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節 大俠的恐懼
南宮秀的到來著實讓大家嬉鬧了一陣，互相介紹之後，很快的，溫柔和南宮秀就好得像親姐妹一樣了。
“你為什麽放柳隨風走？”唐獨秀問花公子，“以青城派睚眥必報的性格，你已經殺了人家的弟子，就算你再賣一個人情也沒有用。”
花公子笑著道，“我要是怕青城派找上門來，就不管這閑事了。我隻是覺得，柳隨風這種老江湖，實在不應該死在今天、死在這裏，他已經是個老人。”
眾人都沉默了。
在江湖上，有什麽是比壯士蒼老，美人遲暮更悲哀的事麽？豪情漸淡，氣血衰敗，有誰會理解他們的悲哀，知道他們的恐懼？
武林中或許有不老的傳說，但絕沒有不老的英雄。
南宮秀不以為然：“青城派有什麽了不起？南宮世家也不是好惹的，他們要是敢來報仇，我就踏平青城山！”
溫柔忍不住想笑，這小丫頭倒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花公子苦笑著解釋：“南宮家這一代就這一個女孩子，人人都寵著她，結果造成了她這種任性、不知深淺的性格。若不是南宮世家聲名顯赫，恐怕早有人一刀要了這傻姑娘的命。”
南宮秀不服氣：“本姑娘的手段也不弱，恐怕殺我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說完，她還故作豪氣的拍了拍腰間的佩劍。
唐一點了點頭，“我覺得以南宮姑娘的身手，絕對是可以自保的，從她瀟灑的風度、高貴的氣質就可以看出，南宮秀絕對是個厲害角色。”
唐獨秀立刻表示同意：“就是就是，以南宮姑娘的身手，闖蕩江湖自然是無人敢惹的，南宮世家的劍法也是響*相當有名的。”
看到有人吹捧，南宮秀立刻得意起來：“還是你們有眼光，不像某些人，隻會一味的貶低我。哼，真是狗眼看人低。”
唐獨秀做驚訝狀：“居然還有人敢低估南宮姑娘的實力？這人一定是個瞎子。”
“不但是個瞎子，恐怕還是個傻子。”唐一補充。
南宮秀更得意了，“都是自己人，不要客氣，以後叫我阿秀就可以了。”
唐獨秀肅然抱拳：“以後還請阿秀多多關照了，有你這種武林高手在身邊，我覺得安全多了。”
唐一也趕忙說一些恭維客氣的話，連溫柔也故意說些南宮秀如何如何深藏不露的話來氣花公子。
花公子無奈：“你們之中還有誰殘留著一點人性麽？”
柯雲飛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看著人家在一旁有說有笑，心裏泛出一股說不出的酸楚。若不是自己貪圖名利，哪會落到這步田地，放著舒舒服服的日子不過，偏要來討好侯爺，-——人家恐怕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真是賤啊，柯雲飛暗罵自己。
“嗬，我們忘了這還有一位客人呢。”溫柔笑嘻嘻的走過來，不知怎的，看到她的笑臉，柯雲飛比見了鬼還覺得害怕。
“柯大俠怎麽躺在了地上？還一言不發，莫非有人點了你的啞穴？”唐獨秀逗弄他。
溫柔笑著，“我可沒那麽大的膽子，萬一惹急了柯大俠，他再出去找一些厲害的人物和我算賬，我怎麽受得了哦。”
柯雲飛張了幾次嘴巴，終於艱難的擠出幾個字：“不敢了。”
“你說什麽？”唐一把手發在耳朵邊，“這麽小的聲音，誰能聽得見。”
柯雲飛漲紅了臉，“我說我錯了！再也不敢了！要麽你們放了我，要麽就給我來個痛快，不必羞辱人！”
他大聲的喊出這些話，胸膛起伏激烈，顯然是非常激動。
“你好像忘了一句：二十年後老子又是一天好漢。”花公子不懷善意的給他補充。
南宮秀又咯咯的笑起來，嘴邊的酒窩綻放開來。
柯雲飛索性閉上眼睛不說話了，死就死吧，反正，反正二十年後。。。。。。媽的，死都要死了，還說硬氣話安慰自己有個屁用。
溫柔拍著他的臉：“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有種，本小姐教訓了你兩次，你就有視死如歸的勇氣了？”
柯雲飛緊閉雙眼，打定主意不說話。
溫柔歎了一口氣，“既然柯大俠一心求死，那我隻好成全了。”說完，短刀已經抽了出來，放到柯雲飛的脖子上，來回慢悠悠的滑動。
可憐的柯大俠汗毛都豎起來了，冷汗不斷湧出，隻是閉著眼，等著身首異處的結果。
南宮秀看不下去了，“溫柔姐姐，不如放了他吧，你看他那麽可憐。”
堂堂的飛雲手第一次被人家評價為“可憐”，這兩個字氣得柯雲飛差點吐血，不過話說回來，自己的樣子實在是很不光彩。
唐獨秀感歎道，“阿秀，你不懂得人心險惡，咱們若是放了他，說不定他又去找什麽厲害幫手和我們作對，與其那樣，倒不如殺了幹淨。”
溫柔點點頭，“柯大俠這種人是不懂得知恩圖報的，的確還是殺了的好。”說完，手中的刀稍一用力，做出要割下的樣子。
柯雲飛繃不住了。
“我一定會感恩戴德！這要你們這次放了我，我保證不再和各位過不去，否則就是你們所有人的孫子！我發誓，發誓！”
在生死關頭，柯雲飛不顧形象的歇斯底裏的喊叫著。
然而他得到是眾人的一陣狂笑。
溫柔笑得連刀都握不住：“想不到我也有了孫子，隻可惜，你應該姓唐的才對。”說著，她斜著眼神暼著唐獨秀。
胖子裝作沒看見。
南宮秀也笑得不行，“還是放了他吧，人家連孫子都肯做了，怎麽好再苦苦相*。”
柯雲飛雞啄米般的點頭，“謝南宮女俠，大恩大德，日後定當粉身碎骨，報答你的恩情。”
唐一笑道，“能否請教柯大俠一個問題。以閣下這種貪生怕死的性格，是如何闖出這份名聲的？”
柯雲飛沉默了半晌，“當年我也是敢打敢殺，什麽都不怕的。”
頓了一頓，他苦笑著說：“但那時候的我還年輕，一如所有。當你有了名氣，有了財富，有了家人，自然就會害怕很多東西。會怕死，會怕老，會怕沒人再記得你。或許，我早就不該是一個江湖人了。”
沒人再笑他了，人一旦有了牽掛，自然就有了畏懼，得到的越多，畏懼越多。
這是江湖人的悲哀。
也許，也是所有人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