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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話 閻玲(2)

  艾玲很聰明,經曆了一段時間的打罵,她便意識到,母親是故意裝出來的。


  即便在此之前,她也沒有感到委屈,因為確實是她沒有做好,母親不滿意,打罵她是應該的。這是她與普通孩子最大的不同,她懂事得讓人心疼。


  但是母親為什麽要這麽做呢?艾玲大概猜到了一些,那就是母親想求死,她是在逼她離開。


  至於母親為什麽要求死,艾玲不清楚,但她知道,很可能與她有關。


  她希望能用自己的方式去感化母親,讓她放棄這種想法,可事到如今,母親還是離開了這個世界。


  艾玲開始思考,人為什麽要活著呢?就隻是為了活著而活著吧?死了之後,所有的都失去了意義,哪怕造福了後代,被人銘記,那又怎麽樣呢?對於死者來說,這些沒有意義,因為他死了,他感受不到任何事物了。


  艾玲忽然也想死了,她覺得自己活著沒有意義,對於數十億人口來說,她隻是個渺小到不能再渺小的塵埃罷了,她死了,又有誰在乎呢?哦,其實也無所謂吧,即便被在乎又能怎麽樣?那時候她死了,哪怕全宇宙為她爆炸都跟她沒關係。


  有人說,人活著就是為了享受過程,不要在意結果如何。


  聽上去是不是還挺有道理的?嗯?全世界有多少人是在享受過程的呢?艾玲不知道,她隻知道她想死,這種狗屁又雞肋的話在心靈雞湯裏很常見,對她沒半點實質性的用處。


  人為了活下去,真是什麽勵誌的理由大道理都編得出來啊,而最終,也就是早點死跟晚點死的區別,可笑至極。


  之所以不想早死,隻是因為本能地怕死吧?隻是因為還不夠絕望吧?隻是因為沉迷於追求世界上所謂虛幻的美好吧?

  是的,隻要是死後就消失感受不到的東西,不論是現實存在的或是不存在的,艾玲都認為是虛幻的。


  隻有死亡才是真實永恒的!

  她的思維在母親死亡的刺激下突然就跳脫了正常人的範疇,如同一株急速瘋長中的變異幼苗――世俗的觀念已經束縛不了她了。


  有時候太蠢是種悲哀,太聰明也不是件好事。


  但此時的艾玲年齡還太小,這些可怕的想法雖然在她腦海形成,但隻是雛形,並非根深蒂固。


  一天後,周玉玲的父母舉辦了喪事,哭得泣不成聲,艾玲卻沒有流一滴眼淚。


  又過了幾日,周玉玲的屍體被送去火化,燒好的骨灰被存放在了她生前居住的房間裏。


  當天夜裏,艾玲偷偷溜進周玉玲的房間,將她的骨灰混著飲用水全部喝了下去。


  做完這一步,她便知道,母親已經永遠和她在一起了。


  但是她還不能死,因為她還有個願望,想感受一下來自父親的愛。


  艾玲十四歲那年,她遇到了一個傾心的男人。


  這個男人有三十多歲,初見時,他在街上賣冰糖葫蘆,看到艾玲孤零零地從他身邊經過,他便把一串糖葫蘆送給了她。


  就很奇怪,世上真的會有無緣無故的愛嗎?

  但不可否認的是,艾玲對這個男人產生了好感,也許是她等得太著急了,所以當場就用文字表示要認他做爸爸,想要愛。


  男人欣然同意,此後的每一天,艾玲都會來這裏免費拿到一串甜滋滋酸溜溜的糖葫蘆。


  然而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這個男人早就盯上了艾玲,他最喜歡的就是這種年紀小又漂亮的女孩,加上艾玲還是個聾啞人,這就更讓他垂涎三尺了。


  如果說艾玲是看破生命的墮落天使,那麽這個男人就是不折不扣的惡魔。


  艾玲雖然聰明,但依然不懂人性的險惡,依然有著女孩的天真,很快,她就被男人以給予愛為由誘騙到了家裏。


  鎖上門遮上窗簾後,男人露出了真麵目,他扒光艾玲的衣服,把她抱到床上,急躁地脫下褲子,撲過去就強奸了她。


  艾玲痛得眼淚直落,她茫然地看著男人這張忽上忽下的臉,似乎想知道答案。


  事後,男人用文字解釋說,我與你沒有血緣關係,隻能用這種方式表達愛,即便是有血緣關係的愛,也是由兩個無血緣關係的人通過這種運動後才誕生的,所以我這是最原始最真實的愛。你的父親曾經也是趴在你母親身上才有了你。


  原來愛是這麽惡心的東西。艾玲想。


  男人為了讓艾玲相信自己的說法沒錯,沒過多久,他又叫來了五個朋友對她。


  艾玲在他們的壓製下毫無反抗能力,她哭得死去活來,拚命地搖頭表示“不想要了”,可那些男人還是不肯放過她,把她當成一件發泄的玩具翻來覆去……艾玲昏迷後,他們甚至把她綁去了省外從事某種小卡片的服務工作。


  等到警方救出失蹤的艾玲時,她已經經曆了無數遍的“愛”之摧殘。


  後來呢?

  艾玲忽然又不想死了,因為她找到了活著的第四種理由。


  “啪。”一根枯樹枝被鬼厄踩斷,清脆的聲音在漆黑的荒野中格外刺耳。


  他停下腳步,看著死焱,表情驚疑不定“你帶我來亂葬崗幹什麽?”


  死焱驀地轉身,一雙綠豆小眼滴溜一轉“怎麽?你怕了?”


  “怕?我的字典裏就沒這個字!”鬼厄惱羞成怒,目光不安地掠過一座座墳包。


  死焱說得沒錯,就這麽去見一個從未謀麵的怨王,他心裏確實是有些忐忑,畢竟後者要碾死他就像踩隻螞蟻那麽簡單,但他別無選擇,隻能賭上一賭。


  “希望你能記住這句話。”死焱譏諷地看了他一眼,拍了拍手,四麵的亂葬崗立馬如湖麵般蕩漾開來,散作一片陰森的密林,密林深處是一座圓錐形的十八層塔樓,鮮紅得詭異。


  “幻象?”鬼厄臉色一變“你們這麽做不怕被檢測部……”


  “這便是大人的能力。”死焱笑眯眯地打斷他說,“她的自然負能可以掠奪正能量的生命。”


  “掠奪生命?”鬼厄眉頭一皺。


  “不錯,這不等同於抵消正能量,簡單地說就是正能量的軀殼還在,隻是它本身的效用消失了,變成了擺設,而檢測部的浩者隻能感應正負能量的消失或出現,他們發覺不了這方麵的問題。”


  “真是……可怕的能力。”鬼厄沉默了片刻。


  “走吧,別讓大人等著急了,這裏可以隨意高速移動。”死焱說著身影便是一閃。


  冥心殿,露天頂樓。


  白骨燈柱亮著幽暗的熒光,暗色的紋路地板猶如血液流動,墓碑砌成的灰白王座之上,一道婀娜的人影優雅地側著腦袋,黑色長袍下露出兩截雪白的胳膊與交疊的雙腿,正以一種睡美人的姿勢小憩。


  似有所覺地,她睜開了眸子,這是一雙美麗而致命的眼睛,裏麵仿佛藏著一個晝夜交替的地獄,既蘊含了天堂之美,又有地獄的驚天死氣,讓人在無限恐怖的同時陷入迷醉沉淪。


  “女王大人。”死焱緩緩踏進殿內,他每走一步,腳下就會綻出一朵鮮紅的花瓣,花瓣在原地滯留一瞬便會合苞朝著下方墜落。


  “來啦?”閻玲發出勾魂蝕骨的魔音,眼神卻是淡漠如視眾生為死物。


  鬼厄遠遠地望著閻玲,靈魂升起一股心悸的徹寒,不敢妄動,他將目光低垂至她的腳踝,發現上麵係著兩串妖豔的黑曼陀羅,延伸而下是一雙少女般的涼鞋。


  年齡不大,但非常危險,必須謹言慎行。這是鬼厄的第一個判斷。


  “唷,我們的客人怎麽不進來呀?是害怕奴家嗎?”閻玲咯咯直笑,輕佻地對著鬼厄彎了彎手指。


  鬼厄還沒有開口,忽覺四肢一僵,身體不受控製地飛到死焱身旁,雙膝重重下跪,地麵都在這股力量下裂開了凹坑。


  可惡,何霖朧都沒讓我這麽狼狽過,為什麽自然負能的掌控者都是些乳臭未幹的女孩!他忍著劇痛,心中有著極端的屈辱和不甘。


  “說吧,你有什麽事?”高高在上的閻玲慵懶閉目。


  “記得要叫女王大人。”死焱悄聲提醒鬼厄。


  “女……女王大人。”鬼厄壓抑著怒火道,“我有個消息要告訴您,但前提是您得庇護我的安全。”


  “什麽消息?”閻玲興味索然地搖擺著小腿。


  “足以威脅到您的存在。”他加重了語氣。


  “嗬,你說的是另一個怨王吧?”閻玲無動於衷,“論起年齡……奴家隻有十八歲,或許我要稱她為姐姐,但這不表明我會敗給她。”


  “如果我說她會與神州合作來對付您呢?”鬼厄把姿態放到了最低,聽上去真是為了閻玲著想。


  “嗯?”閻玲重新睜眼,似乎沒有消化他的意思,“什麽?”


  “她為了一個男人已經叛離了我們怨者,投入了浩者的陣營,您要是不先下手為強,她早晚會聯合浩者……”鬼厄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閻玲瞬移到了他的麵前,用一隻玉手鉗住了他的脖子。


  “你說的,可都是真話?”她的聲音突如變得怪異刺耳,像是狂風吹過骷髏山穀時的鬼嚎。


  “句句……屬實。”鬼厄感到了地獄逼近,他篩糠似的顫栗,因憤怒沸騰的血液也立即冷卻了下來。


  “有趣。”閻玲的這個詞語不知是針對何霖朧還是對鬼厄,亦或兩者都有,她放開鬼厄,倏地飄回王座,一掌按碎了扶手上的顱骨,接著便是一陣可怕的沉默。


  死焱看到這裏,明白大人又要暴走了,他也顧不得告退,趕緊拉著驚魂未定的鬼厄撤離。


  半晌,一句死神咆哮響遍了十八層塔樓上下。


  “與愛有關的都要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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