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誠懇的山賊
普通的茶碗，很是破舊，那糕點不知道是用什麽做的，慘綠的顏色，看上去也很粗糙。
但是出來這麽久，南宮飛天和燕九吃過比這更糟的東西，一方麵是嚐試一下新鮮，另一個原因，是有時候有錢也未必買得到精美的食物。
燕九用兩根手指小心的夾起一塊糕點，“你餓不餓？”
她問南宮飛天。
後者點頭，“不過老板做這糕點應該也是很辛苦的，你為什麽不先送給他吃一塊。”
燕九聽話的點了點頭，伸出手，“老板，你敢不敢先吃一塊？”
“吃了糕點，這裏還有茶水，正好可以用來潤喉。”南宮飛天很體貼的說。
那老板笑容不改，“想不到二位居然這麽小心，不知道你們從哪裏看出了我的破綻？”
燕九手指一鬆，那糕點徑直掉在了地上，“你不如先告訴我，是誰派你來的。”
老板不說話，不遠處一直背對著他們的老板娘倒是回過頭，歎了一口氣。
“雖然這藥吃下去很快就會要人的命，但其實並不會有多痛苦，總比死無全屍的好，真不知道為什麽有人這麽想不開，一定要選個難看的死法。”
說著，老板娘走了過來，隨手撕開臉上的人皮麵具，“反正總是要死的，何必給大家弄出這麽多麻煩。”
燕九翹起了二郎腿，“你看你看，隨便喝個茶都有人來奪命，你猜，他們是衝著你來的，還是想對付我。”
南宮飛天看著桌子上的茶杯，他真的有些渴了。
“一個常年足不出戶的人，恐怕不會有什麽人想來殺他，說起仇家，你的仇人應該不少。”南宮飛天歎氣，“真是麻煩的事。”
燕九笑嘻嘻的抖著腳，“這個麻煩你是背定了的，不然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可就沒有新娘子娶回家了。”
“這新娘子雖然漂亮，但是身上的麻煩倒也讓人頭疼，簡直是該打。”南宮飛天板著個臉。
燕九也學南宮飛天的樣子歎氣，“女人總是容易被欺負的，不然的話，為什麽要找個男人當靠山呢。”
“看來你的靠山就是我。”南宮飛天很想繼續歎氣，但是覺得那樣燕九又會去學，於是便撓了撓頭。
燕九把臉湊過去，“為了未來的娘子，再多些麻煩也是值得的。”
這二人居然光明正大的打情罵俏起來，絲毫不在乎身邊有兩個要他們命的人。
老板和老板娘也不生氣，像是看熱鬧一樣任這兩個人在麵前胡言亂語。
燕九倒先沉不住氣了，“你們還不動手？”
老板笑笑，“不急不急，你們可以繼續好好聊聊。”
燕九奇道，“殺人的人也會這麽好心？還是你們實在閑的沒事幹，要靠聽別人說話來打發日子。”
“他們當然不急，隻不過等幫手來了，他們就會變得很急，急著讓我們這對苦命的鴛鴦去閻王那成親。”南宮飛天淡淡的說道。
直到現在，大家還是很心平氣和的在說著話，在外人看來，這情景可不像是隨時準備要對方命的樣子。
除去麵具後，老板娘露出了一張更蒼老的臉，頭發花白，看上去沒有七十歲至少也是花甲之年了。
現在她的眼神盯著燕九，那種惡毒讓人不寒而栗。
“這麽一把年紀了還學人家殺人，龍山二老還真是不長進嗬。“燕九眨著眼睛，調侃麵前的兩個老人。
龍山二老在江湖上也算是知名人物，他們做的最出名的事就是，在一個叫做龍山的地方，挑了一個山寨。
龍山的名字聽起來很霸氣，其實隻是一個不大的山頭，上麵盤踞了一百多個雖然打家劫舍什麽都做，但是看起來和逃荒的饑民很像的土匪。
要不是活不下去，誰願意上山當土匪？何況，還要在這種兔子屎都見不到幾顆的偏僻地方，能吃飽飯就已經不錯，發財是相當困難的。
這樣的一小股土匪，官府都懶得去搭理，因為這幫家夥雖然做著留下買路錢的買賣，但是還真沒做過管殺不管埋的事情。
即便是打劫，他們也不會把苦主渾身財物扒個幹淨，每次都會給人家留下一小部分財物，有時候，還會說幾句不得已的話，說說自己的苦衷。
相信說那些話的時候，這些土匪應該是很誠懇的，如果他們想，完全可以把路過此地的人洗劫成一絲不掛，但他們沒有那麽做，他們隻是想活下去，拿走一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但總會給對方留下點回家的盤纏。
更不用說殺人了，這夥土匪可從來不做那等勾當。
但是既然屬於偏僻的地方，來往的旅人自然也不會太多，所以這夥山賊還有另一個生財之道。
那就是鏢局。
雖然龍山地處偏僻，但是對於南北走鏢的人來說，這裏卻是一條捷徑，走這條路，至少比官道要快上幾天。
按理說，隻要是稍微有些規模的鏢局，是絲毫不懼怕這些拿著帶缺口的破刀，有的還拿著鐮刀鋤頭的強盜的。
說起來很可能會讓盜匪同道們覺得丟臉，路過這裏的鏢局之所以每次會按照江湖規矩留下些買路錢，但不是因為對方勢大，而是可憐，可憐這些衣衫襤褸的山賊們。
如此一來，這百十來個土匪總算有口飯吃，不至於餓死。
在江湖上，這個地方，這件事情，通常會被當成茶餘飯後的談資，因為這實在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一幫誠懇落魄心腸不夠狠辣的土匪，加上不管是多麽強大的鏢局，也會在這個小地方留下買路錢的規矩，很有趣。
這是一件被江湖人說起來，心中會有些暖的趣事。
但是龍山二老路過這裏的時候，事情就變得不有趣了。
而是很血腥。
當年龍山二老還隻是一對四十歲出頭的夫妻，在江湖上雖然有些名氣，但是絕對不夠響亮。
這兩人並不是不知道龍山盜匪的規矩，而是，他們就是衝著這些迫於無奈才落草的可憐人來的。
現在說起這件事，人們也不知道這兩個家夥到底是吃錯了什麽藥，居然要找龍山那幫土匪的麻煩。
反正，這兩人到了龍山，然後山上的土匪們自然要按照規矩辦事，說說那些從來不換詞的打劫開場白，然後笑嗬嗬的等著收錢。
這幫老實的農夫變成土匪後還是很老實，雖然他們也遇到過舍財不舍命的主兒，但是大家一擁而上，還是可以順利的把對方的錢財進行重新分配，然後在對方的咒罵聲中大笑回山。
這次麵對著這對看起來明顯是江湖人的夫妻，大家也沒有感到緊張，畢竟，拿刀帶劍的武林人見過得多了，很多時候，人家都不用聽此山是我開的那些話，直接扔下一錠銀子走人。
對於江湖好漢來說，這種扔銀子到地上然後傲然離去的作法師很侮辱人的，但是龍山的土匪們對此並不感到屈辱，反而很高興，這種省時省力的事情越多越好。
麵子是什麽東西？他們隻是想活下去而已。
所以這次，他們也希望這對夫妻能像那些過路的江湖人一樣，扔下銀子揚長而去，當然，如果對方累了，請他們到山上用些粗茶淡飯也是沒有問題的。
這些山賊不知道的是，他們這次遇到的不是財神，是煞神。
很快，龍山的土地就會被這些誠懇可憐老實的土匪們的血染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