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鏡中花
“嘶!”胡橙看著胡三的天眼,忽然嘶了一聲,伸手捂著了自己的後腦。
“怎麽回事?!”胡三一伸手攥住了胡橙的胳膊,把他拉到身邊仔細地檢查著他的頭部,卻是頭緒全無,一點兒外傷也看不出來。
“不知道,我覺得,好像有人在惡作劇,就好像小時候留長發的時候,有的兄弟趁你不注意,扯了你一根頭發的感覺一樣。”胡橙伸手揉著還是有些發疼的頭皮,又覺得疼的似乎不隻是頭皮,而是什麽更深的地方,是大腦,是靈魂的深處,活生生地被拔除了什麽東西。
什麽東西……
胡橙又想起那個年幼的自己對自己的質問。
“你不快活嗎?”
胡橙想了想,有些茫然,眼神也跟著失去了焦距,什麽是快活,他想不起來什麽是快樂,周圍都是冰冷的,就連跟很親近的三哥站得這麽近,近得可以感覺得到對方的體溫,可是他的人、他的心依然是冷的、是暗的,好像一團陷在汙垢之中的頭發,再也不是女孩子們長發及腰的夢想,甚至人們都懶得再看一眼,收拾的時候也隻會蹙著眉頭不忍直視地趕快處理掉。
“胡橙,胡橙!”
胡三的手勁稍微有些重地拍了拍胡橙的臉頰,成功地把對方從茫然的胡思亂想裏暫時拉回到了現實。
“怎麽回事,怎麽哭了?疼得受不了嗎?”
胡三看著胡橙麵無表情地流淚,蹙緊了眉目,雙手攥成了拳頭,搭在胡橙的肩膀上,眉心的天眼死死地盯住了他。
胡橙搖了搖頭,抬眼看著胡三的天眼,一瞬之間,他周圍的一切感官竟然都凝滯了起來,室內雖然一直都是靜止不動的,可是跟剛才的氛圍又完全不同了,似乎那種靜止並不是單純靜物的感覺,而是……時空的凝固。
“胡橙,你覺得怎麽樣?”
“我覺得……冷……和痛,三哥,這是……?”
“這是天眼空間,我可以暫時把你圈在裏麵一段時間,外頭的東西看不見咱們,對於外界來說,這段時空是凝固的。”胡三說著,一揮手,一團水銀一樣的漿糊滾在了地上,咕嚕嚕地轉了個圈子,滾到了胡橙的褲管旁邊。
“多謝爺爺救命之恩呐!”圓滾滾的水銀團子漸漸舒展開來,從裏到外整個兒翻轉了過來、骨骼、肌肉、皮膚、衣褲……漸漸地翻轉成了人模狗樣的,一咕嚕爬起來拍了拍身上,有些羞怯又有些討好地看著麵前的兩位“爺爺”。
“這不是……”胡橙遲疑了一下,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他是這麵鏡子的門神,一個鏡妖。”
“九爺爺您好,我叫阿鑽。”鏡妖點頭哈腰地笑著說,看上去有點兒可憐,一個幹幹淨淨的男孩子,看起來可能是被欺負壞了,臉上帶著不自然的討好,有種不太討人厭的市儈。
“你,以後叫我們的時候去掉一個爺字,聽著別扭。”
胡三沒跟他客氣,伸手在阿鑽的胸口上一拍,差點兒把這貨拍了一個跟頭,阿鑽脾氣很好地答應著,又點點頭道:“是,三爺、九爺。”
“等等,你不是……”胡橙有點兒沒太看明白,這個阿鑽,如果剛才不是他出現了幻覺的話,不是已經被躲人為地“清理掉”了嗎?死的不能更透了,都成了一汪水,怎麽這會兒又活蹦亂跳起來了。
“剛才我聽他說出身不由己就覺得不對勁,又怕裏麵的人滅口,就在對方動手之前把他弄進了天眼空間裏拘了起來,逃過了一劫,外麵的那一灘不過是他退下來的一層水銀,作為救命之恩的報答,他答應知無不言。”
胡三對胡橙和顏悅色解釋完畢,又轉過頭去朝著阿鑽一揚下巴:“哎,你,說吧,怎麽著還等著我給你搬凳子拿麥克風啊?慫樣,天眼空間是閉合的平行世界,你主子看不見。”
胡三帶著世家公子的驕矜和落魄江湖的匪氣,對於碎催向來不怎麽客氣,更別說是別人家的碎催了,頤指氣使一句話,就讓剛剛虎口脫險的阿鑽成功開了口。
“是是,是那麽回事,昨天我好好的守門來的,結果主子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召見了,和我說叫我照……照九爺的魂兒。”
阿鑽說到這裏,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有點兒像是被人打怕了的小孩兒,看著挺可憐的,他賊眉鼠眼地瞅了瞅胡三和胡橙,看樣子這兩位爺沒有揍他的意思,才吞了吞口水接著說:“我一個給人家打工的,身家性命都在主子手裏攥著,哪兒敢不依啊,再說我道行淺,照出魂兒來還沒照相機輻射大呢,也沒想著能害人,就答應了,結果……結果主子就從七根線裏……”
“七根線?”胡三一挑眉,在自己認為的關鍵處打斷了阿鑽的坦白。
“噯。”阿鑽畏畏縮縮地點頭,撩開眼皮兒眼巴巴地瞅了瞅胡三,不知道他想問什麽,老實巴交地等待著這位三爺的示下。
“七根線就是七情?”
“對,俗稱照魂兒,主子叫我把喜線給他捋出來,別的先放開。”
喜線,就是胡橙腦海之中主管快樂的那一縷精魂,那個什麽“主子”叫這隻鏡妖把喜線弄出來,怪不得胡橙總是覺得一根頭發被人壓住了似的疼痛呢。胡三想到這兒就來氣,這是叫胡橙後半輩子都不能開心了是吧。
“那現在呢?喜線斷了?”胡三很不甘心地說道。
“不是斷了,是被抽走了,從……九爺的腦子裏。”阿鑽縮頭縮腦地觀察著胡三的眼色,好不容易放鬆了一點兒的神經又開始緊繃了起來。
“抽走是什麽意思,他抽走了胡橙的喜線是要幹什麽?他是要惡心人,讓胡橙一輩子難受?”
“這……這誰也說不準,我們主子這個人,端的天威難測,臉上總是帶著笑模樣兒,就連剛才要……要害我的時候也是,天底下隻要有鏡子的地方,沒有他伸不了手的,我怕!”
阿鑽好像想起了什麽驚悚恐怖的過往似的,蜷縮成了一團兒伏在胡橙的身邊,在他不大的腦容量裏,總覺得這位九爺雖然讓人拔去了喜線,瞧著鬱鬱寡歡的樣子,可是人卻暖暖的有股子正能量,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不用怕,你現在金蟬脫殼,寄生在天眼空間裏,他看不見你,也就害不了你了,不過……他幾次三番這麽弄,為什麽不一次性抽走,是要折磨人?”
“那倒不是,人的感情是沒有那麽容易就拔除的,總要蓄力才行,再說兩位爺存世這麽久了,七根線自然比平常人還要紮實許多。”阿鑽連忙解釋道。
胡三點點頭,沉吟了一下,這個鏡子裏的主子為什麽選中了喜線呢?如果胡橙一輩子都拿不回喜線的話,那豈不是。
“唔!”胡三想得腦仁兒疼,再加上靈氣釋放過度,忽然有些眩暈了起來,胡橙趕緊伸手扶了他一把,衝他點了個頭。
胡三會意,收了神通,身旁的時空又開始流動了起來。
“好痛!”就在兩個人剛剛回到現實空間的幾乎同時,胡橙一下子按住了頭皮,豆大的汗珠子就這麽直接從白皙的額頭上滲了出來。
胡三知道這個弟弟是個要強的角色,如果不是真疼,他不會反應這麽大的,他馬上就意識到了什麽,但是並沒有說出來,反而語焉不詳地問道:
“怎麽回事,比剛才疼得還厲害嗎?”
“嗯,好像,被人揪住了一縷頭發似的……”胡橙疼得喘著粗氣,抬起煞白的小臉兒,一字一句地說道。
“這地方邪性,住不得了,我帶你去我的地方。”胡三說著,背起胡橙就往外走。
在他們的背後,那麵早已失去了靈氣,水銀流失之後變得斑駁的穿衣鏡,忽然閃現出耀眼的光華,緊接著,斑駁的地方漸漸的被新的水銀填滿,變得光潔如新,就好像是有人站在鏡子的另一端……用刷子重新粉刷了一遍似的!
……
午夜,一家夜店旁邊,一個打扮時尚的小青年兒從大門裏走出來,夜風一吹他渾身一哆嗦。
“娛記怎麽了,娛記不是人?嫌棄我,我還看不上你那張蛇精臉呢!”小青年兒沒好氣地吵吵了兩句,一看就是被女孩子嫌棄了,絮絮叨叨地靠在自己的車門上等著前台幫他安排的代駕。
“大哥,是您要代駕嗎?”過了一會兒,領班帶著一個圓臉兒小帥哥湊了過來,男孩兒一臉溫吞地問道,一看就是個脾氣很好的小哥兒。
“哦,XX胡同兒認識嗎?”小青年兒瞅著他挺順眼,確定了地址和身份之後就把鑰匙交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