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江湖(超大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相見
三月前,這城中的詩詞文章買賣才是真的好,可以隨心所欲,漫天要價,可也不會低了二兩金子,如今呢,風頭弱了,都城知曉的人多了,自然便宜了些,但還是有賺的。
而近幾月,又有好幾位丹青又將已有的十二位花主仙子詩詞整理出來,請來不少丹青聖手親自描摹狀貌,將二十四花仙,描摹的生動的很,不然何以維持二兩金大價。
小販翻開書,同夏東流說道,“爺,請看,這開篇都是新升的花主仙子,詩詞文章花容月貌皆是有的,都被描了下來……而後篇十二位花仙,名聲已久,就放在後麵……這裏麵可是有好多山水故事的……”
“哦?你可知曉這半個讀書人,姓名……”
“爺說笑了,現在朝廷禁絕了,不過還是有些風聲的,爺可不能亂說的,今日看在爺的麵上,小的豁出去……”
小販輕輕說道,踮起腳,“小的隻曉得這半個讀書人,姓曹……其餘真的不知了……”
夏東流一笑,“夠了……真巧,我這位朋友也是姓曹,遠道而來呢……”
小販禮貌一笑,並未想到什麽。
“那爺,您看……”
小販磕巴一下,抖了抖懷中書籍。
“別急,你不是說有仙子的山水故事嘛,來講講……我把錢先給你,你放心的講。”
小販趕忙自青年手中接過十兩金,還有些不信。
“爺,如此大方,自然好的,小的一一道來……”
“不用。就講講青蓮仙子就好……”
夏東流戲謔不已,龍淺月死死掩著嘴巴,臉色憋的通紅,不敢光明正大的笑。
至於小姑娘,早已經忘了手中的糖葫蘆,坐在牛背上全身心的聽著小販的話,樂嗬上了天,當然沒想到哥哥如今這麽名氣大。
莊俞黑著臉,無地自容,根本沒想過有今日,這才明白宮主那句,他日曹公子定會名滿天下……
小販翻了翻書本,都是選用上好的宣紙,彩色丹青,尋到青蓮仙子那一頁,畫中女子倒是和連青差別不大,隻是少了靈氣。
“有的……爺請看……這就是青蓮仙子,話說最是得那半個讀書人喜愛,為其作詞文章最多……這位花仙子也是心係他一人,卻不料這半個讀書人花心些,連連為十二位仙子作詩,同一堆仙子有染……當真大風流,巡遊群芳之間,將十二花主仙子拿捏的死死的,都心生愛慕……實乃我中豪傑……隻是可惜,這半個讀書人不知為何?拒絕了一眾仙子,太過不該,惹了仙子愛慕,又推的一幹二淨,真不是……”
“咳咳……到底是山上神仙,了不起……”
小販趕忙咳嗦幾聲,差點爆了粗口,倘若被幾位爺聽去,萬一不高興,這金子可就飛了。
莊俞眼神一斜,狹長的眸子,直勾勾的望著小廝,“你從何處聽來此人風流成性?還有你那句“拿捏死死的”是幾分道理?”
小販趕忙說道,“這自然是我同他人口中聽來,小的識不得幾字,隻能多背背,靠著賣些書本,維持生計啊……”
夏東流一笑,“曹兄,何必為難他……”
小姑娘樂嗬嗬的點了點頭,“就是……就是……”
小販這才放了心,欲言又止,“小的這還有一則尤為隱秘的山水故事,幾位爺可想聽?”
“有話直說……”
小販一陣尷尬,“這則故事另收錢的。”
夏東流笑了笑,自兜裏摸出一兩金子,拋給小販。
“爺真是闊綽……爺,請看……”
小販又翻過一頁,正好到了第十四席位的芙蓉仙子畫冊。
夏東流沒由來一陣不好,心裏突突。
“幾位爺,請看,這也是新晉的芙蓉仙子,華貴豔群芳啊……這芙蓉仙子可有些秘聞的,爺請看,這篇文章詩詞同那半個讀書人定是一個出處,而後麵就不是一人了……”
“按照宮中丹青聖手的說法,後麵此人多少見了那曹姓少年,機緣種種,眼紅了些……”
小販沒注意到夏東流的眼神,仍是滔滔不絕。
“後麵的詩詞文章就差了些,多是甜言蜜語,馬馬牛虎讀了書,軟磨硬泡得了仙子芳心,不然如何能入了百花譜,被世人所知,此二人文章風采,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宮中丹青推言道,多半是此人會些調調,屬於畫中老手了,為了一段露水情緣,可是沒有那半個讀書人純粹,人家是真風流,筆墨文章清流,此人則是假風流,留戀往返……”
龍淺月被驚的說不出話來。
莊俞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這才想到福地之時,青年偷摸著私會芙蓉仙子。
“大膽……”夏東流斥道。
本該樂嗬嗬的小販,嚇的一個哆嗦,不知所措,趕忙把手中的書籍,一股腦的塞在青年懷中,一溜煙跑了,哪裏管它掉不掉。
至於小販,賺了錢,買了書,就好了,哪裏管其他。
“夏兄,好雅興……”
小姑娘也是合不攏嘴,幽幽說道,“害人終害己。”
今個真高興哩。
小姑娘的宗旨就是,哪裏有事那裏有我,怎麽也不嫌多。
龍淺月也是一陣無語,早知道少言語幾句,能有這鬧心事?
莊俞撿起基本書籍,撣了撣灰,扔了可惜,不論好壞也值得藏上一本。
“走吧……夏兄,去你家坐坐?”
夏東流悶不吭聲,今個又被氣的不清,獨自去往前麵帶路。
一人久久無言,走了半天的路程,到了禮部衙府。
“好家夥,夏東流咱們能不能去你家府邸坐坐?來這禮部尚書衙司做甚?真當歇腳呢?這王朝處理公務之地,不太合適。”
莊俞說道,即便你爹真是官小,是禮部尚書,也不該如此荒唐,這重地豈是人人都能進的。
夏東流咳嗽幾聲,“無妨,家父常年在此……至於府邸早就荒廢了個幹淨……放心,此處不必南府衙小,裏麵別有天地的,不然你以為任職的官員客卿,又其他去處?”
莊俞搖了搖,縱使你爹官大,還是有些欠妥。
夏東流上前,習慣了自袖中掏出那塊令牌,幾人順利進入禮部,門口小吏畢恭畢敬,少年越是覺得夏東流有個厲害的爹……
禮部後園。
果真,半點不必梨園差的,小園重重,也很是安靜,到底是政務之地,少了紅磚石瓦,嚴肅的緊。
幾人匆匆落了腳,後院的丫頭趕忙安排了房間,備好了酒菜。
這三四個月趕路,可是有些累了。
小姑娘還是有些擔心那頭青牛,不準走大門,就被小吏牽去後門,說是繞路進來,可是如今還沒來。
…………
書生同尚書右仆射自國師家中歸來,入了尚書府。
門口小吏趕忙上前說道夏東流事宜。
尚書臉一黑,“這小子回來了?還帶朋友?真不把這當地方?不是什麽好鳥……我去看看。”
艾學義遠遠跟著,也想見一見連一位右仆射也厭煩的妙人。
穿過層層走廊門戶,在經由後院長廊,兩人一步邁入莊俞修整的花園。
老遠處,就聽到尚左丘明嚷嚷道,“臭小子,你當我這禮部是什麽地方,什麽狐朋狗友鬥往裏帶?如今還牽頭牛?早些滾回宮中……”
艾學義一驚,順眼望去那頭悠閑的青年,不敢言語,不知者不罪,但他不同。
青年戲謔的望著他,眨了眨眼,繼續閉目養神。
夏東流問聲而出,“叔伯切勿小家子氣……我就偶爾來坐坐。”
莊俞應聲而出,就打算拜見一下長輩,不料一眼望見如今身穿官服書生。
二人皆是一驚,又相視一笑。
小姑娘忙著在屋裏扒拉著米飯,自是沒有出來的。
“尚書大人息怒,恕我等莽撞。”莊俞說道。
夏東流一笑,“無妨,我這叔父大方的緊……放心住下。”
“誰是你叔父?沒大沒小……這些又跑哪鬼混去了?將軍府的那丫頭可是一直在等你回來成親……”
龍淺月一驚,百味陳雜。
“左尚書說笑了,此事不可認真,我又不是世俗人,如何同她白頭偕老?不合適的……”
“那你招惹那丫頭做甚?心裏沒點數?都二十五年紀的人了,還跟頑童一般?斬不斷塵緣?還上山修道?”
青年翻了翻白眼,怎麽個上山修道,就得斬斷紅塵?倘若都這般,那仙子不是白白可惜你年華。
“無妨,我抽空去同她講個清楚……”
艾學義莊俞兩人自始至終沒有言語。
小姑娘探出腦袋,突然瞅到如今的書生,一陣失神。
“左尚書,這是我同行結識的好友曹即明……”
莊俞剛要打斷夏東流的話,卻不料被青年說了出來。
左丘明一驚,小聲嘀咕好幾遍,越是覺得熟悉。
“曹……即明……”
“艾探花,這個名字……有些熟悉啊……”
艾學義點了點頭,可不是熟悉,不就是如今手裏這本詩詞文章的主人。
“哦……就是那沸沸揚揚的半個讀書人?咱手中的詩詞文章就是他的?上半天還在國師府探討一翻,如今就見到了真人?”
左丘明打量著少年,最覺得不像啊……跟風流搭不上邊兒,眸子倒是怪了些,一身舊白的青衫,正兒八經的人間少年……
“你就是……曹即明?這詩詞你作的?”
莊俞無奈的點了點頭,不像就對了……
“想必你也是修道人……同東流又是朋友,那邊安心住下,先前所言莫要放在心上。”
“尚書客氣了,小子內心惶恐。”
左丘明笑了笑,“惶恐個甚,都是山上人了,了不起……”
“大人說笑了,有些規矩擺在那,自是不能變得。”
“嗯,好個規矩。”
左丘明很是滿意少年說法,登山求仙,初心不變。
艾學義一笑,“你等先休息,咱們晚上聊……”
莊俞點了點頭。
“你等認識?”
“左伯伯,此人就是晌午我在國師所言之人,同窗好友。”
左丘明點了點頭,大善!!!
莊俞怎麽都想不到在此處遇到了艾學義,如今想必那些詩詞文章同樣被其曉之,往後的見麵自然就會尬上一些,該如何解釋一翻,就很為難。
艾學義同樣意外,短短兩年多時間,莊俞已經同自己境界相仿,如今還真應了那話,在中都相見。
“曹兄還真是人才多廣,朋友遍天下啊,連這新任的龍圖閣學士兼右補闕都是你的好友……你可知此人是幾年會試的三甲,探花。”夏東流打趣道。
莊俞遙遙頭,“不知,時間太快,如今都快兩年了,沒想到還真的在都城遇到,如今還真做了大官。”
夏東流就有些好奇那個長佑郡有個什麽好奇之處,難不成一個廢了修為的李景勝有這麽的能耐?門下學生個個非同凡響?
後半天,艾學義並未來尋莊俞,想必是打算讓其多休息片刻。
莊俞早早睡下。
翌日。
少年習慣性的早起,活動活動筋骨,就時時刻刻著手修行禦劍術。
術法多變,自然得苦練,當然,練劍更是不用多講,寒來暑往,得了空,莊俞都會吃苦練劍,或是閉目養神,心湖中也有一個個小小的自己,拚命練劍,從來停止,隻求得一日出海,驚蛟龍。
書生早早尋了過來,兩人於小園相見。
艾學義率先開口道,“曹兄真是大名鼎鼎,風流不羈啊,竟惹的如此多的仙子青睞……”
莊俞一頓,斷是想到書生說如此言語。
“說來話長,都是些胡謅鄒,卻被信了真。”
書生一笑,“如今你可是出了名的,山上何人不知?也隻有這俗世好上些。其實這都城裏的大大小小修士同樣知道的,隻是懶得講罷了。”
“不談這些……沒想到,兩年時間你都做了大官,還得前三甲,探花郎,官至龍圖閣學士,往後可是有看不完的書和學問了。”
書生踱步說道,“學問不學問的有限,官場如戰場啊,都是人心算計,一些老不死的頑固不化……”
莊俞一驚,艾學義變了。
書生看著突然停止言語的少年,“怎麽?看我變了?”
“無妨……文武百官哪有什麽清流可言,都是頑固不化的東西,貪得無厭大有人在……”
莊俞張了張口,尋思半天,才說道,“你變了……往前你可是不會說如此言語。”
書生點點頭,“我原以為入了朝廷,想著夏王朝還有的救,如今看來,大夏亡國是必然,也虧了張居正這位國師殫精竭慮,背後挖牆腳的小人不少,皇帝也是如此,有心無力,說白了,同山上宗門,買賣權力居多,如今又收不回來,整個朝野大有坐吃等死的情況,確實無外法,這統統都是三千年前留下來的詬病……”
“你看的通透,我自是不曉得。”
書生搖了搖頭,“何來通透可言……如今連國師張居正都有心無力,天下大勢,推波助瀾啊……”
莊俞打斷道,“好了,我等不談如此官場事宜,我們可是修道人,自然得心境如春,談論些術法……”
書生眯著眼,“莫不是比劃比劃?”
莊俞一喜,“自然,我這江湖走的甚是可憐,都是被人壓著打,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了個旗鼓相當的人兒,不活動一翻,不舒服……”
書生打趣道,“旗鼓相當?你確定同我境界相仿,就相當?”
莊俞臉色一黑,看不起我?
“那就比比。”
書生自袖中取出一副空白畫卷,“請……”
二人身影略入空白畫卷,裏麵是一處半真半假的奇妙地界,山山水水,好不真實。
“別瞅了,小道爾,不值錢。”
莊俞老臉一紅,“那開始?”
書生伸出手,示意他出手。
莊俞笑了笑,看似滑不可稽,實則人身處的蓮花小人早早盤坐蓮台,隨時“調兵遣將”。
少年念頭剛起,單手覆於身後,不留痕跡的捏著真印,畫中的滿山江河,突然沸騰起來,水漲船高,化作滔天水幕,砸下那書生。
書生呼了呼折扇,體內書聲琅琅,如同夫子翻書,折扇憑空扇過。
“風來……”
畫中突然狂風不止,將滔天水幕吹了回去。
莊俞再是不能竊喜的站立,快速口吐真言,心中念頭即起,水幕化作兩條蛟龍,蛟龍出海,席卷而來,攜帶滔天雄威。
書生點了點頭,水法不錯。
隨即合上折扇,憑空點上幾下,一則“行雨令”憑空凝出。
突然其來的蛟龍,瞬間化作雨滴,點點灑落。
莊俞心中一驚,重新收攏雨水,化作一股洪流纏繞己身,心思急轉,莫不是就這麽弱上一頭?
水法不成,那就雷法?
少年攜卷洪流奔襲而去,瞬間將書生攏住。
“凝!”
洪流以眼見的化作玄,將書生困住。
莊俞半點不手軟,掌心雷芒攢動,可不是那雷法琅書上的水生雷,那可上不了台麵,如今又好似化作一位龍虎山小天師,浩氣凜然,鋪天蓋地的雷芒哄相玄冰。
龍虎山雷法,真是小姑娘偷偷說給莊俞聽的,不聽白不聽。
沒想到,如今還真就莊俞使出來。
不過,在龍虎山眼裏,如今這所謂的雷法,還比不上下雨天打雷呢。
手中雷芒攢動,少年一把捏個稀碎,身前玄冰突然炸開。
書生悠哉的望著少年,看了一出好戲,不染分毫。
此回相見,不如懷念,真就真真都長大了。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