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月禾（下）

  司馬陵一個大中午的都看著桌上的酒菜，卻遲遲不起筷，不停地唉聲歎氣。


  末竹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開始大吃，時不時狐疑地看他幾眼眼，終於忍不住問薑淮：“今天司馬陵怎麽了，一副要死不得活的樣子？”


  “你自己問他不就知道了。”薑淮悠閑地喝著酒，曲水樓欄杆外晴雲繾綣，眼看著炎夏欲來。


  末竹放下筷子，瞧向司馬陵，問道：“昨天從南洲回來你還有說有笑的，出甚麽事了？”


  司馬陵一臉苦相：“說來話長了，看來今後我不會有好日子過了。”


  末竹“啊”了一聲，一臉嚴肅的說道：“話長你就慢慢說，我有的是時間聽，到底是出甚麽事了？”


  司馬陵沉默了片刻，啟口說道：“月禾昨夜來我家了。”


  “月禾？”末竹疑蹙秀眉，“月禾是甚麽人？”


  薑淮聽得這名字，也就猜到了是甚麽事，緩聲答道：“就是司馬陵那個未過門的妻子。”他抬眼望向司馬陵，“是來商量婚期的？”


  司馬陵搖了搖頭，答道：“或許原本可能是來商量婚期的，不過中途他們的大船出了事，一船的人除了月禾之外，其餘都遭到了不測。”


  “原來我早上和末竹入城時聽人說的滄水船難就是月氏一家。”


  “我昨夜睡下時，月禾姑娘還在昏迷當中，今兒一大早我娘就遣我給她買些衣裳回去，本來隨便吩咐幾個丫鬟去就成了的事，卻非要我親自跑一趟。”


  末竹想了想，忽然驚道：“那你豈不是好事將近，要成親了！”


  何宛正端菜送來，順口接道：“咦，誰要成親了？”


  薑淮側過頭去朝她微微頷首一笑。盡落末竹眼裏，頓時火光滔天，沒好氣得說道：“你這人怎麽總愛接客人的話茬，我們說我們的，與你有什麽關係？”


  衝得何宛一陣臉色發紅，歉聲接道：“你們都是曲水樓的常客，我一時忘了分寸，還請末竹妹妹多擔待。”說著，把托盤中的菜肴拿出來，擱到桌上，“你們慢用，我去招呼其他客人了。”福了福身子，就退了下去。


  末竹哼了一聲：“臭薑淮還說她禮數周全，我看也就如此。”


  司馬陵不解地眨了眨眼睛，看著末竹：“剛才何宛也沒說甚麽呀，就算是客人聊天，接上一句怎麽了，又不是偷聽別人秘密之事，你這麽大火氣幹甚麽？”


  末竹戳起一塊雞肉，甩進司馬陵眼前的小碗中，嚷道：“我的事不用你管，趕緊吃完去給你媳婦買衣裳去！”


  司馬陵一臉無辜的望向薑淮，卻見他似笑非笑，如墜雲霧，嘀嘀咕咕道：“我這是招誰惹誰了？”


  薑淮笑問：“那你以後有甚麽打算？”


  說起來，司馬陵就有些頭疼，“我隻小的時候見過月禾姑娘幾次，嬌弱得要命，簡直就是抱著藥罐子的丫頭，現在變得是人是鬼我都不清楚，還能有甚麽打算，隻好騎驢看唱本了。”


  末竹眨了眨眼睛，說道：“那一會買了衣裳，我和你一塊回去看看？”


  薑淮看她：“你瞎湊甚麽熱鬧？”


  末竹撇撇嘴：“我去看看我未來表嫂不成麽，你隻管留在曲水樓，對著何宛笑到天黑就是了。”


  這話一出，司馬陵總算摸到了些頭腦：“總算明白你為甚麽對何宛這麽凶了。”說罷，拍了拍薑淮的肩膀，“兄弟，你自求多福罷。”


  薑淮也不說甚麽，臉上隻是掛著笑容。末竹卻越看越氣，說道：“怎麽被說中心事了麽，你幹脆住到曲水來算了。”忽地站起身來，不由分說的拉起司馬陵就往樓下拽，“我們走！”又狠狠瞪了薑淮一眼，“你別跟來，我今天不想和你說話！”


  這司馬陵被末竹扯到了街上，好不狼狽，甩開她的手，整了衣衫，說道：“我可甚麽多還沒吃呢。”末竹撅著嘴，回頭看了看，屈聲說道：“臭薑淮，還真的不跟出來！”司馬陵抖開扇子，說道：“好好地鬧甚麽？”末竹一跺腳，說道：“真好，真好，妾有意，郎有情，回回來曲水樓，薑淮與何宛都眉來眼去的，我……”那聲音一顫，竟紅了眼眶，差點掉出淚來。


  司馬陵急忙哄道：“好好好，不管他不管他，我們走，順道給你買幾身漂亮的衣裳，讓薑淮自己喝悶酒去！”


  末竹一抹眼睛，倔聲說道：“他巴不得我們都走，這樣與那何宛就有說不盡的話了，也不怕我會打擾。”


  司馬陵歎道：“那你趕緊回去不就得了。”


  末竹忿忿說道：“偏不回去，遂他意。咱們走，你說的，給我買好看的衣裳！”


  薑淮憑欄看著二人相扯而去，慢慢又倒了杯酒，不禁低頭苦笑，心道：“這丫頭，嗬……”


  “咦，薑先生，司馬公子和末竹妹妹怎麽先走了？”何宛給另一桌上完酒菜路過時候問道。


  薑淮輕輕一笑：“末竹扯著司馬陵去買衣裳了。”


  何宛饒有興致地問道：“平日裏你與末竹妹妹都是形影不離的，今天怎麽沒跟著去。”


  薑淮眉梢微動：“不知怎麽惹毛她了，說不要我跟著。”


  何宛索性坐到他的對麵，問道：“薑先生，不知你將末竹妹妹當作甚麽人看待呢？”


  “當作甚麽人……”薑淮想了想，“這個問題可真難回答。”


  “哦？”何宛挑了挑眉，試探問道，“末竹妹妹機靈可愛，又與你朝夕相對，難道薑公子不喜歡她麽？”


  薑淮晃了晃酒杯，反問：“何姑娘為甚麽如此關心我與小末竹的事？”


  何宛臉一紅，垂下眼去：“我，我在城中朋友並不多，自以為薑公子是我的朋友，所以才隨口問問罷了，倘若薑公子不想說，也不打緊。”


  薑淮微微笑道：“末竹年紀還小，男女之情懂得朦朧，你該知道，人一旦心裏有了牽掛，總會徒增煩惱，日夜擔心，我當她是我最重要的人，她這生能過得逍遙快活就足夠。”


  何宛心裏沉沉地，失魂點頭：“末竹妹妹能有薑公子如此相待，真是讓人羨慕。”


  “何姑娘溫婉有禮，眉目清秀，等緣分到了，自然能遇見一個傾心對你好的人。”


  她聽完，隻覺得莫名鼻頭發酸，又看了看薑淮溫潤英氣的笑臉，差點將心中深處的愛慕脫口而出，穩了穩神，才不動神色地壓回下去，擠出笑容來：“承蒙薑公子吉言，但願何宛今後能等到這麽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