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江湖(超大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考驗
光陰長河鋪卷,往事皆在眼前,被神秘人點出幾處晦澀之處,異常顯眼,時刻提醒莊俞的心神。
畫卷中,少年正在破封印白依然的陣法禁製。
女鬼沉默好久,又緩緩開口,“三百年前,我被人抹殺,心有不鬱,化為厲鬼,幸有眉心之物,得流一絲清明,孤孤單單昏昏沉沉在此山脈漂泊百年光陰,那時候何來如此,雖出不得禁製,但有那日月更替,那似如今,此處被所謂的道家天人化為絕陰之地,變為厲鬼濁物棲身之所。”
“難道是兩個不同人的手段?”莊俞聽得一二。
女鬼點了點頭,“對,我不清楚被誰所抹殺,但我之效將我鎖於此地的之人,正是那山上的道家狗屁天師。兩百年前,一年輕道門弟子誤入此地,輾轉多日,自始至終走不出,垂死之際,我曾現身指點迷津,贈其另一顆神靈遺物,同我眉心為一對,如此仙家重寶,作為約定,那弟子得助我脫離此方山河。當然,我也立下心魔誓言,約定不會擾亂良俗,不曾想到哪廝回了宗門,竟顛倒是非,帶來了家中長輩,將奴家拘於此處,毀了此方宅門,搜刮寶物,又用道家金科玉言將我封禁於此,如同人間地獄,消磨於我,也幸得那所謂的天師,半信半疑,留了奴家一條賤命,最終困我於此,自生自滅……”
“你為何而亡?”莊俞問道。
紅衣女鬼抱著胳膊哭泣,撣了撣身上的紅色衣裳,是那嫁娶的紅妝,搖了搖頭,“不知。”
莊俞停了好一會兒,緩緩而言,“朗朗乾坤,自有天道,你即有向善之心,自得清明,相信我,這個世道雖然不好,但他絕不算不上差,魔由心生,亙古不變,天道最清楚。”
“你信我?”紅衣女鬼看向麵前少年,心虛清寧。
“信。”莊俞回道。
“那請你帶我出去,我覺不惑亂俗世,負責神魂皆毀。”女鬼懇求道。
“你是為了報仇?”
女鬼頓了頓,有些迷茫,“對,我要他償還一切。”
“報仇?你應該清楚道家祖庭是什麽地方,別說你,就連中五境也不見得有資格。”
紅衣女鬼笑了笑,格外明亮,放了一口心氣,“我這一生,都是如此,夠了……心神俱滅也好,我總得去瞅瞅那個道士如何,過的怎樣,總得看看仇人模樣,飛蛾撲火也罷,我都願意。清楚被何人所抹殺,但我想出去看看,作為曾經的約定,值!”
“如此說來,你已經是三百餘歲的陰鬼了?”莊俞問道。
空氣莫名的窒息,紅衣女鬼目瞪口呆望著麵前的少年,聲音陡寒的說道,“我年方二十,何來三百歲之說,有沒有禮貌?”
莊俞望著暴走的女鬼,啞口無言,一時間不知道講啥。
“我如何救你?你就能肯定我做的?”
“我也不知曉,總得有一絲希望,我可不會再有兩百年光陰,這鎖鏈隨時都足以毀了我陰神……”女鬼喃喃細語。
“那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莊俞說道。
“…?如何。”
“將一縷本命陰魂交於我,倘若出了此方山河,別隻記得報仇,多看看人間,也許不差,還有我不知曉何時去往荊州地界,畢竟我連中都尚未走過。”莊俞回答道。
紅衣女鬼反而沒有在意莊俞所講的本命陰魂,反而說道,“你如何遊曆江湖?”
莊俞看了看,用手指了指地麵,“用腳走。”
“用腳?你莫不是在逗我?”
“江湖就得腳踏實地,如果飛來飛去豈不是少了太多樂趣?”莊俞回道。
紅衣女鬼笑了笑,眉間湧動,一絲本命陰魂從陰神剝離,卻絲毫不曾痛苦,好似解脫一樣,看見了別處天地。
陰魂漂於莊俞身前,“你就如此信我?”
“我一濁物,遲早都得死,沒什麽賭不起;你要不要我眉心之物,都可贈予你,就算你反悔,憑借這縷神魂,讓我魂飛魄散都可,全當是你昨夜信我,讓我看到世間還有如此清澈如一小姑娘,很知足了。我不怨天地,隻恨自己生如螻蟻,活該如此。”女鬼悵然如失,全然無關性命。
“放心,他日我定會還陰魂,陰魂歸一,定不損分毫,也是對你的約束,莫怪。”莊俞將絲絲本命陰神,化入腦海,多了一絲絲與女鬼間的聯係,隻要自己一個念頭,毀去本命陰魂,麵前女鬼就會形銷立散。
“如何救你,這可是兩個手段,破了此處地界,還有外方禁製,你得知曉。”莊俞說到。
“你問我?我如何知曉?隻要你助我脫離此方山河,別說我眉心之物,就是做你的鬼道情緣,春風一度都隨你……”紅衣女鬼言出驚人,委婉動人,嚇的少年一陣失神膽寒。
莊俞趕忙上前,觀得那真意流淌靈樁。整
個金柱高莫八尺有餘,三尺入的地下,甚是牢固,釘住此方山水跟腳,汲取山水氣運源源不斷匯入釘靈樁;以整個靈柱為中心,地麵用著朱砂丹青描摹出大大的“敕”字,剛正不阿,金光流淌,幾百年光陰未曾消磨,可見功力深厚。
手指順其劃過,絲絲清涼,透徹心扉。莊俞一手緊緊握住釘靈力,渾身法力澎湃,但整個柱子渾然不動。
少年思索一翻,腳底金光大作,竟是一道陣法,緩緩成型,加持己身,又仔細的看了眼地麵朱砂繪青,看來字跡尤為關鍵,隻是如何毀去?就有些為難。
莊俞思索一翻,看了眼紅眼女鬼,“如此朱砂丹青輕易毀不得,唯有以汙穢之物破之,準確的來說,就是用你的心頭血浸染,汙濁於其,得解。”
紅衣女鬼沒有思索,指尖劃過手腕,絲絲黑色汙血被法力牽引而來,飄於空中,腥臭無比,滴落於地麵,匯入朱砂丹青,黑煙繚繞,字跡被腐蝕消散;紅衣女鬼瞧了有用,就更為賣力,一時間黑血流淌,瞬間淹沒地麵,字跡消散後,整個釘靈樁顫抖起來。
果真如此,天下清明之物,都懼怕陰祟之物。當莊俞再一次雙手握住釘靈樁之時,金光大作,一副被藏於樁內的畫卷鋪開。
畫中一老人,仙氣十足,身著紫衣,撫須而言,“道友為何懷我陣法,莫要輕信了妖言,助紂為虐。”話罷,畫卷全無。
紅衣女鬼呲牙咧嘴,撲了過來,不料又一次被鎖鏈困於原地。
莊俞毅然決然的拔起了頂靈樁,捆於女鬼腳上的金色鐵鏈憑空消失,留得一把極重的靈柱於手內。
女鬼有些木然,全然沒想到如此之快就脫離了苦海,還得自由之身,起了身,邁了腳,很久沒有這般如此,衝著莊俞施了一個萬安福,以表感謝。
隻是剛走幾步,麵前的照壁金光流淌,女鬼被金光擊飛,口吐濁血,萎靡不振,但整個照壁反而滿天金霞,竟要煉化女鬼。
莊俞趕忙靈力凝為大手,一巴掌毀去照壁。天地清明歸真,大日朗照,可見日月,原本的陰宅真真暴露天下,在無半點陰氣,被灼日烈陽,瞬間清除個幹淨,山河俱現。
“多謝相助,如今炙陽天,我露不得麵,有傷陰神,晚上還是此處……”女鬼話吧,化作一縷青煙飄入最小的土丘,真是莊俞之前培了土,如今處於宅門西角。
如今身處宅門的莊俞,還是有些不信此處為真,諾大宅門被傾覆,變得這般光景。不論女鬼所言是否全然為真,但一宅門傾覆為真。
如今的此方山頭,在無之前半點異樣。隻是外圍的另一番禁製,少年仍是百思不得其解,如何破去或是毀掉,就很傷腦筋。
而從陰宅拔出的那枚釘靈樁竟變得猶如金針大小,全然成為無主之物。莊俞對這些山上仙家玩意就很好奇,畢竟見得不多。
私塾讀書五年,有關山上法寶靈器之類的太少,好似江滿就一件,但從來也未曾讓他人看過,是類似一隻碧青玉鐲,形似水龍,頭尾相銜,青光流淌,十足真意;被小公子當成了“寶貝”,其實不然,畢竟事關大道,不可半點兒戲,莊俞很理解。
書生艾學義的一把很是白描的紙扇,空蕩蕩,無半點題字繪圖,卻讓他看得尤為緊;而女子陳白安則是腰間的一枚紫金鈴鐺,卻從不做響,小姑娘沒少拿著搖曳,完完整整卻無半點聲音,就連莊俞也有些納悶;而最是話少的文峻卻是玩意最多,可能品軼算不得高,但也讓大開眼界。
至於其他“寶貝”,就是金丹天劫時鍾元白那隻破碎綠如意,隻是被毀了個幹淨。
然後就是手中這把摸不著頭腦、脾氣古怪的鏽劍十四,被配上了一把有些許之不合的劍鞘;身上一隻仙家咫尺物金絲錢袋,在無其他。
少年還是有些竊喜,畢竟剛下山不久,就得了一件寶物,雖說湊合,但對於濁物鬼魅先天壓製,很是不錯。得了寶貝,自然高興,自然江湖不算差。
生了火,緊靠山脈溪澗的樹蔭地。石小可取出了筆墨,又開始抄書,看那幾本登山之法,多是那道家祖庭流出,所以莊俞就很傷腦筋。作為一方天下道家大同及大成之地,修道之人的朝聖地,自然人人敬畏,對於人族功效巨大。
隻是家大業大,就難免有些蒼蠅,畢竟道家天人一說,非同凡響。作為如今煉氣修行最為認可的山上登門一途,自然如此。
萬變不離其宗。
道家集大成,從而演變如今的天下萬法,皆有淵源,源頭可循,當然武道一途除外。
其餘各家仙家法術門路多是岔路分道而來,才有的如今天地百家爭鳴,三教九流,花團錦簇。由此衍生萬道,貢獻自然不用多講。
於其所說捅了道家門廳,那就真真捅了山上的“馬蜂窩”,所說中土天下半點不小,別的不談,就單單整個大荒的山頭仙門,就足夠其美美喝上一壺,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而書生艾學義的大道一途,雖用不上道家的“坐禪機”、“打忘語”,憑借肚中學問,內省己身,但依舊逃不過道家“周天搬運”,汲取天地靈氣,儲藏於身。
而多數煉氣修行者,多是借用已有道家術法,例如“大周天行氣法”、“十六段錦”,也有某些打磨筋骨強身基本功,如學劍用到的“站樁功”,靜心的“鬆靜功”。以及觀想人生小天地的“觀想法”等等,諸如此類,道家功法太廣太大,同時也很是繁雜;有那由簡入繁,由一化千的先賢祖法根源。
試問天下誰惹的起?對道庭不敬,就是對自己的大道所持懷疑,太難。
莊俞臥靠在大樹陰涼處,掃了一眼抄書的小姑娘,又頂著手裏這把於道家天人又莫大關聯的山上寶物釘靈樁,眉頭緊皺,太過為難。
如此寶物思蜀一翻便好,但現存於紅衣女鬼的關聯可半點不小,如何說的或是去往荊州道家祖庭,都是將來的大問題,最起碼三五年時辰又能如何?到了荊州又如何說的?沒個中五境的修為,躋身中五境端是不的夠,摸得著上五境長生門才能去想。而這些根本不是莊俞現在敢去想的問題,別說越過中五境,叩首長生之門,就說眼前金丹修為,半點見不到精進分毫。說實話,少年如今可能都不曉得修道為何物,莫名挨了天雷,結了金丹,還不知以後元嬰大道在何處,當真不可多想,踏踏實實修道才是根本。
汲於人之貧,扶於人之困。
既然插了手自然管的,看來有些個仙家江湖半點兒戲不得,總得小心翼翼,管自然是要管,莊俞腦子想著,盤弄著手中的釘靈樁,擲於空中,竟迎風大長,普光萬照,金燦流雲,竟是比先前陰宅所定之處,大了不隻一點半點,憑空暴漲了數丈有餘,隻是在無半點神韻,缺少了一絲道家天人真意,看樣子要配上道家的金科玉律、口含天憲方能真顯神威。隻是迎風而長的靈樁,卻是不過片刻,莊俞體內的靈氣就被徹底汲取一空,綿軟無力,靠在樹梢動彈不得。
化為針絲洪流落於莊俞手心,稍過休息一翻,趕忙下了樹,盤坐於地,內視自身小天地,整個“山川竅穴”潰堤洪流,瘋狂吞吐天地靈氣,就連氣海丹室的一汪蓮池都枯萎少許,著實靈氣被抽了個幹淨。
莊俞趕忙運起道家“大周天行氣法及周天搬運法”,主動汲取天地靈氣,運用“十六段錦”層層走過體內竅穴,重新“築堤”養體內“關隘”,觀想自身天地,修複潰堤竅穴;又是運得“鬆靜功”氣息若有若無,於天地相合,竟然坐起了道家禪機,端坐穩正,好似憑空消失,但又真真在那,可有可無,真真入了禪意,體內丹室快速充盈。
石小可就有些好奇少年的奇異之處,周身真意流露,好若水流緩動,柔和無比。伸出小手俱是摸不得真切,好似靜中水月,波紋蕩漾,扭曲開來,不得真實。
整個原本風淡雲輕的林蔭河畔,竟也好似時間終止,河澗水流不在流淌,溪魚紛紛往河畔湧來,歡快無比,整個天地除了一個茫然的小姑娘,就是從河畔躍起的巴掌大小的魚兒。
小姑娘被吸引過去,竟是憑空就接住一位青魚,活蹦亂跳,端的是晚飯有了著落;竟是拿了背簍,倒出裏麵物件兒,裝起了魚,樂此不疲,整整慢慢一籮筐,雖是離了水麵,卻未曾幹涸而死。
留下了兩尾較小的青魚,其餘又統統放回了河裏,卻仍是密密麻麻擠在河畔,“走吧走吧,今天夠吃了,夠了夠了……”。小姑娘很開心,晚飯有了著落,而且小魚還舍不得走,她就有些開心,看樣子是魚兒喜歡她,一時間嘿嘿大笑,喜氣洋洋,小嘴咧的老大,笑的合不攏。
“走吧,走吧,一會兒別個來了,可就要小心變成了別人鍋裏的酸菜魚……”小姑娘說完就咽了口水,行走江湖有一段時間了,好久沒吃到酸菜魚,而今還是她自己“捉”來的,很是滿足期待;不免又想到如果其他人來做,滋味如何,比不比得上哥哥所煮的魚頭,畢竟每次都是他夾給自己,很是好吃。如今,正好兩尾,正好一人一頭哩。
小姑娘犯了困,倒是很乖巧,抱來背簍,放下莊俞跟前,鑽進背簍,仰著頭吐著氣泡,以天地作為棉被酣睡起來,一席好夢,好不快哉;旁邊的黑鍋裏盛了些水,正養著那兩尾青魚,遊得好不快活。
莊俞醒來時第一眼,就見得跟前的小姑娘仰頭酣睡,鍋中兩尾魚,雖說有些好奇由來,但也懂得小姑娘的念頭。
這時,山河才真正流轉,在無半點隔滯光陰。取出帶出的自家酸菜,住煮一鍋魚,身在江湖將就不得,好在有些幹糧,就著鮮魚湯,很是不錯。
石小可揉著眼睛醒來,就想著鍋裏沸騰滾熱的魚湯,睡意全無,清醒過來,翻出背簍,蹲在火堆旁,添些柴火眼巴巴的等著魚湯出鍋。
月朗星稀,莊俞石小可喝著魚湯,“哥,今兒有兩個魚頭哩,嘿嘿……”
莊俞微微一笑,也就直接拿起魚頭啃食起來,滿嘴油膩,相視一笑,格外的鮮香。
坐於枝頭的紅衣女鬼看著火堆二人,一時間思緒紛飛,心中也不覺欣喜幾分,也許人間真如他所說還可以。
女鬼不願打攪兩人,更是怕地上的熾盛堆火,至陽至剛,很是克製濁物鬼魅。
莊俞發現了枝頭盤坐了好半天女鬼,招呼了一聲,女鬼思索半天,才輕飄飄的落了地。
小姑娘見了後,趕忙端著黑碗,“紅衣姐姐,你要吃嘛,可香哩……”
女鬼微微一笑,很是羨慕,隻是如此人間食物,豈是她陰鬼消受的半點,便說了句假話,“你快些吃,我不餓……”
小姑娘點了點頭,大口渴著魚湯,笑眯眯望著她,很是滿足。
“你如何尋得我們?”
“這還用尋?如此熾盛篝火,如夜中秉燭,自然真明無比……”女鬼答道。
莊俞點了點頭,攤開手心,一枚金針,正是那釘靈樁。“如今我們唯有從此下些功夫,看看能不能破去此方禁製,隻不過如此一來,被“大人物”心神感應,就不免會有嫁禍於道庭之嫌,也是半點不小的事情,也得斟酌……”
“嫁禍之嫌?他道門天師顛倒是非,封壓我整整二百餘年,如今即便如此,也算不得什麽……”紅衣女鬼氣衝衝說著,鼓著腮幫,除了臉色泛白,真是看不出有鬼魂之嫌。
畢竟紅衣女鬼如今修的陰神,又有一件本命仙家寶物,未失清明實屬難得,又有元嬰修為,自然同孤魂野鬼有所不同。
“你生前姓名可還記得?”莊俞問道。
紅衣女鬼思緒飄渺,緩緩開口說道,“白……依……然,好像是……”近三百年光陰,對她來說可有可無,也根本無人問起過她的名諱。
“白依然?嗯,好名字,還記得生前真名,看樣子本性未失,很難得……”
紅衣女鬼白了一眼少年,問道,“你?”
“我叫曹即明,你知曉就行。”莊俞說到自己化名時看了一下石小可,小姑娘停了停,望了眼他,沒有言語,繼續喝魚湯。
“如何從此方河山出去,還能不能讓山河完整,莫要損壞,就連這處破財宅院也留下來?”女鬼問道。
莊俞低眼瞅了瞅手裏如同細針的釘靈樁,“不能肯定,如今隻得希望這玩意兒能破的了這層“金網”,即便開道“門戶”,也足夠了。至於我是例外,畢竟此處禁製針對的就是原本身在此處的“山山水水”,有意掩蓋真像,我一外人誤了進來,馬馬虎虎出的去,現在主要在你。祈禱這釘靈樁能破出一道“門”即可。”
“你盡力就好,實在不行也夠了,這山這麽大,以後夜晚出來巡巡山,很知足,可以的話,以後再經過這裏,帶著小姑娘來看一眼我,同我講講外麵江湖是個什麽樣,有麽個你說的那麽好……”白依然講道。
“你莫要說喪氣話,我盡最大努力,帶你出去。這個世道還是有理有據的,同樣是有有冤可申,總有人管的。”莊俞回道。
“曹即明?”女鬼喊道。
莊俞怔了怔,行走江湖第一次有人喊了自己的化名,有些陌生不習慣,還是一個被抹殺的女鬼。“嗯?”
“謝謝。”女鬼說道。
莊俞站了好久,看著如今心神好了太多的女鬼白依然,滿麵春風,“不用。”
白依然看著麵前燦如星光的少年,也是會心一笑,像極了曾經的心上人,就是個子有些低,有點黑糗,但待人卻是一樣,誠心誠意,造福一方百姓,名望頗高。
少年看著失了神的紅衣女鬼,不知其想到什麽,辛福洋溢,花樣年華。小姑娘看著麵前紅衣女子一臉傻笑,也是欣喜,跟著傻笑起來。
於是,黑暗中火堆前,有了三個傻子;最小的哈哈哈大笑,合不攏嘴,紅衣女子也是掩著嘴跟著傻笑,少年則是無奈的搖著頭,心情大好。
“好了,我們開始吧,能不能行,就在今夜了。”莊俞說道。
從背簍裏取出朱砂,在河畔尋得一處極平處,放好池墨,小姑娘忙著研磨。
莊俞白天就在整個山脈逛了好久,最終落腳此處,河流以內就是圈蓋此處山河的“金絲大網”,雖是河畔,但對凡人來講,望去的確是一方汪洋大海,無邊無涯。
河畔平地,莊俞捏起研磨好了朱砂描摹出一個道家真字“敕”,印在地麵,褶褶生輝。
雖說同道家天人隔空刻字相差較大,做不得凝結靈氣宛如金絲,印刻虛空,成就道家真言金律。但地麵的“敕”字到底是暗淡無光,比不得。
莊俞親手拂過,靈氣流轉,整個地麵字跡清輝閃過,取出手心釘靈樁,迎風化作一根鋒銳的“針芒”,懸於真字上,金絲相連,瘋狂牽引地麵“敕”字光暈,汲取天地靈氣和此方山水,迅速充盈,整個靈樁幾近透亮。
看到靈樁飽和後,莊俞迅速握住,做投擲狀,馬步紮實穩重,腳底事先布置的八門生輝,迅速聚集凝結自身,周身波動愈加駭人,少年瞬間抽空體內靈氣,通過體內層層關隘竅穴,全部匯入右手靈樁,奮力擲出後,在無力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女鬼白依然很是緊張,望著被擲出的“針芒”,好似一道鋒銳的劍痕劃過夜空,迅速攀高,然後叩首山水禁製,宛如石子投入大海,由原本的水紋蕩漾,變得波濤洶湧。整個被“針芒”觸到的山水禁製變得暴躁不堪,瘋狂抵製靈力澎湃的“針芒”。
夜空中,一抹驟白“針芒”就這麽釘在山上禁製上,原本肉眼不得見的“金絲大網”也顯露出來,光澤流淌,從整個“金網”抽取能量,反製“針芒”,不相上下,竟是僵持下來,隻是兩物都迅速暗淡,靈力消散不小。
莊俞看到此,就趕忙席地而坐,牽引月輝,瘋狂吞吐,靈力化作一把金絲從地麵朱砂大字迅速升空,結連“針芒”,源源不斷的抽取地麵天地靈氣。遠遠望去,如同一天金色溪水,緩緩逆流,去往天上雲層,匯入釘靈樁,瘋狂消磨“金色大網。”
到叫地麵的盤坐的少年一陣萎靡,臉色蒼白,強撐著靈氣化作金絲媒介,牽引真“敕”聚集的真意靈氣,去往天上,匯入針芒。
整個“針芒”所刺的“金網”,終是耗不過有著源頭活水的釘靈樁,“金網”破了三根,一時間整個釘靈樁衝了出去,撕開一道“門戶”。
“快,你先走。”莊俞撐著最後一口氣力衝著紅衣女鬼說道。“金網”似是被人挑釁,金絲流動,竟是要迅速合攏。
紅衣女鬼頓了一下,望了一眼匍匐在地的少年,化作一縷青煙,去往天上,迅速穿過“門戶”,出了此方山河,變為真自由。
莊俞望著青煙略過撕裂的口子,微微一笑,然後徹底昏死過去,消耗太大,體內丹室原本汪洋的“海水”變得幹涸,青蓮瘋狂搖曳,吞吐天地靈氣入體,層層關隘,匯入丹室後,又流經身體他處,滋養血肉,消除過渡消耗所帶來的不適。
外處山河。
女鬼白依然落了地,還有些不敢相信如今真自由,不免覺得山河大好,伴隨陰風漂流,好不愜意;似是有想到什麽趕忙回去,正好位於河畔對岸,遙遙相望,少年昏死在地,小姑娘用著衣角幫著檫汗,喂水,又跑去填了一把火,拿來一片大葉做扇,坐在少年跟前,乖乖等著哥哥醒來。
女鬼往前一步,麵前一道無形結界阻擋了去路,似是察覺陰氣熾盛,一時間整個原本歸於虛無的“金網”又一次金光大作,很是抵製鬼魅陰濁。看來的確如此,此方山河禁製就是為了封禁陰魂。
莊俞醒來的時候,就好上許多,小姑娘趕忙上前詢問情況,少年摸了摸小腦袋,笑聲解釋一二,回過頭望向河畔對岸,一紅衣女鬼正搖搖相忘,口型未動,似是說著什麽。
少年心神會意,明白女鬼的言辭,是又一次同他道謝。
好不容易爬了起來,就著火光,不免還是覺得費力,很餓。又看了眼紅衣女鬼,就收拾了東西,撲滅了火堆。
小姑娘看著莊俞收了東西,就早早翻進背簍蹲好,月黑風高,有些怕怕。
背起背簍,稍稍饒了幾步,以免打濕了鞋,然後一步跨出山水結界,毫無阻滯,果然此處隻是針對“局中人”。
紅衣女鬼趕忙上前接過背簍,莊俞尋了一處地,燃了火,又捉了魚煮湯,餓的緊有些。
白依然就做的比較遠,靠著大石,遠遠看著一大一小相互依偎著,吵吵著還要吃,忘記剛吃沒過多久。
“曹恩公,大恩不言謝,倘若這回去往道庭大難不死,我這一身修為將來都能贈予你,煉成何物都在無你……”女鬼講到。
“你大可不必。”莊俞一口回絕。不論所謂元嬰陰魂有多稀有,還心智清明,自願被煉化,說是一道莫大的仙家機緣也不過分。
“你這把破劍有些古怪,缺了靈魂……”
“靈魂?”莊俞問道。
“嗯,我說不上來,以後如果你遇到敵人,我可以幫你,畢竟兵器一類缺了靈魂,同樣會品軼下降,這樣你的戰力就會暴漲,畢竟多了一把元嬰武器,有了自主思想。”紅衣女鬼說道。
莊俞就有些想明白女鬼剛才的一番話的言外之意,所謂贈修為被煉化都指的是這。隻是一但化作靈類,就會被抹去思想意識,在無其他,雖是可以在漫長的光陰長河中重新孕育靈智,開啟思想意識,但後天有劍、器孕育的靈智,終究不是原本,不是最初的自己。
“以後的事兒以後講。這些個先不提。”莊俞回道。
“呐……這個給你……”白依然拋給他一個瓶子,莊俞一把接過,望了望女鬼。
“這是我住的地方,以後白天我就在裏麵,方便你攜帶,夜晚我才能出來活動,辛苦你了……”
莊俞還是有些傷感,可憐人,連個家都沒得,居然就寄住在白玉瓶中,輕輕放於胸懷。
不免又想到剛才飛了出去的“針芒”,有些心痛,沒想到還沒捂熱,就弄丟了,也曉得不曉得能不能找到,莊俞望望靈樁飛出的方向。畢竟那是自己遊曆江湖得的第一件仙家物件,很有意義。
沿路兩岸石崖,一道峽穀石縫綿延向前,石子路通向盡頭,無限縮小,看來還是有些距離。
踏著小道,肩著小姑娘,樣蕩著往前。
路經一座祠廟,牆倒梁斷,滿是灰塵,隻留門框,四方通透,全然無有半點神像。
僅存的門框上還勉強能瞅著幾個大字。
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看樣子是山神廟,可是也難免過於破爛,沒見半點香火,無人打掃修繕。
少年不免又想到幾年前從南邊逃亡途徑的桂竹山城隍廟,那時候才真真是個孩子,十二年紀,哪裏知道什麽神仙修行。可轉眼幾年間,路途大變,少年還是個少年,但天地已不是當時以為的天地。
無奈,莊俞很不忍,就放下了小姑娘,打算如何簡單收拾收拾,畢竟遇到了,就得管。
往前處遠眺,約莫十裏地外有人間煙火,入了秋,長煙直上,有了涼意,不知不覺離鄉兩幾有餘。
隻是如此祠廟如何修繕就是大問題,莊俞坐在石墩上,仰頭望著那幾個模糊不堪的大字,就覺得不應該,本屬山河神靈,功德造化;立了祠廟,就應當有人管,畢竟方圓有了人戶。
山不在高,有仙則靈。
就靠著石墩生了火,攏著袖,心情不喜,愣愣的坐著。
可能是山澗有人瞧著了這邊的煙火,就走過來一位老嫗,滿頭雜發同莊俞招呼道,“外邊的後生?”
莊俞趕忙起身,瞅著麵前佝僂的老嫗,上了年紀,身上裹著厚厚的棉衣,可能是入了秋,有些涼意,到底是人生七十古來稀,歲月無情。
“唉,是從外個來的,老人家……”
“唉?你說個啥?”老嫗重複道。
莊俞大聲說道,“老人家,我們從外麵來的,途徑這裏,晚上想借個地兒……”
“哦,好久沒有年輕後生來了,有的……”說著從破口袋取出兩三發了黴的香燭,取了火折子點了火,步履蹣跚奮力的將香柱插入了側麵的牆角。
莊俞這才留意牆角有了不少的香灰,看樣子就是麵前老嫗時不時記得,閑了時間,就來上柱香。
“老人家,這山神廟咋個毀了?村子裏也沒人幫忙重建?”
“啊……”老嫗歎息一聲,“這廟早都毀了,建不得嘍,一建起來就會莫名垮掉,留不住啊,我的祖父說過這山神沒了,廟怎麽個立得起來?如今,沒個山水神靈保佑,村裏一代不如一代,子孫凋零,動不動就夭折,壞了風水,沒了山神保佑……”
夜晚,少年借宿此處。
熟悉的蔥油麵,老嫗很高興今個有了後生來了家裏,親自端上一碗,就真覺得老了。仍是不停的往著小姑娘碗裏夾些,生怕不夠,餓了孩子,小姑娘也不說話,大口扒拉著熱騰騰的蔥油麵,眼睛笑的如同月牙,一點不覺得碗裏多……
有了屋子,小姑娘就睡的早,連續幾月的顛簸確實好覺不多,睡的很沉。
月色降臨,女鬼白依然就飄了出來,落了地,就看到坐於門檻的莊俞,想著心事,“唉?,找到人家了,這下能好生修整修整了。”
話罷,才出了門口,往整個山腳看,有些好奇,突然神色僵硬呆滯,麵無表情,身形顫抖,化作一縷青煙散入山下。
莊俞不緊不慢的起了身,一步一步去往天明時停腳的祠廟,不用多想,隻要是那真白依然,定是會第一時間去往那心心念念之處。
毫無意外,莊俞趕來的時候,白依然呆坐石墩,靠著門框,兩行血淚,太過傷心。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天下人天下事,說不得清楚,即使是有那高規格,有哪些所謂的條條框框的規矩,約定俗成的“方圓”也隻能固住“山下人”,卻是難以止住山巔。世間諸多道法斑雜,誰又能說的清,下一個遭了罪的能不是自己,或者變成大修士的掌中螻蟻,用來觀道“查缺補漏”,時不時被觀道心,成全他人。
世間諸法太多,說不清也道不明。就好似如今化為鬼魅的白依然,萬般道法皆有心念而起,心有不甘難結難鬱,跳脫輪回,邁入最是被修道人嫌的鬼道路途,都是如此。
如此,光陰長河,少年也並未看出任何,即便白依然之話,有假,循規蹈矩;亦或是那山神被殺的緣由不似其說的那般簡單,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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