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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話 願逐月華流照君(4)

  魏文蒼攥著甩棍奔到寶馬的駕駛座前,用鑰匙打開門坐了進去。雖然他開車是個半吊子,不過問題不大,好歹也是考出駕照的人。


  轎車沒有熄火,魏文蒼擺弄了幾下導航儀,確定地點後,係好安全帶,踩住刹車把換擋杆撥到了前進檔。


  “準備出發,全程217公裏,大約需要31分鍾。”


  魏文蒼喘了口氣,癱在座椅上暫時不想動彈,在熱空調的溫暖下,他覺得一陣倦意湧上心頭,眼皮子直打架。


  不過他現在饑腸轆轆,還幹渴得要命,想睡著其實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明明在穿越前已經吃飽喝足,結果一到了這裏腸胃就好像被清空了。


  嗯?魏文蒼忽然意識到屁股底下有什麽東西,隨手一摸,竟是掏出了一隻不知道什麽品牌的智能手機。


  這倒是一個驚喜,可惜他很快就發現這玩意被數字密碼鎖住了,等於無用。


  後視鏡裏突然開來了一輛白色轎車,在幾十米外喊起了喇叭。


  魏文蒼趕緊握好方向盤,踩下油門。


  這條小路無法並排通過兩輛轎車,因此他隻能選擇前進。


  和平鎮,陳安村。


  年長的老人一大早便擺起了地攤,望眼欲穿地看著來往的行人,花花綠綠的蔬菜堆在路旁,拚命想吸引顧客的眼球。


  年輕的小夥賣力地吆喝,時而拿起一顆橙子給顧客品嚐,滿載水果的小貨車如同凱旋的戰利品等著人們的瓜分。


  魏文蒼緩緩駛過集市,餘光瞄著一家熱氣騰騰的豆奶包子鋪,等過得遠了,他又把視線挪向那些掛著餛飩、麵條招牌的小吃店。


  他按壓著肚子,克製,迫使自己不去胡思亂想。


  就在魏文蒼剛集中注意力的時候,忽然有一個挎著籃子的花衣裳大媽橫衝了過來,驚得他連忙把刹車踩到底。


  幸好車速不快,魏文蒼很容易就停住了,慣性的影響微乎其微。


  “哎喲!”大媽應聲倒地,籃子裏的雞蛋大部分都滾出來碎成了黃澄澄的蛋清。


  魏文蒼心中冷笑,他確信車頭沒有撞到人,看樣子是遇到碰瓷了,還別說,這動作栽得夠快,夠專業,估計連假血包都準備好了吧?

  “我的腿,我的腿斷了!”大媽抱著一條染紅的腿慘嚎。


  魏文蒼本來是不想理的,但她這樣攔著車也沒法前進,後路又被看熱鬧的人給堵住了,他隻能陰臉拿著甩棍開門走出來。


  圍觀的人群竊竊私語,大部分無非就是在幸災樂禍,而且似乎某些人心理有問題,居然還有罵活該的,也不知道是魏文蒼活該還是大媽活該,或者都活該?


  小部分人選擇沉默不語,靜觀其變。


  唯一一個站出來說“公道話”的男子也是在為大媽鳴不平,聽起來就像是在跟她唱雙簧。


  然而當嘰嘰歪歪的眾人看清楚魏文蒼的樣子後,都乖乖地閉嘴了。


  任誰看到一個衣衫破爛手持鐵棍神色瘋狂的人都會退避三舍。


  “小兄弟,我跟這位大媽商量好了,她本來是想報警的,不過你放心,經過我苦口婆心的勸說,她允許你賠償醫藥費私了,你就隨便給個七八萬吧。”男子一看到魏文蒼,心裏也是犯了嘀咕,但他依然硬著頭皮,露出一副“我為你著想”的笑容。


  魏文蒼看了眼坐在地上耍潑皮的大媽,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按照目前的情形,這個大媽是因為他才出現的,也就是說,在曆史上她是不會出現在這裏的,或許她會碰瓷,但絕對不會那麽巧是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發生。


  而任法然說,不論他做什麽,曆史(指生死方麵或影響過大的事件)都不會改變,這個大媽現在應該是不會死的,就算死也不可能死在他這個未來人手裏,那麽如果他要是動手殺大媽會怎麽樣?

  自然法則(包含浩怨法則)肯定會阻止。


  魏文蒼大致也能猜出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倒黴了,原因就是自然法則在幹預他的行動,所謂的被天排斥,厄運之子。


  嗬嗬,既然自然法則會阻止,那他就沒什麽好顧忌的了,殺不死大媽,也要把她嚇死。


  “要錢沒有,想死直說。”魏文蒼話音一落,揮起甩棍就是往大媽的頭顱砸去。


  “臥槽,你來真的?”男子嚇得拉著大媽的手就往後撤,反應快得跟獵豹似的。


  看到魏文蒼真是個敢殺人的瘋子,圍觀的人都是見了鬼一樣四散開去,唯恐殃及自己,更有甚者還收起了地攤準備跑路。


  至於大媽則因為驚嚇過度都忘了叫喊和走路,就這樣傻愣愣地坐著被男子生拉硬拽地拖行了好幾米。


  等她在地麵的摩擦下回了神,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蛋,我的蛋啊!你還要賠我的蛋!”


  魏文蒼重新坐進駕駛位,聽著大媽殺豬般的嘶嚎,黯然一笑。


  冷風躍過挨家挨戶,誓要將陽光帶來的溫暖磨滅,但它還沒來得及發起進攻,就被一棟不起眼的農村土屋撞得四分五裂。


  微寒的陽光射進一樓屋外那扇灰塵堆積的推窗,照出了裏景的三壁一麵開著幾道樹杈般的裂紋,一麵脫落牆皮露出了幹硬的水泥,還有裝著木質大門的一麵勉強是完好如初,卻也陳舊而斑駁。


  四個女人圍坐在這三十平米的房間裏吵吵嚷嚷地打著麻將。


  其中最年輕的一位約莫三十歲出頭,不過她的容貌實在無法跟“美麗”一詞聯係起來。真要打個比喻,類似星爺《功夫》裏的齙牙珍,雖然她的齙牙不是特別明顯,但也窮形盡相,一臉的尖酸刻薄。


  其他三位相對更年老一些,長相同樣是一言難盡,最醜陋的簡直比如花還要辣眼睛――兩根小辮子,一張圓鼓鼓的肉臉,鼻孔又大又圓,下麵還有一顆尤為凸出的黑痣。


  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何霖朧在嗎?”門外忽然傳來了一聲沉雷。


  四個女人聽到陌生的男音皆是一呆。


  “何霖朧?哎?麗萍,這不是你家的那個女兒嗎?”一個女人驚訝地問。


  “噢~對,好像都過世幾年了吧?”另一個也恍然,這個何霖朧,她們以前是見過的。


  “四年了,怎麽會……”被稱作麗萍的年輕女人驚恐地起身,險些沒有站穩,“我……我去看看。”


  魏文蒼左右觀察這棟掛有14號門牌的二層樓房屋,莫名想起了爺爺奶奶的家。他們住的地方也是這般,整體隻能用一個“窮”字來形容,但他們住了幾十年也不肯拆掉它建新房。


  “你是誰?”側門走出一個女人,她看了看魏文蒼,神色之中充滿了警惕與緊張。


  她還是第一次遇見這麽古怪的人,身後是閃亮的豪車,身上卻穿著破爛,手裏還拿著鐵棍子,就像一個亡命之徒。


  “我來找何霖朧。”魏文蒼重複。


  “你搞錯了,這裏沒有何霖朧。”何麗萍心虛地說。


  “是嗎?我看她是被你賣給人販子了吧?”魏文蒼的聲音忽然拔高。


  “你……你別胡說八道!”何麗萍慌忙後退,想要進屋關門。


  但魏文蒼後發先至,猛地上前攥住了她的一隻手腕,並附耳低語“你要是再不說實話,我就報警。”


  何麗萍臉色煞白,聽到“報警”二字,她心裏的僥幸蕩然無存。


  怎麽會?這個陌生人,怎麽會知道?他跟何霖朧是什麽關係?

  “麗萍,怎麽回事啊?”另外三個女人剛把大門拉開一條縫,魏文蒼一個甩棍就是劈了過來,嚇得她們又縮了回去。


  “我可以把人販子的聯係方式給你。”何麗萍畏懼地說,“但你要保證不會報警,也不能傷害我。”


  “不,我要你現在就聯係他,問何霖朧是不是還在他手上。”魏文蒼命令道。


  “好,我馬上就問。”何麗萍從懷裏拿出翻蓋手機,撥動號碼。


  魏文蒼冷冷地盯著何麗萍的一言一行,他離她隻有一步之遙,隻要後者敢耍什麽小聰明,他必然會給她一個難忘的教訓。


  好在何麗萍也算識相,一切都按照他的意願來,稍頃,魏文蒼便從兩人的通話中得知,何霖朧已經被人販子轉賣掉了。


  該死,我就知道是這樣。魏文蒼變得焦躁不安,死水般的眼神忽然像是出淵了一條惡龍,猙獰而暴戾“快問他有沒有買家的聯係方式或地址。”


  “沒……沒有,太久了,地址他也……忘記了。”何麗萍拍著胸脯,結結巴巴地回答。


  那一瞬間,她仿佛看到了一尊頂天立地的魔皇,差點就要匍匐下去,萬幸的是,這個時間非常短暫,還不至於把她的三魂七魄嚇出來。


  會不會是這個人販子在撒謊?魏文蒼腦海閃過一個念頭,不,應該不會,他沒有欺騙的必要,但是哪怕隻有億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不能賭。


  “告訴他,你手裏還有個小孩要賣,約他在陳安村的六裏橋下碰麵。”魏文蒼壓著嗓門說。


  “他……他掛了。”何麗萍不敢去看魏文蒼的表情,心髒快得像要跳出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就是莫名害怕,她總感覺那個瞬間是真實的,而非單純的錯覺。


  這隻狐狸,倒是狡猾。魏文蒼出奇地平靜,因為他陷入了迷茫。


  線索斷了,怎麽辦?好像沒辦法了。


  真的報警?警察可能在一天之內找到麽?


  他隻相信浩者有這個效率。但是浩者,又豈是那麽容易遇見的,就算能遇見,他這個普通人現在也辨別不出。


  去神州總部,他不是沒有考慮過。但是就算他能成功與浩者的高層見麵,又該怎麽合理解釋自己的來曆?最關鍵的一點,想最快到達北京隻能坐飛機,他這樣子要啥啥沒有,能坐得了飛機?

  魏文蒼沒有再去關注何麗萍,隻覺得腦袋嗡嗡作響,天地的任何聲音、景物都與他無關了。


  他默默轉身,像是夢遊一樣離開了這個地方,拋下一路駛來的轎車不管不顧。


  他忽然想起了一個人。


  那是一次軍銜晉升的私人任務曆練,他遇到了一個特殊的怨者。


  aaa級怨使,代號毀滅。


  這是個類似精神分裂的家夥,他居然當著魏文蒼的麵侃侃而談,說著什麽渴望美好,想要做個好人,而事實上卻有近百戶家庭曾毀滅在他親手製造出來的意外之中。


  身為浩者的魏文蒼自然對這種偽善的畜生深惡痛絕,憤然出手。


  兩人對戰的結果也毫無懸念,魏文蒼完勝。但是他因為情緒問題沒有控製好力度,不僅用雷霆把這個怨使劈了個半身不遂,還轟塌了後者的藏身之所。


  “你知道為什麽,我是這樣子的嗎?”他躺在廢墟中,雙目溢血地盯著天空,在彌留之際艱難地吐出幾句話來,“在世界眼裏,我不重要,我隻是個可有可無的角色,我永遠是那隻瑟縮在陰暗角落裏的爬蟲,回憶著虛假的記憶,做著可笑的美好幻夢,不敢在陽光下邁出一步……”


  “這不是我選擇的路,是命運替我選的。我選的路,早已經在命運的力量下全部崩塌了。所謂命運便是你做的一切隻是掙紮,但無法改變結局!”


  原來這就是命運,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哪怕豁出性命都無法改變結局。


  甚至,連與她見麵的資格都沒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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