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花落之時
“我來替他回答好了。”隨著聲音，一個人從門外走了進來，正是鬼書生，後麵跟著的當然是常寬和刀子。
“鐵幕比你要聰明得多，至少他知道得罪侯爺是沒有好下場的。出賣朋友，總比自己丟命要好得多。”鬼書生得意的笑著，燭火映著他發青的臉龐，說不出的詭異。
“我們二十幾年的兄弟，你居然向我下毒？”花無語還是不能相信這個事實。
鐵幕麵無表情，“這隻是鬼書生配製的銷骨散，隻要不妄動內力，一個時辰過後自然就沒事了。我本來隻是打算把他們迷倒，然後交給鬼書生處治，卻想不到無色無味的銷骨散居然也瞞不過唐獨秀的眼睛。”
“這世上根本沒有無色無味的毒藥，我隻奇怪，號稱義薄雲天的如意鐵怎麽會做兄弟鬩牆朋友反目的事情出來。”
鐵幕筆挺的站著，眼角的皺紋看起來讓他更加蒼老。“當年的鐵幕豪情萬丈，快意恩仇毫不瀟灑，從來不知道有一個怕字。但是人總會老，總會有不能舍棄的東西，聲名，財富，家人，這些都會成為你的拖累，於是你就會怕，怕會失去。”鐵幕的聲音低了下來。
花無語咬著牙，“我們之所以得到現在的一切，正是因為我們無所畏懼，你說害怕墜了名聲，可是你這麽做，一定會為武林同道所唾棄。你說你放不下財富，可是這麽多年來，鐵花莊積攢了金銀無數，你連看都不願意看一眼，我不明白，你還有什麽是害怕失去的。”
鐵幕苦笑，“你以為我一心練武，所以才始終沒有成家對麽？其實我的一雙兒女比戰兒的年紀還要大，我是不想讓他們卷入到江湖中來，才一直對所有人瞞著這件事。”
花無語慘笑，“就連對我，你也要保密對麽？”
鐵幕看著他，“你總是行事衝動，不計後果。在江湖上混了這麽多年，你居然還相信什麽道義，你可知道，如果和侯爺作對，鐵花莊勢必會被夷為平地，我可以不怕死，可我的家人誰來照顧？你有沒有想過，你做的事會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花無語嘶聲道：“那你有沒有想過，做侯斷的一條狗，會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鐵幕沉默了一下，“當年我們出生入死，是為了證明自己，得到自己應得的東西。現在，我們需要做的是保住自己得到的東西，為什麽你始終都不明白。”
花無語站起來，雙拳緊握，“看來莊內的大部分人已經被你控製了，想必你早就這麽做了吧。”
鐵幕搖頭，“他們跟著我，是因為我可以給他們活路，跟著你能得到什麽？名聲還是財富？沒有人會願意死的。”
鬼書生平攤雙手，“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吧，我也算仁至義盡了。現在，各位可以準備去死了。”
鐵幕看了他一眼，鬼書生緊接著道，“你盡管放心，我們會饒花家兄弟一命。”
花無語在這種情況下反倒平靜下來，“大哥，你真的覺得所有的人都是和你一樣的麽？”花無語掃視四周，莊內的護院已經把這裏團團圍住。
花無語溫暖的目光掃過了驚慌失措的薑氏和花戰，“二弟，你也應該擔起這個家了，以後戰兒就托付給你了。”
花公子心中淒然，正要說話，花無語已經舉起了手：“有血性的漢子到我這來！”他大聲喊道，中氣十足，看不出中毒的跡象。
唐獨秀急了，“花大哥，切莫運用內力！”
十幾個莊內好手排眾而出，站到了花無語旁邊。
“大哥，你看。並不是所有人都是你想的那樣。”花無語笑了。
鬼書生怒喝：“鐵幕，還不動手！”
付慶忽然掀翻了桌子，趁鬼書生等人閃躲的時候，眾人和花無語聚到了一起，鐵幕已閃身到鬼書生一邊，低頭不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花無語和眾人被困在屋內，身後背靠著關公的香案，十幾個護院把眾人圍在中間，但更多的人站在了鐵幕一旁，雙方怒目而視，全不像曾朝夕相處的樣子。
花無語負手而立，在身中銷骨散的情況下，如果強催內力，必會筋脈寸斷而亡，花無語知道這個結果，但他卻別無選擇。
“大哥，盡管你機關算盡，卻還是百密一疏。”花無語淡然的表情，讓人無法相信他是那個魯莽衝動的鐵花莊二莊主。
鐵幕抬頭，眼中滿是淒涼之色。
花無語看著他，似乎並沒有憤怒。“你難道忘了，這香案背後是什麽？”
鐵幕猛然醒悟，在他還沒有喊出口的時候，花無語伸手一按，數道鐵柵欄已經落了下來，把花無語一行人隔開，同時，一條暗道已經出現在眾人的麵前。
“馬上帶著他們走。”花無語怒吼，鐵幕和鬼書生已經帶著一眾手下衝了過來，但粗如兒臂的鐵柵欄又豈是輕易便可破開的。
花公子雙目盡赤，“要走一起走！我絕不會扔下你！”
花無語這邊的護院已經衝上去阻止鐵幕的人破壞柵欄，雙方亂作一團。
情勢危急，花無語回身給了弟弟一個耳光，從小到大，這是花公子第一次被他打。
花公子被打的一愣，花無語抓著他的領口吼道：“難道你不知道中了銷骨散之後強催內力是什麽下場麽！馬上帶著你大家走，把戰兒撫養成人，也算我對得起花家的列祖烈宗，馬上走！快滾！”花無語一腳踢在弟弟的胸口，花公子踉蹌後退，抱起花戰，叫了聲快走，率先進入了暗道，沒人看見在他轉身的時候，已淚如泉湧。
唐獨秀等趕緊拉著薑氏進入密道，花戰哭喊著父親，薑氏也掙紮著不肯離開，眾人哪容得這些，以最快的速度隨花公子前進，身後的喊殺聲忽然大了起來，想是柵欄已被破壞，雙方正短兵相接。
花無語昂然站在暗道的入口處，鐵幕手下的護院竟沒人敢近他的身。
鬼書生看著鐵幕，“你自己來，還是我替你來？”
鐵幕一咬牙，對上了花無語。
花無語的神情安然得很，仿佛一切事都與他無關。“大哥，你可曾想到過，有一天，我們居然會生死相搏？”
鐵幕看著他，“隻要你讓開，我們就還是兄弟，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你知道，我從來都沒想過要對付你，戰兒還小，難道你不在乎他以後會麵對什麽樣的生活麽？”
花無語仰天笑了，可惜看不見星星。這真是遺憾，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