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即使在這樣沒有燈光的黑夜裏，太宰治的視線依然很好，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對方因為隱忍而輕顫的睫毛，以及緊緊咬住…不泄露一絲聲音的薄唇。


  太宰治將對方的身體轉過去，不再看那張臉。


  這是一種什麽樣的甜蜜懲罰呢。


  果然，是自己在咎由自取啊。


  腦子昏昏沉沉間，太宰治又忽然想起前天的一件事情——


  在他生日那天，他拜托「成年」的凜君留下來的時候，那個人曾經說過自己是「留燈派」，可是眼前更加「年少」的凜君，在他詢問後卻並沒有說出這個事實。


  那天他在黑暗裏打開了床頭燈，燈光成功讓年少的星光凜睜開眼眸，那個人疑惑地問道：“太宰君為什麽突然開燈？是睡不著嗎。”


  “凜君才是沒有燈光會睡得很慢吧。”


  “也還好吧，確實有燈光會好一點，但是也不是那麽令人難以忍受。不過太宰君果然是「關燈派」的吧？有燈光你會睡不著的，關了吧，我沒關係的。”


  “凜君為什麽會這麽想？”


  “很多相處的細節可以感覺到。”少年的聲音即坦然又溫柔，他起身關掉了燈。


  “沒事哦。這都是小事情～”太宰治再次把燈光打開。


  果然。


  年少的星光凜都可以立刻察覺的事情，未來那個更加剔透的星光凜又怎麽會不知道。


  那天對方確實也體貼的詢問過「開燈」是否會讓他感到困擾，但是那種「體貼」與現在這份不動聲色的溫柔比起來，終歸還是不一樣。


  浮光掠影般的溫柔終歸隻是鏡花水月，未來的星光凜一直都是那麽遙不可及的存在。


  危險，迷人。


  自我，忠於自己。


  但是他依然深深地喜歡著對方，貪戀著那人不經意間流露出的萬種風情。


  。


  「愛神的意識世界」


  這裏是一座虛擬的空間，集結了星光凜各個時期的記憶與意識。


  也可以說這裏是心靈空間。


  17歲模樣的星光凜現在正坐在一座書架前，而在他對麵的赫然是之前與中原中也相處的10歲模樣的「幼凜」。


  “「大凜」，你在搞什麽鬼啊？14歲的「少年凜」被你害慘了啊。”幼凜看著之前被魅魔魅惑術折磨的「少年凜」不禁蹙眉道。


  “14歲也會觸發，誰又能想得到呢。”星光凜抬了下眼皮，不緊不慢地說道。


  “…我怎麽覺得你就是在坑我們。”幼凜懷疑地看了眼對方。


  “都是一個人，還分彼此，也太見外了吧。”


  “你應該還有其他目的吧？”


  “小孩子的直覺嗎，真可怕。”星光凜在桌子上開始擺弄起一盤西洋棋，他的嘴角掛著淡淡笑意。


  “快說說你的計劃，反正都是一個人，告訴我也無所謂吧？”小孩子總是心急的，幼凜走過來開始搖晃成年凜的胳膊。


  “真是拿你沒辦法啊。想不到剛誕生的我，潛意識居然是這種畫風……真是莫名羞恥。還有，你對中原中也是我暗戀對象的推測也太讓我難受了，真是迷之尷尬。”


  “什麽啊，我覺得中也超好的！又會講故事長得又帥氣，果汁也做的超好喝！最關鍵的是最後表白的樣子真的好棒啊嗷嗷嗷嗷嗷我覺得我可以！！再說了那麽多證據我做出這種推測才是合情合理的吧？！而且你真正在現實世界裏醒來後又不會記得這一切，有什麽好難受的，切。”幼凜不服輸的大聲反駁道。


  他現在的樣子像極了中原中也的腦殘粉。


  星光凜淡色的眼眸睨了對方一眼，輕聲道：“小孩子總是很容易喜歡一樣東西，但是，同樣也會很容易拋諸腦後。”


  “那現在14歲的我呢？少年人動心是不是就會永遠動心了？”幼凜睜大眼睛問道。


  “對於有限生命的人類來說或許是這樣，但是永恒生命的少年時期那麽短暫，很容易就被後來的時間洪流所覆蓋、遺忘，我都已經快記不清那時的自己了。”


  “你不覺得「14歲的凜」有許多秘密嗎？他好像之前一直欲言又止的想對你說些什麽，不過好像被「限製」說不出來……但是你這家夥似乎一點也不著急的樣子啊。”


  星光凜神色淡然，“我當然有所感覺。但是，從這裏走出去後便會遺忘不是麽。”


  “但是反過來思考，在這裏都無法說出來的事情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吧？！你這個人的好奇心怎麽這麽低啊？！”幼凜的聲音開始提高，他似乎很不滿意未來的自己這樣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你是指與「法則」的賭約麽，也隻有在這裏才會想起有這樣一個賭約，不過賭約的內容卻記不太清楚了，不過我並不認為這是「法則」暗中做的手腳，高傲的「法則」應當不屑去做這樣的事情。答案恐怕是我自己做出的選擇，比如等價交換什麽的，既然是能交換的記憶，那麽應當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物。”


  “可是…也有一種可能，你當時還未能理解被交換的什麽。”幼凜用小孩子獨有的直覺，提出一個新的思考方向。


  星光凜在聽到這樣的思路後，眼內依然沒有任何波瀾，“算了吧，那些前塵往事對於永生之物又有什麽好在意的呢，費時費力找回來後對方或許也已經忘記了，徒增煩惱罷了。”


  “…我呸！”幼凜毫不客氣地向自己吐了一口口水。


  我罵我自己。


  很喜感的一幕出現了。


  即將生成cg。


  星光凜百無聊賴的擺弄著麵前的棋子，“這個世界回收「命定之箭」的進程太慢了，或許14歲的我能完成這個目標也說不定。”


  “「現在的你」都做不到的事情，以前那個「傻白甜的你」確定可以做到？”幼凜黑起自己真的是不遺餘力，地圖炮開得很是隨意。


  不過星光凜並不介意，他對於自己總是格外寬容，“正因為是那個時候的我，才最有可能讓「命定之箭—母箭」持有者太宰治告白啊。”他執起皇後，吃掉了對麵的車。


  “為什麽？”


  “我和你打賭，太宰君在見到14歲的我後，第一眼就會察覺——「這是最有可能被打動的星光凜」。他會上鉤的。不過就算是那時的我，如果不付出真正的愛意，也不可能會真正動心。”


  星光凜繼續挪動棋子，淡淡道：“普通的演技對於太宰君是很難生效的，但是過去的我一無所知，善於洞察人心並且似乎很了解我的他，或許真的會讓14歲的我動容也說不定。”


  “而那時，他會表達愛意。「命定之箭」便也可以成功回收。”


  幼凜反駁道：“可是，時間夾縫裏的我們是不能回收「命定之箭」的啊，隻有你聽到告白並接觸對方才可以回收「命定之箭」。”


  星光凜白了對麵的自己一眼，“表達愛意的太宰治會彌補之前流失的愛神神格，使我的身體瞬間恢複至17歲，也就是說，利用交換的那一瞬間接觸對方就可以完成回收工作，這種事情完全可以做到，即使沒有中間無用的回憶也無所謂。”


  “但是，假如太宰治真的因為「過去的你」對他動心了而表白，那麽對方解除「命定之箭」後，你豈不是很可憐嗎？！豈不是立刻失戀gg？！”幼凜的臉上又出現了天崩地裂的神情。


  星光凜手上拿捏棋子的動作頓住，他無奈道：“…你在說些什麽啊，那是不存在於時代洪流裏「過去的我」，我並不會有這段回憶。而且，就算是同一個人，在不同時期對於感情的需求也是不一樣的，所以我並不會受到任何傷害。同樣的，失去「命定之箭」的太宰治也會失去那並不存在的情感，這樣我們便是兩不相欠，還有比這更美好的結局嗎。”


  “……這…這樣嗎……”幼凜聽得一愣一愣的，他覺得有哪裏不對，但又說不上來。


  “不過這件事情最好是最後去做，因為還有一件事情需要「14歲的我」去完成。”


  “什麽事情？”


  星光凜繼續低頭擺弄棋子，“利用「十年火箭炮」回到十年前，解決掉魅魔爍夜，我可不想一直懷揣著這種□□。法典裏記載這種血液魅惑術即使殺死現在的爍夜也並沒有什麽用，所以隻能回到過去趁著一切還沒有發生的時候杜絕這一切發生。”


  “但是14歲的你打架並不厲害啊？「現在的你」回到過去不是更穩妥一些嗎。”幼凜臉上露出了不讚同的神情。


  星光凜眼神變得遙遠，他淡淡解釋道：“「因果律」是很可怕的事物，一旦改變了過去，現在勢必也會受到影響，一般這種時候都需要「等價交換」，但若是不存在於「時代洪流裏的我」改變了未來，則不需要承擔過多的後果。即使是14歲的我，應該也可以慢慢察覺到我取出「心間血」的真正意義。”


  “唯一要小心的，就是盡量不要碰到白蘭那個瘋狂的男人。”


  星光凜邊說邊拿起西洋棋裏的「皇後」，最後順利吃掉了對麵的「王」，他輕笑，

  “如果一切順利，就真的是「checkmate」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話信息量其實還蠻大的。提到的「法則」賭約在21話有說過，太宰的生日在27話15歲的太宰治曾經認為—


  「不想失去的東西，總有一天還是會離你而去。人們渴求的一切存在價值的東西，從得到它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有失去的一天，不惜延長痛苦人生也要去追求的東西，一個都不存在。」


  這與現在的星光凜有點相似，但是又不完全一樣。


  事情的真相就像一個「圓弧」，兜兜轉轉，最後會發現所有的點都會串聯在一起，因果律是一個很有趣的事物。


  而最後，那些愛與救贖，生命與讚歌，應當不僅僅隻是人間大夢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