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九月初,安溪做第一次試管嬰兒的胚胎移植前,去了一趟岑舸公司。


  岑舸在開會,安溪坐在總裁辦公室的外間休息室裏等。


  岑舸的文秘項秋端來熱咖啡和小食,輕輕放在安溪麵前的茶幾上,同時忍不住偷偷打量安溪。


  岑總已婚,她是知道的。但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岑總的妻子。


  此前安溪從未來過岑舸的公司,岑舸也從不提起家裏的妻子,手指上不戴婚戒不說,前幾天還明晃晃的帶了一個關係曖昧的女藝人來辦公室。


  妻妻感情明顯不怎麽好。


  “岑總開會還得有一會,您要可能要稍等片刻。”項秋禮貌道。


  “嗯。”安溪隨口應了一聲,神情蒼白,表情也有些恍惚。


  項秋不由又多看了她兩眼,心裏覺得這個岑總的妻子呆愣愣的,沒魂似的,死氣沉沉,毫無生趣。


  而那天來那個叫李慕子的女藝人不僅長得好看,還渾身明星氣場,光鮮明豔,活力十足。


  這麽一對比,林安溪真是毫不亮眼……向秋想著,安靜走出休息室。


  她剛到走廊上,迎麵就看到了從電梯裏出來的李慕子,腳步頓時一停。


  這個李慕子怎麽在這個時候來了,岑總正宮剛好也在啊。


  項秋頭皮發緊,她可不敢讓撕逼慘案發生在總裁辦公室門口,連忙對李慕子說:“李小姐,岑總現在不在辦公室,在十七樓開會,我帶您過去找她吧。”


  “不用。”李慕子推開她,笑容張揚,“岑太太在裏麵吧,我是來找她的。”


  李慕子徑直進了沒關門的休息室。


  安溪早就聽到了李慕子那一句“岑太太”,她繃緊了後背,戒備地看著走近的李慕子。


  李慕子今天穿了一件露肩的高腰紅毛衣,搭配緊身牛仔褲,身材纖瘦緊致,腿長膚白,十分靚麗。


  相比之下安溪神情頹靡,一身素淡,瞬間就被比了下去。


  安溪不自在地輕輕拽了一下牛仔褲,後悔自己今天出門穿得太素,也沒好好化妝。


  “聽說岑太太準備做試管嬰兒,真的嗎?”李慕子走到安溪麵前,吊著眼角,居高臨下地看安溪。


  安溪慢騰騰地抬頭:“關你什麽事?”


  李慕子嗬嗬一笑,轉頭看著緊閉著的辦公室門:“岑太太進過岑總的辦公室嗎?”


  安溪沒說話,她連岑舸的公司都是第一次來。


  李慕子道:“一周之前,我和岑總在裏麵做過,就在岑總辦公的那張大班台上。”


  安溪抓緊了膝蓋,臉上沒有表情,抬起眼皮,冷靜地問:“你粉絲知道你背地裏這麽賤嗎?”


  李慕子皺了一下眉,安溪這個表情竟然和岑舸平時的表情很像,甚至一瞬間有了幾分妻妻相的味道,這讓李慕子極其不爽。


  她扯著嘴唇一笑:“比賤,我哪裏有您厲害啊,您作為岑總的多年舔狗,您難道不是比我賤得更有資曆嗎?”


  安溪瞬間被激怒,她不想再忍,抄起桌子上的咖啡,嘩啦潑向李慕子。


  李慕子往後一躲,咖啡隻灑在了她衣服上,避開了她妝容精致的臉。


  “你作為小三,到底哪裏來底氣在我麵前囂張?”安溪冷聲,“你就不怕我把你介入別人家庭的事情曝光出去嗎?”


  李慕子拉了拉毛衣。


  咖啡微燙,透過毛衣粘在肌膚上,灼得她有些疼。


  項秋也吃了一驚,正要去勸架,李慕子忽然揚手,凶狠一巴掌扇在安溪臉上。


  她出手突然,安溪和一旁的項秋都沒反應過來。


  安溪被打得臉一偏,蒼白的臉上瞬間浮起巴掌印。


  “林安溪,你以為你算什麽東西?岑太太?”她冷冷嗤笑,聲音不大,在安溪耳裏卻萬分尖銳,“你也不想想,岑總承認嗎?”


  安溪抿緊了唇。


  李慕子接著道:“岑總叫過你一聲老婆嗎,公開帶你出過門嗎?你甚至沒以岑太太的名義進過公司大門,你才是哪裏來的底氣,敢說你自己是岑太太?”


  安溪發覺自己竟然無法反駁。


  她與岑舸結婚兩年多,岑舸的確是從未帶她出席過任何公共場合,甚至兩年半時間裏的五分之四,她與岑舸都處在離婚的矛盾裏。


  她法律上是岑舸的妻子,但不僅外人不認可她岑太太的身份,連岑舸本人,也同樣不認可。


  “李小姐,您冷靜一點。”項秋試圖緩和氣氛,“您要不去另一間休息室裏等吧,岑總馬上就回……”


  話音未落,門外就響起了岑舸的說話聲。


  “你們在幹什麽?”


  休息室的人都看向了門口。


  李慕子理了理頭發,眼底有些慌張。她能在安溪麵前囂張,但不敢在岑舸麵前囂張,怕萬一惹怒了岑舸,沒了金大腿。


  因為在公司,岑舸穿著頗為正式的通勤裝,版型正經的真絲襯衣與西褲,身後跟著兩個表情嚴肅的助理,氣場威嚴。


  她先是看了一眼安溪,又轉過目光掃向李慕子,停了一秒,最後神情冷淡地瞧著安溪。


  沒問事情緣由,更沒過問安溪臉上那紅腫的巴掌印怎麽回事,隻說:“你來幹什麽?”


  安溪側過臉,忽然覺得臉上的巴掌印火辣辣的疼得厲害。


  她道:“怎麽,我不能來嗎?”


  岑舸走進休息室:“你應該事先和我一聲,你這樣突然造訪,會讓我困擾。”


  安溪道:“我是你的妻子,你的公司我為什麽不可以隨時來?”


  岑舸看著安溪的眼睛,口氣溫和的強調:“是即將離婚的前妻。”


  安溪瞬間啞口,臉上陣陣發漲,她覺得自己的臉一定腫了,又紅又種,模樣狼狽。


  “我不同意離婚,我準備要個孩子,”安溪站起身來,“這也是你母親的意思。”


  岑舸擰眉,臉上終於流露平靜以外的表情。她不悅道:“用孩子來阻止離婚,你和我母親,還真是一類人。”


  安溪避開了岑舸目光,假裝沒聽懂岑舸話裏的言外之意。


  她拿起包想走,經過岑舸身旁時,岑舸拉住了她的手腕。


  安溪心裏一緊,眼底情不自禁的流露出期待。期待岑舸會說一點類似服軟的話,或者幹脆斥責她用孩子做威脅的幼稚舉動。


  什麽都好,隻要不再是漠不關心的無視。


  可岑舸頭也沒偏,嗓音冷涼:“林安溪,你就算生十個孩子,我還是一樣會和你離婚。”


  她轉眸,睨視安溪的餘光森冷無情:“所以,不要做這種讓我更反感你的事情。”


  更反感三個字讓安溪心髒狠狠一縮,仿佛被人一腳踩住了胸腔,壓抑得無法呼吸。


  她緩了一秒,回道:“好啊,隻要你答應不離婚,我就不生孩子。”


  岑舸皺眉,厭惡地甩開了安溪的手。


  “你還是先走吧,以後也不要再來公司了,我不想在這裏看到你。”


  安溪咬緊了牙齒,抬腳欲走,又想起臉上這一巴掌還沒還回去,於是折返回去,大步走向李慕子。


  她氣勢頗凶,來者不善,李慕子有些嚇到,想要罵人又顧及著岑舸在場,不敢亂做聲,隻能擺出一副小白花樣子。


  “岑太太,您……”


  啪——安溪一耳光扇回去。


  李慕子捂著臉,瞪大了眼睛,敢怒不敢言。


  “還你的。”安溪說完,轉身離開。


  進電梯後,安溪透過光亮如鏡的電梯壁,看自己紅腫的半張臉。頭發有些亂,垂在她臉前,她神情萎靡,臉色慘淡,活脫脫的怨婦臉。


  真難看。


  安溪垂下視線。


  李慕子是光鮮亮麗的明星沒錯,可當初如果不是為了和岑舸結婚,她安溪如今也會是光彩靚麗的女明星。


  兩年多前,接到岑舸那通要求結婚的電話時,安溪正準備和娛樂公司簽合同。


  她大學時因為一部校園微電影而出圈,因此被一個有名的偶像劇導演看中,娛樂公司由此找到她,給出了優越的簽約條件,但安溪為了岑舸,放棄了。


  她放棄了星途與前程,飛蛾撲火一般的奔向岑舸。


  她們結婚時,沒有婚禮,沒有求婚,隻有岑舸一句“結婚吧”,與一對助理買來的婚戒。


  安溪摩挲著那枚至今還戴在她無名指上的戒指,嘲諷低笑。


  她為了岑舸,事業,前途,自我,包括尊嚴,全都不要了,可現在呢,她又得到了什麽?

  她所有所有的付出,最終換來的不過岑舸輕描淡寫的一句“厭煩”。


  離婚,她如何甘心就此離婚?


  她不甘心,更舍不得。


  她愛了岑舸太多年,也念了岑舸太多年。


  岑舸這個人,已經寫進了安溪靈魂裏,埋進了安溪骨子裏,剔骨剜肉,也分不出去。


  安溪回到公寓,發現母親竟然搬過來了。


  陳落梅也剛到不久,行李箱還放在玄關沒收拾,這會正在和家裏的保姆說話。


  蘇梨玉昨晚給陳落梅打電話,說了安溪即將做試管嬰兒的事。


  一旦做了移植手術,安溪就得在家臥床休息,需要人貼心照顧,而陳落梅本就是傭人職業,照顧女兒正好合適。


  於是陳落梅昨晚就收拾好了東西,早上吃完飯就來了。


  “小溪,你回來了?”陳落梅快步走過向玄關,“夫人昨晚和我說……你臉怎麽了?”


  安溪偏開頭,低聲說:“沒怎麽。”


  她躲藏著想上樓,被陳落梅攔住。


  安溪半臉腫脹通紅,模樣淒慘可憐,看得陳落梅又心疼又憤怒:“誰打的,岑小姐嗎?”


  “不是她!”安溪立馬否認,“不關她的事。”


  “就算不是她,也和她有關係是不是?”陳落梅思緒一轉,很快想到,“是不是岑小姐在外麵有人了,她的養的小三打的你?”


  被母親這樣一說,安溪心裏的委屈一下子沒藏住,眼圈瞬間通紅,但她還是啞著嗓子否認:“沒有。阿珂在外麵沒有人。”


  “肯定有!”陳落梅了解自己女兒,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岑舸一定是做了對不起安溪的事,不然安溪不會這麽藏不住情緒。


  她想著女兒這些年從岑舸那裏受得委屈和羞辱,心裏也早就積壓了一堆怨氣,不由就說:“她都這樣了,你還跟著她幹什麽,離婚算了,孩子你也別生了,免得生下來後悔。”


  安溪不想和母親吵架,更不想聽母親說岑舸的不是,甩開母親的手說:“這是我和她的事,你別管。”


  說完,她蹬蹬跑上樓。


  陳落梅又氣又恨鐵不成鋼,隻能憤怒地重複老台詞:“林安溪,你以後一定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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