煞的神態,除了向夜闌,哪還有人敢逼著秋溟道歉,就連是方才看向夜闌熱鬧的各家貴女,也忍不住上前扯扯向夜闌的衣袖,柔聲勸阻道:“他是西夏使團的人,自然不會與咱們講道理,就是鬧到聖上麵前,隻怕也偏著他們,四王妃聽我一句勸,還是別與這樣的人計較了,費力又不討好。”
如此僵持下去總歸不是一件好事,她們也怕這西夏小霸主秋溟當著眾人的麵把向夜闌生吞活剝了,華國早些年未與西夏建交之時,可還時行著西夏人生吃活人的傳言呢。
“你們不必勸我,侯爺願不願意道歉,那是他的事,我威脅不了他。”
好一個威脅不了!
秋溟薄怒輕嗤一聲,眾人驚愕他到底是忍受不住向夜闌的“胡攪蠻纏”,終於要與向夜闌撕破臉皮了。
瞧熱鬧的貴女們,甚至想提前給向夜闌叫好太醫,以免來不及“搶救”。
然而秋溟這股火壓根沒點起來,一股子氣也隨著向夜闌難以揣摩的笑意散了去,別扭道:“今日的事,的確是本候的錯!驚擾你了,我道歉就是!”
“算不上什麽大事,侯爺可別自責了。”
向夜闌的反應更是出乎眾人意料,按說此時她應當含蓄一笑,推脫表示“是自己膽子太小,不乖侯爺”這一等客套話,她向夜闌倒好,竟然就這麽大大方方的嗆了秋溟一句,坦然接下秋溟的道歉。
可這種能有魄力讓秋溟低頭向她道歉,怎能不讓人刮目相看?一眾貴女彼此相視幾眼,連帶著向夜闌一起高看了三分。
直至走到府內長廊,板著臉佯作高深莫測的向夜闌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又不顧形象地錘了錘自己繃的酸疼的肩膀,嘴裏嘟嘟囔囔的說著累。
“早知道出來混口吃的東西還這麽累,我就不出來攪合這些了,幸好這西夏侯爺是個善類,否則真是脫不了身。”
向夜闌評判何為善類的標準著實讓南諶好奇,這是他秋溟控得住那匹麟駒,但凡那麟駒有上一絲難以馴服的野性,方才都要出大亂子!何止是向夜闌要遭殃,那幾個腿軟倒在地上摔得一臉灰的小姐,一個都跑不了……
想到這些,南諶笑道:“難怪王爺總說王妃想法有趣,今日屬下見了,的確如此。隻不過那西夏侯爺的確不是什麽善類,王妃還是少與他來往為好。”
“南諶,你怕女人麽?”
向夜闌這沒頭沒尾的問題直接就問傻了南諶,但依他現在這個反應來看,向夜闌估摸著答案大抵是否定。
不然他這個工作性質,進展起來豈不是很麻煩?
“那我換個問法,你覺得自己是不是善類?無論這話是誇人的,還是貶人的,你覺得自己能不能躋身這個行列?”向夜闌又問道。
南諶果決地搖了搖頭。
“這就對了,早前我也曾聽說過那些與他有關的傳言,不過那些人大多揣測他是斷袖,偶爾才有那麽一兩個人考慮他是不是“懼怕”女子,他這個年紀,倒是十分正常……他既然是為了不暴露這件自認為丟人的事,那自然是要把自己表現的很凶惡,讓女子不敢輕易的接近他。你別看他傳出來的惡聞多駭人,但也就是嚇嚇人,還真沒做過什麽傷人的事。”
但向夜闌在早前也不知這秋溟的身份,不過是僥幸賭了一把此人沒有這個在華國胡作非為的膽量,以及南諶可以攔得下那匹麟駒。
隻不過鬧到了南諶出手的地步,被麟駒摔斷腰腿的,可就是他秋溟了。
“今日敢這麽為難他,我就不怕能再遇見他,不過我和他日後本來也沒什麽交集,你放心就是了。”向夜闌看起來格外老練地拍了拍南諶的肩膀,“消息靈通,掌握一點別人的小弱點,是真的可以為所欲為的。”
南諶可是好久未見過像她向夜闌這樣“囂張”的極有底氣的人了,他點頭應是,十分給向夜闌麵子的忽略了她費力踮起的腳尖。
擺平秋溟這位不速之客,向夜闌總算是正經的帶著向長恒入了席,隻因向長恒是個孩子,她也一並沾了不少的光,桌上多了好幾碟甜食。
茶會的大半時間,都是用來給許久不聚的夫人們閑聊議事,順便研究研究自家小輩的婚事的,向夜闌沒什麽交好的官宦夫人,自然是融不進去,隻不過她壓根不在乎這種通過指責旁人是非的方式來換取的融洽。
“夜闌?你來的這般早麽?”武梓熙先是向她道了一聲好,又喚著婢子挪對桌椅挨到向夜闌的身旁,溫柔一笑:“好些日子未見你了,你該不會還在怪我當時不辭而別吧?我原本是想親自告訴你的,但時間太緊迫,我也將這些事給忘記了。”
讓向夜闌說不在乎這些,那都是假的。
隻不過有些事情不好在明麵上掰扯得太清楚,向夜闌也就將此事含糊帶過:“這麽熱的天,你怎麽還穿得這麽多?”
若不是條件限製,向夜闌恨不得在這樣炎熱的日子裏穿短裙出門,可武梓熙穿得又厚又腫,簡直就像是套了件做工精致的玩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