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鏡中花
半個小時之後。
鬆軟的土層之下, 汩汩湧湧地往外冒著土,怎麽看都有一種土撥鼠馬上就要破土而出的既視感。
“謔!”
結果破土而出的不是土撥鼠,而是王敦。
他抖抖小腦袋,一提溜腰幹淨利落地躥上了地麵,又撅著屁股從洞裏往外拉人。
“你躲開點兒就行了。”
胡橙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費事, 墊步淩腰一縱身就出洞了。
“唔, 這裏的土質好鬆軟呐。”王敦回過頭去往盜洞裏麵填土, 觸手可及的地方都是黏糊糊的, 連帶著附近的空氣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氤氳感。
“這就是剛才你朋友說過的,在悲門之中我們不需要過分隱藏的原因嗎?”胡橙信手拈來地在空氣中劃了下手指,冰冷的指尖兒上麵爬滿了密密麻麻的水珠兒一樣的結晶。
“嗯,刀疤說這邊的能見度很低, 即使是你們家大姑爺隻要不進來也看不清楚裏麵的情況, 要是這裏的守護者也是熟人就好了, 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王敦撚了一下不存在的須,掉了句書袋。
“噗, 你說以前的話倒是挺有樣兒的。”胡橙忽然笑了聲,用食指的背麵刮了下王敦被負離子滋潤的嫩臉。
“哎嘿,你喜歡聽嗎?我可以說以前的官話啊, 來之前我又重裝了一遍係統,放了不少之前不敢隨便擴容的東西。”
“哦,是啊?”胡橙隨便應了聲,他知道王敦來之前一定做好了某種部署, 不過看他剛才在刀疤麵前顧左右而言他的樣子,自己也不多問,反正他要知道什麽,隨時聯機就行了。
“怪不得你剛才也挺文氣的。”
“哎嘿,我還以為你不喜歡掉書袋的男人呢。”王敦不好意思地嗯了聲。
“誰說的?”
“就是上次回你家的時候嘛,我不是為了慶祝在一起,正打算給你朗讀並背誦全本兒的沙恭達羅嗎?結果隻背了第一句話,你就把我……就把我……”
王敦說著說著眼睛都直了,很明顯是在YY著什麽不可描述的回憶。
“把那些東西好好安排在胡橙之海裏,沒事兒不要大白天就翻出來,明白嗎?”胡橙麵無表情說道。
“小的明白了。”王敦捂臉。
兩個人在悲門的外圍走了約莫有一個小時的路程,除了土地越來越濕潤,空氣越來越氤氳之外,什麽東西都沒有看見,隻有滿地的地衣,蔓延不知向何處去,天地之間一片混沌,很像一個後現代畫家想象出來關於地球被毀滅之後的荒蕪景象的畫作。
“好多苔蘚呐,不知道能不能帶回去種植一點兒。”王敦很萌綠植,雖然自從知道了胡桃的熊孩子屬性之後對於植物的熱忱略有減少,不過最近好像經由小財的介紹又萌上了多肉植物,看到一顆顆球形的苔蘚就有點兒犯病。
“隨意,不過誰知道他們晚上會不會飄出什麽奇怪的東西對你如泣如訴一個淒美動人的故事。”胡橙聳聳肩說。
“那還是算了。”王敦已經伸手摘到了好幾顆,聽了胡橙的描述之後又暗搓搓地放回了原處。
“嚶嚶嚶。”
“怎麽了?我不過白說一句,這有什麽好怕的,你喜歡的話就帶回去一兩顆,我不信我鎮不住它。”胡橙走在前麵,聽到身後傳來委委屈屈的嗚咽聲,瞬間心軟了,回過頭來哄了句王敦。
“哎?不、不是我啊。”王敦瞪了下杏眼,忽然欺近了胡橙,跟他組成了一個Kappa的CP,豎起了小耳朵傾聽起來。
“嗯?”胡橙本能地向後貼了上去,一麵再次屏氣凝神側耳傾聽,果然,雖說聲音都是委屈軟萌的,但是細聽之下,依然可以依稀分辨出其中的不同,比起王敦高挑的京白,那種啜泣聲更為尖銳一點點的,像是孩子沉浸在噩夢之中的抽搭。
“你看得到活物嗎?”胡橙的的頸側微微向後用力,唇邊貼近了王敦的耳廓。
“我這邊看不到哎,你呢?”王敦晃晃小腦袋,稍微縮了縮脖子。
“沒有。”胡橙搖頭,離他稍微遠點兒,剛才一緊張就忘了王敦的敏感體質了,現在可不是產生什麽綺念的時候。
“嚶~”
啜泣的聲音漸漸的高挑了起來,借助著附近的山陰水汽,更添迷茫,這會兒即使是空耳也可以聽得出來,那絕對不是一個成年男子的哭泣聲,而已經非常近乎於嬰兒了,而且並不是那種無理取鬧的嬰兒在撒嬌的聲音,而是一種更加哀婉的聲調。
“是不是有上古典籍裏的特產出沒啊?”王敦忽然說了聲,倒是給胡橙提了個醒兒。
他常聽老輩兒人說過,以前開天辟地的時候,世上的珍禽怪獸很多,其中有一類的猛獸猛禽專門會在深山大澤之間出沒,模仿人畜無害的嬰兒的聲音,偶然有人在附近經過,以為是被人遺棄在山間的嬰孩,起了善念跑過去救助,就會被潛伏起來的怪獸猛禽吃掉。
“菜譜上麵說這種東西專門吃人的,不過人也可以吃它們,吃了多半能治病。”王敦又科普了一句。
“菜譜?什麽菜譜?”
“張老三的菜譜,哎嘿!”王敦說著說著,忽然沒有任何預警地發出了咯咯一笑。
“這、有什麽好笑的嗎?”
“不是,忽然覺得腳有點兒癢。”王敦不好意思地說道,不會是在水裏泡的時間太長捂出腳氣了吧?要真是的話怎麽辦呐,治好之前是不是不讓上炕了?等等,不對,以前做生意的時候在胭脂水裏跑那麽久沒事,怎麽這會兒就不行了呢。
王敦使勁兒跺了跺腳,還是覺得腳底板上癢癢的,索性靠著胡橙來了個金雞獨立的架勢,脫下了一隻鞋子細看看。
“這啥?!”王敦不看便罷,一看之下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下意識地喊了一句,密集恐懼症又有點兒犯了,因為他看到自己露在外麵的腳踝那裏已經密密麻麻地長滿了苔蘚!
“什麽?唔……”胡橙回頭一看,眼前也是一黑,不過他的症狀比王敦好一些,隻是稍微反胃,很快就反應過來。
“那些苔蘚,它們可能是從你的褲管鑽進去的,它們是要……”
“同化我?不要吧,我有點兒密恐呐。”王敦的臉上流露出了畏難的表情,然後朝著胡橙擺了擺手。
“你站遠一點兒唄。”
“嗯?做什麽?”
“遠點兒就行了,我拍拍。”王敦輕描淡寫地說。
“……”
胡橙雖然驚疑,不過看到王敦臉上那種淡定的表情,還是聽了他的話,往後退出去好幾步。
“好了我開始空氣淨化了哈。”王敦說著,倏然一瞪圓滾滾的眼睛,眼底迸現出了一種煤炭忽然死灰複燃的紅與黑!
與此同時,他身上早已經爬滿了的苔蘚竟然嗶嗶啵啵地發出了一種尖銳的爆破音,一下子就全都被燒焦了!
“王敦!”胡橙大驚,搶步上前就要替他拍打身上的火苗。
“別!別過來!”王敦咋呼了起來,一個勁兒地朝著胡橙擺手,一麵挪動著小碎步往後躥。
“你看,我沒事兒啊。”王敦一口氣跑出去挺遠的,才回過頭來朝著胡橙扭動了幾下,示意自己活得好好的。
“可是你的身上……”胡橙看著自燃得像個小火人兒一樣的王敦,忽然想起了之前看到過的那個著名的新造詞——賣女孩兒的小火柴。
“沒事兒沒事兒,呼、呼。”這會兒王敦身上的苔蘚都被他燒得差不多了,這貨不知道動用了什麽神通,自己給自己熄火,隻是他暴露在空氣之中的肌膚依然木炭一樣黑紅而皸裂,讓人不忍直視。
“需要幫你凝結一些水嗎?”
“那不就成了生煎包了?不用,自己能好。”王敦蹦蹦噠噠地跑回來,隨著距離越來越近,他身上的那種灼燒的狀態慢慢消失了,竟然變得有紅似白,隻不過比較尷尬的是衣服都跟著被燒化了。
胡橙:“……”
“先穿我的吧。”雖然眼前的景色不錯,胡橙還是覺得在公共場合這樣是不行的,脫下了自己的外套和長褲給他,幸虧自己因為受不了王敦成宿隔夜的叨逼叨,終於穿上了秋褲。
“內個,秋褲還行哈?”王敦看到胡橙還穿著自己買的大紅色愛心秋褲,心裏暖呼呼的。
“還行。”胡橙暗暗咬牙,心說這貨真的可以體會到作為一個內衣模特兒卻每天在西褲裏穿著大紅色秋褲的感覺嗎?還好咖位夠大擁有獨立化妝間,不過這要是哪天自己代言的品牌要求T台壓軸……胡橙稍微扶了下額,想象不能。
“對了,你剛剛……”
“我稍微也傷心了一下。”王敦無所謂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