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禦賞
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當當當鋪門口開過來一輛靈車。
“怎麽樣,在七星級住的還習慣嗎?”
趁著整個兒胡同兒都沉浸在午睡的氣氛的時候,王敦趕緊把自家親友迎進了大門,打發走了那輛租車,一麵問道。
“果然是帝都的七星級,用戶體驗就是不一樣。”阿細嘿嘿笑,在午後的陽光照耀之下,小臉兒白裏透著紅,紅裏透著黑,黑不溜秋綠汪汪的,不管怎麽說吧,比晚上看上去可愛多了。
“就是貴。”蘑菇接了一句茬兒,沒敢說什麽,不過從語氣判斷,似乎對於阿細這種一擲千金的生活方式屬於敢怒不敢言的階段,多少有些腹誹。
“你說什麽?”阿細斜遷著看了他一眼。
“沒,沒。”蘑菇慫了。
臥槽不是吧老大,拿出你翩翩佳公子濁世二溜子的混不吝個性來啊,阿細隻不過是衣食住行上麵追求了一點生活品質,哪裏及得上您老人家一擲千金聽小曲兒,輕裘長劍鐵馬狂歌啊?!王敦冷眼旁觀著蘑菇現在慫包的樣子,再聯想到在殘卷裏那種妖童美婢錦衣夜行的zhuangbility氣質,除了臉長得一毛一樣之外簡直就是兩個人啊。
“吃點兒熱的東西吧。”胡橙從茶房裏端出兩碗麵茶來擺在客人的眼前,鬼家的人都喜歡熱到燙口的食物,可以稍微用來保存一下他們幾乎已經不存在了的體溫,也讓肌膚在陽光之下看上去比較自然,最多就是蒼白,卻不至於被人看出那種死人一樣的灰白色。
“謝謝大表哥!對了,你們這麽急著找我們過來,是不是有什麽線索啦?”
阿細吸溜吸溜地吃著麵茶,轉圈兒舔著白瓷碗的邊緣,一麵還幫著蘑菇吹了吹他的那一碗,讓他趁熱吃,雖然體型上相反,卻很像是一個成年的兄長在照顧幼弟的既視感。
“線索倒是還沒找到,不過關鍵的眉目應該就在你這位男朋友身上了。”胡橙點點頭,又搖了搖頭,這件事他們也隻能幫到這裏,剩下的部分就是求人不如求己了。
“跟蘑菇有關?蘑菇不是這幅畫兒的舊主人嗎?”
阿細問道,不過他也不太確定,畢竟蘑菇隻是說出了自己對於這幅畫兒有種不一樣的感覺,似乎是生前與它有很深的緣分,但是到底是哪一種緣分,他卻沒辦法給出明確的答案,用他自己的話說,死了太久了,之前的記憶好多都已經記不得了。
“我們在畫裏看到了蘑菇……本人。”
胡橙很會照顧人的心思,嘴上說著比較有震撼力的事實的同時,伸手按了按阿細的肩膀,通過肢體接觸傳遞了一點點快樂素,用來幫助他穩定心神。
“什麽?!蘑菇在畫兒裏?”阿細果然吃了一驚,不過因為胡橙的安撫,還是稍微地穩定了下來。
“嗯,這就表明蘑菇也許並不隻是畫卷的持有人這麽簡單。”胡橙點點頭,看了眼王敦直勾勾盯在他手上的小眼神兒,哂笑了一下,放開了阿細的肩膀。
“蘑菇被畫在了畫兒裏,他是那個時代的人哦?”阿細想了想,不過這樣的話就比較難辦了,因為沒有題款,誰知道這裏到底是什麽朝代的什麽區域啊?這樣的話想要找出蘑菇的本體就更難了。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的,不過我倒是覺得還有一種可能。”胡橙沉吟了一下,試探著說出的自己的看法。
“會不會,蘑菇就是畫家本人呢?”
“哎哎哎?”
阿細和王敦異口同聲地叫了出來,反倒是當事人蘑菇沒有那麽大的反應,不過也是一臉懵逼地看著胡橙。
“因為我在畫裏感覺得到,蘑菇的分量,那種存在感相當強烈,比畫中的任何一個人物和山水都要……怎麽說呢,立體一些,你不覺得嗎?”胡橙沒有理會阿細,而是反問了王敦一句。
“唔,這麽說起來的話確實……”
王敦想了想,畫中的蘑菇確實是個神采飛揚的漂亮少年,跟其他平行世界的人物多少有些行屍走肉的風格還是有區別的,而且那道割裂的深淵明明就在那裏,畫中的所有人卻都對此視而不見,隻有蘑菇能看得到,而且還義無反顧地跳了下去,就好像是一種擁有特權的挑釁一般,而緊接著湧上來的大麵積黑暗看起來也跟他脫不了幹係。
“這麽說起來的話,之前我在業界確實聽到過一個類似的新聞呐。”王敦想著蘑菇的事情,忽然勾起了內存之中的一樁陳年舊事。
“嗯?什麽事情?”胡橙問。
“之前聽說民國的時候,有個老物件兒從宮裏被太監給偷出來轉手賣了的,可是煞氣很重,接連換了好幾個買家都鎮不住它,後來沒辦法還是偷偷的運回了宮裏,這些下家兒們的家裏才平安了。”
王敦搜腸刮肚地回憶著當時的事情,這也都是早年間他從老師傅的口中聽到的市井新聞了,因為是第二手的資料,所以細節上沒有直觀記憶,隻能隱約想起個大概。
“哦?什麽東西這麽邪門兒,跟宮裏枉死的人有關係嗎?”
胡橙的家族在古代進入後宮的人不少,能得到皇帝的寵愛比普通的人愛情獲得的術法更加高階,所以很多段位不錯的胡家人多有選擇入宮的,胡橙也借此機會聽到過許多關於宮闈的秘聞。
“那倒不是,是一方硯台,而且跟宮廷內部關係不大,據說是因為硯台裏麵摻雜了一個工匠的血。”王敦搖了搖頭,表示本物與甄嬛傳無關,而是一個關於夢想與傳承的紀錄片風格的故事。
“禦製的東西嗎?”
胡橙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因為家族的關係他對於古代宮廷生活有過一定的了解,知道但凡禦製——也就是專門為皇帝打造的生活用品是非常嚴格的,簡直可以說是萬裏挑一,而按照等級一批一批被篩選下來的物品也不得保存,必須在幾位官員的監督之下就地銷毀。
“沒錯,就是禦製的硯台,你們也都知道吧?先給皇帝用的東西上麵是不可以有私人題款的,也就是說雖然這件物品是由工匠們嘔心瀝血所完成的工藝品,可是就算再怎麽精美絕倫,東西上麵也不可能留下你的名字,這對於製造藝術品的藝術家來說,實在是太殘酷了。”
王敦惋惜地點了點頭說道,他因為開店的關係認識了一些很有匠人精神的老師傅,雖然他們自個兒也並不把自個兒當成是藝術家,可是對待作品的認真和珍惜程度絕對不輸給任何一個在現代從事原創藝術工作的藝術家們。如果一件東西經由他們的手中反複打磨鍛造,可是到了出廠的時候卻不能署名的話,簡直就像是一位經曆了十月懷胎的母親在臨產的時候被人奪走孩子一樣的悵然若失。
“所以那方硯台,那個匠人對它做了什麽?”胡橙聽著王敦的語氣,產生了不好的預感。
“匠人偷偷的割破了自己的手腕,每天都要弄出不少血漿來浸泡那方硯台,久而久之,原本是玉石紋理的硯台裏麵,竟然長出了一痕一痕的血絲,就好像是人類的血脈。”王敦說著這裏打了個寒顫,似乎自己也能體會得到那個匠人每天都要重新割破傷口時那種撕裂般的疼痛。
“如果不能署名,他就要讓自己的一部分血肉進入皇宮。”胡橙歎了口氣說道。
“嗯,是啊,畢竟自己的東西進入皇宮服務,在那樣的年代裏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榮耀,既然名字不能進去,至少身體的一部分也……”王敦的眼神也黯淡了下來,他慢慢地回憶起當年聽一些老師傅講這個故事時的那種感受,不被承認的藝術品,讓藝術家用生命去抗爭。
“所以那件東西就很執著地待在皇宮裏,隻要從宮裏走出去的話,就會產生很多怨念,使得收藏者的家中都得不到安寧?”胡橙試探著問道,看到王敦衝他點了點頭。
“道理我都懂,可是這跟我有什麽關係啊?”
就在大家扼腕歎息的時候,傳來了蘑菇那種憨憨厚厚卻又迷迷糊糊的聲音。
“→_→,這明明說的就是你的故事啊,好吧你不需要明白。”阿細對自己男票的智商問題已經停止了抗爭,接受了命運的安排,智商75怎麽了,照樣有阿甘做表率,沒準兒蘑菇哪天也能揚名立萬呢,哼唧。
“我聽懂啦,你們的意思是說,也許蘑菇就是這幅畫兒的原作者,他留下了什麽東西在畫兒裏,所以才會產生怨念,可是……他到底留下了什麽啊?”
阿細基本上聽懂了王敦和胡橙的猜測,隻不過回頭看看蘑菇,倒是全須全尾的沒少什麽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