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爛泥扶不上牆
她與薄昭旭並無什麽急著回府辦的事,能在外避避皇城裏的喧囂,也不算是什麽壞事,可問題就在於,百姓受不了這場大雨所帶來的影響,再過上一月左右,莊稼便能收獲了,可整整十日的大雨後,房屋傾塌,農田被毀,注定是個不太平的災年。
此事在皇帝那引起了不小的重視,若將此事交由薄承闞來處理,定是大功一件,可此時將薄承闞放出來,他又難敵眾議。
但這種事,如何能置之不理?
所以天剛放晴,向夜闌便瞧見自己眼中可憐兮兮的薄昭旭被這個宛如養父的親爹召進宮中,去收拾這個讓人頭疼的爛攤子。
向夜闌本想稍遲一步回四王府,看看四王府周遭的災情,但轉念一想,薄昭旭先走一步,向風總該放下防備,將自己所知的事,告訴自己一點兒了吧?
向風正提著一桶水向廚房奔去,他這人一向沒什麽做主子的架子,能親力親為的事,也就一並做了。直到向夜闌臉色迥異地向他招了招手,向風方才撂下水桶,問道:“四王爺已經離開了?”
“剛走。”
“笑得這麽高興,有什麽高興的事要和舅舅說?還是急著回去了?”向風待向夜闌,確是十分親和。
“倒是不急著回去,就是有件事,困擾了有十日了……舅父您看起來,好像知道什麽和我娘有關的事,又瞞著未說?難不成,是因為此事和四王爺有些關係?”
向風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有些不悅:“問這個做什麽?你娘的死,怎會和四殿下有關係?”
向夜闌想來也是,原主的母親去世那年,薄昭旭大抵也還未到太記事的年紀,無論如何,都不像是有任何關係的樣子。
“那您是,怕他知道?”
她關於這件事的好奇心出奇旺盛。
“這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你隨便問些人,都能打聽出來,不過是你當時年紀小,不記得這些了而已。當初你娘不知怎的,就觸怒了太後娘娘,那太後……”向風壓低聲音,“那哪是講理的人,一盞毒藥,就這麽賜了下來。”
說起這些,向風的眼角還閃著淚光:“這件事,跟誰都能說,跟你說可以,單獨跟王爺說,也不過是確實有這麽一樁事而已。可要是當著你們倆的麵說,那不成了存心挑撥你們二人的關係?”
如此一說,竟還十分的合理。
可到底是這麽一樁事,向夜闌還得去問問旁人,看看能不能從中查出些什麽來。
“您這是忙著做什麽去?”
向夜闌隨口一問。
“今年逢上雨災,許多農家都是顆粒無收,你舅母她心善,自掏腰包買了些米糧,準備給城中的百姓施些粥,我一會兒還要出去談樁生意,沒辦法陪著她,隻好給她打打下手,讓她輕鬆上一點。”
向風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你若是不急著回去,何不陪你舅母一同出去逛逛?有你陪著,我也放心,再者,你也一並挑挑,喜歡哪件鋪子,舅舅找地契給你。”
他若不提醒,向夜闌都快忘了自己還有一間鋪子沒拿到手了,順著這話,向夜闌一並答應了下來。
孫氏搭起粥棚的地界兒,緊挨著的的就是向風的幾處鋪子,待向夜闌與孫氏施粥過後,恰好能去仔細挑挑向風用來還她人情的鋪麵。
然而,這隻是向夜闌的計劃而已。
施粥的過程本還十分順利,直到幾個流裏流氣的地痞出現在她與孫氏的麵前,先在向夜闌的注視下舔了舔自己的牙縫,方才慢慢悠悠的開口:“就,就是你們在這塊兒施粥啊?給我也來點。”
雖說這人瞧這不正經,但孫氏畢竟打著施粥的名義,總不能單因為對方看著不是什麽正經人,就讓人餓著肚子。
孫氏雖是心中嫌惡,卻未表現出來,隻是垂頭盛起一勺白粥,左右打量著兩手空空的地痞,關切道:“你的碗呢?若是沒有,我這兒……”
話還沒說完,那地痞就伸出手打斷了孫氏所言:“別,不用!我帶了!”
向夜闌也忍不住有些好奇,她可是打量了半天,這幾個人都是空著手來的!直到這幾個地痞從身後掏出了一個圓桶,宛如泔水桶大小,可又十分幹淨。
那地痞輕佻笑道:“來,盛吧!盛滿點,說好的一人一碗,沒錯吧?”
“全盛給你,別人吃什麽?”向夜闌絕不慣著這人的毛病,“你這泔水桶,不如去豬圈看看,能不能搶來些東西吧。”
“小娘們兒氣還挺盛!就這事,難道還能賴我麽?不是你們這說出的話又不算話,說好了每人一碗,結果又反悔的?你們還真甭說,這就是我吃飯的家夥!”
地痞貌似生氣的輕嗤一聲,可更多的是用輕佻的言語來調戲向夜闌,委實讓向夜闌想要撕了他這張嘴。
可這地痞就跟不識抬舉似的,一手杵在了粥攤上,刻意的發出些咳嗽的動靜兒,好像真有這麽一口痰似的:“反正你們不守信用,我說什麽做什麽,那就是我的事兒了,到時候十裏八街的,都知道你們打著做善事的旗號,指不定做著什麽見不得光的事呢!”
“你胡說什麽!”
孫氏氣急之下瞪了他一眼,這一對視可了不得,正是冤家路窄,這二人認識。
“我靠,還真是你啊,玲兒妹!咱可好些日子沒見著了。”那地痞一看見孫氏這張臉,可是更加合不攏嘴了,“怪不得有人說在廟上看見你了,我還不信呢!你說你這又是成天求神拜佛,又是做這些個善事的,怎麽,是怕你那些見不得光的事被抖出來?還是——怕遭報應啊?”
“您別在意這些胡說八道的人……”
向夜闌總歸是有那麽一絲擔憂孫氏,畢竟招惹上這種地痞,就跟踩上了一塊狗皮膏藥似的,哪怕在地上蹭許久,也未必能扯下去,簡直就是活生生的癩蛤蟆趴上了腳麵,未必咬人,但一定給人添堵。
可她望了孫氏一眼,卻發現孫氏根本聽不進自己的話。
孫氏臉色蒼白,當即扭過臉,不敢去直視那地痞:“你們認錯人了,我根本就不認識你們!”
難不成還真就有什麽隱情?
為首的地痞笑得輕佻,忽聽身旁人提醒道:“哥,我聽付家的人說,幫他們把人帶回去了,好像還能領點賞錢。”
“賞錢?都這麽長時間了,還能作數嗎?”
地痞十分不屑的啐了一口,眼珠子在狹小的眼眶裏轉了一圈,似是受到了金錢的鼓舞,一把拽住了孫氏的手腕:“玲妹兒,你爹娘當初可是收了付家的錢的,你就這麽跑了,是不是有點不守婦道?”
從他口中,向夜闌依稀能聽出來個事情的經過,可無論如何,她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地痞欺負自家人不是?
“大白天的,你在這拉拉扯扯幹什麽呢?”
向夜闌抄起一旁的粥勺便敲了過去,這粥勺剛從鍋裏拿出來不久,幹淨,但燙得跟塊炭似的,剛敲到他身上,這地痞就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哀嚎,猶如殺豬前用開水來燙毛的這麽一幕。
也不知是不是這勺子真的太燙了一點兒,竟還真帶下幾根汗毛。
“你們這手可真髒。”向夜闌一手叉起腰,嫌棄地搖了搖頭,隻怕這粥勺,今日要成了一次性的了。
“你們,你們這是要欺負人了啊!”
地痞氣得擠出幾滴濁淚,望著胳膊上留下的大紅烙印氣得直跺腳,崩了自己一身的泥點子。
“娘的,兩個不識好歹的臭娘們,真以為自己算是什麽東西了……”他抹了兩下鼻涕,索性破罐子破摔,拿自己的木桶砸向了二人的粥鍋,這還未撒夠氣,甚至還要叫上幾個小弟,一起來掀粥棚。
向夜闌下意識地將孫氏護在身後,望著一邊的青瓦喊了一聲:“南諶!你再不出來做事,我可就要挨打了啊!”
見向夜闌叫人,幾個地痞還四下張望了兩眼,結果自然是除了還在滴水的青瓦,什麽人都未瞧見。
這反而助長了他們的氣焰,為首的十分囂張地大步衝上前來,粥棚還未掀倒,自己先被人一腳踹在了地上。
南諶一腳踩在地痞頭子的背上,竟還同個沒事人似的,抱拳麵對向夜闌:“您吩咐過屬下不可貿然出手,以免嚇到周遭百姓,所以屬下……來遲了。”
“沒事兒沒事兒。”向夜闌擺擺手,瞥過一眼被攪得一團糟的粥鍋,心覺可惜歎了口氣,“剩下的這些粥,大概是施不上了,就勞你多走一趟,把這些人扭送到官府去吧。”
被南諶踩在腳下的地痞頭子,惡狠狠的啐了口痰,又像是條泥潭裏打滾的泥鰍似的,在地上爬了幾步,叫囂道:“我又未犯事,官府的人又能耐我何?還不是得乖乖的把咱們送出來,到時候,我還來找你!”
“你們真的認錯人了!”孫氏的臉色霎時間冷成了土色,顫顫巍巍地拉住向夜闌的胳膊,“闌兒,此事就這麽算了吧,誤會,都是誤會!是他們認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