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鏡中花
“你怎麽、你……別哭。”胡橙已經不是第一次把王敦弄哭了, 不過這次的情形不太一樣,該怎麽說呢?他並沒有對他做什麽壞事呀——從各種意義上來說的。
於是胡橙竟然破天荒地有些慌神兒了,他像個拒絕了學妹的求愛在公共場合眾目睽睽之下把對方弄哭了的學長,雖然問心無愧,卻依然會有些莫名其妙的緊張, 好像麵前這場梨花帶雨的哭泣需要他負全部責任似的。
“我沒哭啊。”王敦晃晃小腦袋, 像隻哈士奇一樣地抖抖毛, 瞬間就扯起了一個大大大大大微笑, 像聊天工具裏的小黃豆一樣呆萌溫暖。
“這是什麽。”胡橙被他弄得簡直沒了脾氣,他伸手向王敦因為年輕依然非常圓潤的臉頰上,沾了一點點淚痕,然後把那根手指放在唇邊吮吸了一下。
“鹹的。”胡橙說, 他覺得自己的胃很痛, 因為心暫時不能疼他, 所以引發了生理性的疼痛嗎?他不動聲色地按了按胃部,忍著疼一挑眉,看著王敦, 等著他的解釋。
“是、是眼淚,你不是問我的心得嗎?我最笨,說不好, 直接把當時的時間點調出來給你看呐。”王敦樂嗬嗬地說道,形成了一個非常友好的界麵,讓胡橙產生了一種“我家電腦成精了並且還要跟我談戀愛怎麽辦,在線等, 挺急的”的錯覺。
“好,你現在沒有哭,可是當時為什麽要哭呢,就因為追不到一個人,就哭了嗎?”胡橙的手按在胃上,忍著疼與王敦聊天,一方麵好奇,一方麵分散著疼痛的注意力。
“嗯。”王敦看了看他的小動作,試探著伸手握住了胡橙的手腕,把他的手拉開,繼而用自己溫潤寬厚的手掌覆住了他的尾部。
胡橙忽然覺得一股溫熱平和的氣息流竄到了他有些冰冷疼痛的胃部,然後那裏就奇跡般的不疼了。
以後萬一鋪子黃了,可以讓他給別人熱敷,胡橙非常上道裏模擬了一下王敦的奸商思維,然後發現自己接受不了他的手去碰到別人的身體,還是算了吧,自己又不是養不起。
“我想,我們曾經那麽親密過,我給你洗過頭,剪過指甲,你給我做過麵膜,帶我出們跑步,一旦這些事情都不會再發生,那麽……”
王敦說著說著鼻子就紅了,他朝著胡橙的身邊拱了拱,不再說話,試探著用自己的卷毛去磨蹭他肩上的肌膚,感覺到胡橙沒有躲,也沒有推開他。
“你這家夥,怎麽想的都是小事。”胡橙想了想說,他並沒有摸他的頭,可是他同意了他柔軟的頭發在他肩上磨蹭,並且簡直快要得寸進尺碰到了他的臉頰。
他記得王敦在這段關係之中是很注意細節的,他帶著他領略過很多小小的風物,什麽時候開什麽花,兩個人就帶著一點野炊的物品去公園兒裏坐坐;
他們一起去拍賣會,一起看展覽,有時候甚至會看到一些他們生活中曾經常見的物品,有一兩件甚至就是他們本人曾經使用過的物件兒,那時候他們會像孩子一樣發出驚喜的歎息,然後互相偷笑著,分享這種一般人不會有的滄海桑田般的體驗。
對,跟王敦談戀愛不需要山盟海誓,因為他本身就是山盟海誓。
所以他們珍惜的都是一個一個堆砌起山盟海誓的短暫細節,用以填補彼此那難以計算的,曾經寂寥難耐的人生。
“可是你這麽想不對,在這個時空和人設裏,我們又沒有談過戀愛。”胡橙忽然覺得他好像想得太多,胃又開始疼了,就轉移了一個話題。
“嗯,是啊,我剛開始的時候也帶入過那種求而不得的心態,哎,你說。”
王敦忽然翻轉過來,將手肘支撐在床鋪上,雙手托腮自上而下地看著胡橙。
“我人這麽好,長得這麽帥,老實本分能抗事,帶你裝逼帶你飛,你怎麽就不喜歡我呢?我一個翩翩佳公子,在你眼裏都不如一個村口二溜子。我能怎麽辦呢?我也很委屈的。”
王敦連珠炮一樣地說了個貫口,成功地讓胡橙一時反應不過來他在控訴些什麽,並且因為男孩兒那種又帥又萌的表情,忽然產生了一絲本來不應該產生的負罪感。
“我……”胡橙一開口就覺得不對,他讓王敦給帶節奏了,因為他的聲音非常溫柔,甚至包含著某種歉意。
他想了想,歎了口氣說:“我不喜歡你就是欺負你嗎,你怎麽這麽任性呢。”
“我對別人不能任性,對你還不能嗎?”王敦非常真誠地看著他說道。
他不能對別人任性,他不敢對別人任性,他呼吸之中夾雜著一點點不設限製的情感波動就可以輕易煉化一個人的魂魄,這許多年來,他給自己加了無數道的枷鎖,禁錮住了真性情,可是他難道對自己的愛人也不能撒嬌了嗎。
“可以。”胡橙說,當時的氣氛到了那裏,他的心開始動了起來,他覺得自己不得不那麽說,即使現在還為時尚早,可是已經話到唇邊。
“我想你可以。”
……
這天晚上胡橙睡得很好,他穿過來的第一天晚上並沒有睡好,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可是今天卻睡得很安穩,可能是身邊多了一個熟悉的氣息的緣故。
胡橙對於氣息的敏感程度是普通人的好幾倍,他在睡著的時候還有一部分的大腦在工作著,他想,雖然愛情被阻隔住了,身體的各項相性配合是不會出錯的,他的身體還在對王敦表示熟悉和歡迎。
他這麽想著,不知不覺就被生物鍾喚醒了,然後他看到一個非常溫馨的畫麵。
王敦穿著白色的常服,外麵披著一件胡橙的鬥篷,正眯縫著眼睛對著熹微的燭火拾掇著他的官服。
如果自己在古代成婚,有個妻子的話,應該就是這樣平淡溫馨的生活吧?胡橙忽然沒由來地想到。
“什麽時辰了,你怎麽不多睡一會兒?”胡橙清了清嗓子說道。
“唔,吵醒你了嗎?”王敦看了看窗外泛起的魚肚白,思考了一下要不要把唯一的一盞燭火吹熄,讓他再睡一會兒。
“沒有,我是自然醒的,你在做什麽?”
胡橙爬起來,接過了王敦遞給他的杯子呷了一口,裏麵的水是溫的,用他的唇試過了,胡橙雖然沒有看到細節,可是他知道,就像他們每天一起睡醒之後的樣子,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
“我給你拾掇拾掇官服,這衣服嬌貴著呢,我以前也都是自己弄的。”王敦說著,用手裏非常精致小巧的一個熨鬥在撫平官服的下擺,那裏的暗紋和刺繡非常繁複,但是料子卻又輕柔珍貴,看上去就很不好侍弄。
“你不喜歡別人碰你的衣服嗎?”胡橙忽然想起來,王敦在家的時候好像也很喜歡親力親為的,連當年他們胡家派人前來修繕房屋,王敦都自告奮勇地當起了農民攻,每天弄得泥猴兒一樣地從前院兒回來,光是給他洗澡就要耗費很多水和一些、唔,別的東西。
“不怎麽習慣呐,我們這個類型對氣息比較敏感嘛,你懂的。”王敦點頭道,因為胡橙已經完全清醒過來的關係,他又點亮了另外一盞燭火,加上外麵已經隱約的光亮,手上的活計也進行得更快了起來。
“那你當初為什麽不趕我走。”胡橙想起當年第一次見麵的時候,自己有些強勢地占了人家的被窩,現在想起來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哎嘿,你從一個男人的角度想想嘛。”王敦嘿嘿笑,放下了手上已經做完的活計,有些自來熟地上了炕,跟胡橙相對而坐。
“什麽角度?”
“如果你真的討厭一個人的話,會讓他隨便鑽你被窩嘛。”王敦眨巴眨巴大眼睛,表情有點兒頑皮。
胡橙被這個反問弄得有些不知道說什麽好,他明白王敦的意思,是在反問他是不是有點兒對自己破冰了,因為他很明顯已經允許了王敦鑽自己被窩的這種行為,而且還在一起睡了,雖然是字麵意思上的睡了。
“好歹給個反饋嘛。”
就在胡橙思考著怎麽回答的時候,王敦又買了個萌說道,“不然我好方的。”
“你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胡橙說,一般在追求對方的時候,不會這麽急著剖析自己的心路曆程吧,特別是成熟的大人,遇到喜歡並且單身可撩的對象時都會遵守社交原則,先撩一下試試的,而不是像王敦這種,非常天真坦率,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的類型。
“哎嘿,因為我們愛情雖然被屏蔽了,可是友情並沒有啊,我還拿你當朋友,跟自己的朋友吐槽追求喜歡的人不順利,這有什麽不對嗎?”王敦搖頭晃腦,簡直是在詭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