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演連珠
“二掌櫃的,有話好商量。”一言不合就果體,這是誰家的禮兒啊?
“讓我來會會這本書,你看見女主了嗎?”胡橙說著,已經幹淨利落地脫了衣服跳進原本地方就不大,擠進一個大男人就更顯得擁擠的澡盆裏,一麵接過了王敦手裏的卷冊。
“你還愣著幹什麽?”胡橙低頭看了一會兒卷冊,抬頭一看,王敦還愣嗬嗬地泡在水裏瞪著大眼睛看著他。
“我?”
“這書又不是一件物件兒可以兩個人一起解煞,總要看過了裏麵的內容才能帶入,既然書現在在我手上,你跟我泡著有意義嗎?”胡橙反倒惡人先告狀,一副俊俏小哥兒在澡堂裏偶遇猥瑣大叔,非要跟他泡一個池子的嫌棄臉。
“這上哪說理去,真是顏即正義。”王敦低聲下氣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胡橙聽清楚了沒有,用毛巾捂住了褲襠,噌的一聲就躥了出去。
胡橙從後麵看著王敦結實的背部肌肉,雖然健壯卻線條優美的腰線,還有一雙可以玩兒上一整年的大長腿,直到把他看光了之後,才意猶未盡地回過頭來盯著剛才的那本書。
那是一本殘破的手抄本,還好古代人的字跡工整書寫富有格式,如果是現在那些熊孩子們的作業,隻怕根本挺不到這會兒就已經辨認不出來了。
胡橙因為族裏在古代多有後妃出身,所以對琴棋書畫經史子集還算是略懂,這會兒借著浴室裏暗昧的燈火看了看書裏麵的墨跡,那字跡寫得鐵畫銀鉤,然而每到轉彎處又自然有一段柔婉的態度,並不像真正的瘦金體那樣有刀劍之氣,隻怕這個手抄的人也有著一段不為人知的內心世界,充滿了矛盾。
他聽來托付書冊的年輕男人說過,因為那兩位文人並沒有留下什麽字畫,所以沒辦法判斷出是誰的筆記,但是從字裏行間可以推斷出,應該是其中的一位負責抄錄的,那麽這個人會是伯牙子期之中的哪一位呢?是高官,還是隱士,從字體裏麵體現出的情懷還真是看不出來,既有廟堂之高,兼具江湖之遠,怪不得那個年輕人說古往今來覬覦此書的人不少,隻從字體上看就足以挑動起人的好奇心了,果然算是一本奇書。
胡橙想著想著,困意襲來,隻來得及把捧著書本的那隻手擱在澡盆外麵,頭一歪就睡了過去。
……
“小姐、小姐,你到底聽我說了沒有啊?”
“嗯?”胡橙一回神,發現自己坐在一架牙床裏麵歪著,手裏還拿著一件繡活兒,地下的腳踏上麵坐著個十來歲的嬌憨小丫頭,正在拉著他的蔥綠睡褲的褲管話家常。
“你說。”胡橙看了看手上的繡活兒,是一對鴛鴦戲水,花樣子應該是自己畫的,比起外頭裱糊鋪子相公們的代筆精致了許多,他到挺喜歡的,隻是不會女紅,有些心虛地把繡活兒收進了針線笸籮裏,讓小丫頭細說。
“人家說了,不得閑兒,也不知道哪兒那麽大的架子,好好的內書房不住,又不是咱們請的,都是老爺三番五次叫他別生分了住進來才好,人家倒摘得幹淨,好像內宅裏有老虎吃他似的。”小丫頭絮絮叨叨的說道,小女孩兒聲音清甜脆生,說出話來好像連珠炮一般,胡橙還要反應個一兩秒鍾才能聽清楚她到底說的是哪門子的話兒。
“知道了。”胡橙點了點頭,看來文中的女主還是沒能攻略男主嗎,他想起了王敦在麵對別人親近的時候那種好像受了驚的小鹿一樣瞪大的眼睛,莫名覺得有點兒萌。
“小姐,不是我說你,怎麽還是這麽個穩坐釣魚台的性子,再過一時半刻,他趕考完了就要回鄉,那……”小丫頭似乎也覺得底下的話有些礙口,不便說,又有點兒心虛地四下裏看了看。
“桃紅,叫你去催水,又挺屍,一會兒小姐要勻臉,看你拿什麽打發。”門口傳來了一個比小丫頭更為穩重一些的聲音,果然那個叫桃紅的蘿莉聽了,渾身一激靈就站了起來,一步一挨地蹭了過去,打起簾子迎進一個人來。
“噯,我這就去。”蘿莉放下簾子轉身就跑,房間裏隻剩下胡橙和這位新來的不速之客。
“姑娘午睡醒了?現下天越來越短,依我說竟是不睡午覺的好,不然夜裏又長,你身子又弱,隻怕失了眠就不好了。”
胡橙抬眼看了看新進來的女孩子,身量兒明顯比桃紅高出半個頭去,模樣也周正得多,身上的衣裳頭上的珠翠也體麵,應該是宅門裏的大丫頭,這樣的女孩子手底下也要管著十來個桃紅那樣的小丫頭,怪不得雖然長得很漂亮,卻天然有種不怒自威的身份在情態之中。
“姐姐請坐,姐姐說的我記下了。”胡橙欠了欠身子,對這位大丫頭接了接手,讓她坐下,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個女孩子應該是小姐房裏管鑰匙的大丫頭柳鶯,是從上房屋太太房裏指過來的,論理他該叫一聲姐姐。
“姑娘,這大天白日的閑著,又不做針黹,不如我陪您下下棋消磨消磨時光吧。”柳鶯還就托大坐了,也完全不像有一點兒惶恐不安的樣子,跟剛才桃紅隻敢坐在腳踏上麵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丫頭應該是在太太房裏得臉的,平時說上句兒說慣了,胡橙不動聲色地看她擺棋盤,倒像是個會下棋的,作為一個下人來說也算是多才多藝了。
“嗯,這也使得。”胡橙客隨主便,點點頭從床上走下來,跟柳鶯對坐在一個繡墩上麵,與她鬥弈。
事實證明胡橙有些輕敵,他的家族篤信棋酒通仙的說法,所以族裏的子弟們也有許多高手,胡橙的棋藝是他大哥親傳的,雖然沒有什麽興趣,不過有時候為了穩定心神,也樂得下上一盤,沒想到十幾個子落下去之後,反而被這個叫柳鶯的小丫頭占了上風。
這女孩子真是不簡單,年紀不大就這麽多才多藝的,聽說她是新太太的陪嫁丫頭,一個侍女尚且如此,自己的這一位繼母又有多麽精明呢?
“姑娘,沒路了。”就在胡橙心不在焉的時候,忽然發現他竟然已經差不多是滿盤皆輸。
“……”胡橙看了看棋盤,還有一兩處可以打劫,不過終究難以力挽狂瀾。
“別看了,姑娘現在是四麵楚歌、水漫金山了。做奴才說句不該說的話吧,常言道身後有餘忘縮手,眼前無路想回頭。”柳鶯說著,手裏重重的一落子,白玉的棋子敲得棋盤叮咚一聲響,胡橙忽然渾身打了個寒顫,覺得那些棋子慢慢的將自個兒的全身都包裹了起來,形成滔天的水勢,他想要掙紮,可是覺得渾身都浸在一個豬籠裏麵,四肢舒展不開,呼吸的本能使他的身體劇烈地掙紮了起來!
……
“嗬!”胡橙一下子睜開了眼睛,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咳了幾聲之後,哇地吐出一大口水。
“醒了醒了!醒了就好。”胡橙隱隱約約聽到了一個聲音,不過因為耳膜進水的關係,聽得不是太清楚。
他伏在床邊上吐了幾口水,堪堪的喘過氣來,發現自個兒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平躺在炕上,身上簡單地裹著浴巾蓋著被子,隻有頭發還是濕漉漉的,活像剛從水裏被打撈出來的一樣。
“再吐吐,吐出來就好了。”胡橙吐了一會兒,聽力逐漸恢複了,聽到了那是王敦的聲音,一抬眼,果然看見王敦站在地下,很關切地看著他。
“咳咳,我怎麽了?”胡橙有點兒渾渾噩噩的,隻記得被太太房裏的柳鶯丫頭旁敲側擊了一下,緊接著就陷入了一種浸豬籠的幻覺裏,她是在告誡自己不要輕舉妄動嗎?
“你一個人還泡不慣澡,沒有人看著可不行啊,太危險了,要不是我剛剛進來添水,你還不知道要淹到什麽時候呢。”王敦這會兒不怎麽避諱,上來就給胡橙拍背。
原來是睡著了嗆水的緣故,才會忽然之間做了那個奇怪的夢,看來自己穿書的行為被打斷了,胡橙點了點頭,示意沒事了不用繼續拍。
“對不住,是我冒失了。”胡橙是個知錯就改絕不嘴硬的人,既然這一次是他想做孤膽英雄卻出了小事故,論理他當然要給王敦陪個不是。
“別這麽說,你才是最遭罪的呢,嗆了好幾口水吧?”王敦的聲音裏帶著擔憂,原本就不怎麽淩厲的眉峰這會兒簡直蹙成了平眉,加上瞪得渾圓的大眼睛,雖然是個大老爺們兒,看上去竟然我見猶憐。
“好了,我沒事了,大櫃,你先歇歇,我把澡盆收拾收拾吧。”胡橙說著就裹緊了浴巾從床上下來,往一片狼藉的澡盆那邊走過去。
“我來吧,你身子還沒好利索呢。”王敦說。
“我沒事,再說我總要換換衣服。”胡橙旁敲側擊了一句。
“哦,對對對,你看我這腦子,我這就出去,澡盆你別沾手啊,一會兒我來。”王敦隻怕他一言不合就果體,連躥帶蹦地躲了出去。
就在王敦帶上門出去的同時,胡橙忍不住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薄唇,那裏熱得發燙,簡直就像被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