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道謝(上)
轉眼過去了大半月的光景,司馬陵老老實實蹲在家中養傷,日日燕窩人參進補,幸好有末竹時不時來分擔一些,否則他連膩死的心都有了。
天漸漸地熱了起來,城中花盡,翠綠一片。
這日薑淮領著末竹又來到司馬府中。
司馬夫人燉了一大盅的甜豬肘,正迫著司馬陵吃下,他見到末竹,仿佛甚麽神仙降臨,高聲叫道:“末竹,快過來,有好吃的。”
末竹跳到跟前,一股清甜的肉香棗香撲麵而來。
司馬夫人輕輕笑道:“丫頭又嘴饞了不是?”便她吩咐文纖去廚房另取了副碗筷來,勻出一半給末竹。
薑淮歎道:“每次來府上,伯母都給末竹好吃的,喂得她的嘴越來越刁,我怕再過段日子,就不願跟我回家了。”
末竹夾起一塊肉塞進嘴裏,突地麵色一變,呸地一聲吐到了地上:“煮成甜的怎麽這麽難吃?”司馬陵一臉苦相:“娘,你瞧瞧,連末竹都咽不下去。寧可端一鍋的醬肘子來,我都能吃完。”
司馬夫人說道:“又不是給你填肚子的,是給你補身子的。”
司馬陵忙說道:“該補的早就補回來了,對了,我想再回南洲一趟。”他擱下瓷盅說道。
司馬夫人疑問:“去南洲做甚麽?”
“上次匆匆趕回家來,都來不及道謝,我的傷都好啦,也是時候再跑一趟了。”
末竹擱下碗:“前段日子薑淮獨自去南洲,不帶上我,這回說甚麽我也要跟去瞧瞧大海。”
薑淮看她一眼:“甚麽熱鬧你都要湊。”
末竹嘻嘻笑說:“你也一起去嘛。反正最近又沒人找你看風水。再說,有我們陪著司馬陵,伯母就能放心很多。”她說著,輕輕拉了拉司馬夫人的衣袖,“伯母,是吧?”
司馬夫人倒是打心眼裏歡喜末竹這丫頭,點了點她的額頭:“一聽有玩兒有吃的你就來勁,也好,現在還沒嫁人出去玩玩,等以後出了閣就不能胡鬧了。”
司馬陵見母親答應下來,笑問:“娘啊,要是爹不同意,該如何是好……”
司馬夫人看了他一眼:“就知道又要我幫忙,放心罷,隻要你不是出去闖禍,你爹那頭我自會說明的。你拿了人家一顆傳家寶珠,登門感謝是理所當然的,一會讓文纖去準備幾份禮物帶上,就當是表表心意。”
司馬陵笑道:“還是娘最好了。”
一切準備妥當,司馬夫人送他們到城門口,家丁隨後牽出來兩匹千裏良駒,把韁繩交到司馬陵的手裏。
末竹一瞧,急道:“怎麽隻有兩匹,我怎麽辦?”
司馬陵低頭說道:“你又不會騎馬,自然跟薑淮同乘一匹,要是你想與我一邊也是可以的。”末竹哼了一聲:“誰稀罕你。”司馬陵調侃道:“我早知道你稀罕的人隻有你家臭薑淮。”說得末竹又小臉通紅起來。
薑淮已翻身上馬,伸手對末竹說道:“別貧嘴了,上來罷。”
這是末竹有生之年頭一回騎馬,雖說是靠著薑淮,卻仍然心突突狂跳。
薑淮忍不住笑道:“怎麽,害怕?”
末竹嘴硬回道:“誰說的,騎馬有甚麽好……”
“怕”字還沒出口,薑淮已策馬而去,突如其來的顛簸,嚇得末竹驚慌失措,甚麽都聽不見了似的,隻有風聲,在耳邊呼呼作響,隻能下意識地緊緊抓住了薑淮的衣襟。
司馬陵隨後居上,並駕齊驅,高聲問道:“薑淮,是要與本公子賽一場麽?”
薑淮放慢下來速度,回道:“我怕這要是再跑得快一些,小末竹得嚇哭了。”他拉了拉韁繩,見懷裏的末竹小臉慘白,鼻尖卻被風吹得微微發紅,甚是可愛,柔聲低語,“我騎慢些就是了,別怕。”
末竹身子有些發抖,轉而抱住薑淮,嗔責道:“你故意嚇我。”
薑淮輕聲笑出:“不是方才還說騎馬有甚麽好怕的。”
司馬陵也跟著慢了下來,漸漸都該跑為走,徐行在青山綠水之間。
他看了一眼二人,歎道:“真是羨煞旁人啊。”
末竹穩下心神來,哼道:“你又要開始說些不冷不熱的話給我聽了。”司馬陵壞笑道:“別自作多情了,我是說給薑淮聽的。”末竹抬眼望著薑淮的下巴,不知怎地,心頭十分踏實,隻想著哪怕一輩子看著這眼前的人都不會覺得厭。
薑淮低眼見末竹怔怔地看著自己,不禁問道:“小末竹,看甚麽呐?”
末竹連忙說道:“沒沒,沒甚麽,我是想為甚麽你長得比司馬陵好看。”
這話到了司馬大少爺的耳中,自然不情願了:“你懂不懂甚麽叫好看啊,我司馬陵在滄水城中是出了名的玉樹臨風,薑淮這個看風水的怎麽和本公子比?”
末竹潑冷水道:“我說你就是自吹自擂罷了!”
薑淮趕忙說:“你們兩個要爭就爭你們的,別把我拖累下去,我也沒興致跟人比誰長得好不好看。”司馬陵哈哈笑了起來:“你攤上這個丫頭,以後還有得好受。”
末竹似是想起了甚麽,看著司馬陵問道:“怎麽你自從回家之後,就隻字不提杜卿姐姐了?”司馬陵笑容稍稍淡去了一些:“你要說甚麽就直說罷。”
“自從杜卿姐姐的臉好了之後,我覺得她整個人都不一樣了似的。”
“哦?”司馬陵挑眉問道,“怎麽個不一樣法?”
末竹想了想,答道:“前些日子我去找杜卿姐姐玩,正好有個叫紅綿的姑娘來找她,好像是為了爭甚麽花魁的位置,紅綿也是冷嘲熱諷的,我以為杜卿姐姐肯定又要吃虧,沒想到,她竟然給了紅綿一記耳光!還說‘甚麽花魁,從來都不是我杜卿所求,你想要,我自會和王媽媽說清楚,給你就是了’,紅綿捂著臉說不出話來,杜卿姐姐又說‘我的命是司馬公子從鬼門關拉回來的,若是誰想傷害我半分,我必加倍奉還’,然後紅綿和她帶來的丫鬟就落荒而逃了。”
司馬陵聽完,像是鬆了口氣:“這樣,又何嚐不是一件好事。”
“你明明很在意杜卿姐姐,為甚麽現在反倒敷衍起來?”末竹疑問。
薑淮接道:“就是在意,才會如此。司馬伯伯已經知道了杜卿的存在,如果這個時候還像從前一樣,你認為他不會雷霆大怒麽?”
末竹歎了口氣:“早給杜卿姐姐贖身娶回家,不就甚麽事都沒了,司馬老爹隻有你一個兒子,哪裏會舍得把你趕上絕路?”
“你真是說得輕巧。”司馬陵嗤了一聲,“沒錯,我爹隻有我一個兒子,不會太為難我,隻是,司馬家曆代男丁都隻能娶一個妻子,從沒有納妾的先例。”
末竹白了他一眼:“這怎麽又扯到納妾上了?”
“其實司馬陵他自小就有婚約在身,那姑娘在繈褓中的時候就許給他了。”
末竹聽薑淮說完,頓時傻了眼:“怎麽從來沒聽你們說過。”
司馬陵淡淡說道:“當年我爹到離芽去談生意,沒想半路碰到了山匪中了迷香,他們搶光了我爹的銀兩不說,還想取我爹性命殺人滅口,幸好碰到回城的絲綢商人月氏夫婦,帶著一幫子的家丁,把山賊驅走,救下了我爹,到了第二年,月夫人誕下女嬰,當時我不過三歲……”他停了下來,“算了,不提也罷,說起來就煩心。”
末竹愁著一張臉說道:“那以後杜卿姐姐怎麽辦?”
司馬陵坦然一笑:“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罷,現在想也沒有甚麽結果,杜卿能漸漸靠自己在城中立足下去,我也放心很多。”
三人中途在茶攤上吃了些東西,到了日落西山,才進了南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