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原諒
嗬，說什麽原諒她，他配麽？
隻不過因為她沒了一張充滿封建思想的膜，她就應該下地獄了？就應該是過錯方，而被他嫌棄？憑什麽？
就算她真的受辱了，真的被人陷害奪走了那張代表所謂“貞操”的膜，她要他負責過麽？
既然沒有，她哪裏需要他的“好心”！
他算什麽東西！
“夢兒……我……”
聽聞葉夢的反問，周子雷一時間有些結巴，沒有合適的詞能夠反駁出口。
過了會兒，他才歎息一聲：“夢兒，當初的事情，是我不對，但是現在……夢兒，我們重新開始吧？”
葉夢表情冰冷：“你走吧。”
“夢兒……”
“走吧！”
“好。那伯父的後事……”
他似乎是要推脫，葉夢晃了晃手中的信封：“謎底已經解開，既然伯父願意幫忙料理後事，那你替我說聲謝謝吧。何況，信中不也說了嗎？如果我爸當年沒有傾力相助，就不會有如今的周家……父親的後事，我如今無力顧及，隻能拜托伯父了。”
“是的，父親會幫忙的……夢兒……我隻是想跟你說，三日後，便是伯父的喪禮。”
“好，我知道了。”她微微點了點頭，便挪開了視線，沒有再看他。
周子雷想要給她一個擁抱，她卻輕輕挪開了身子。他觸碰的隻有一片空氣，但他隻是輕歎，並再度伸出手，試圖擁抱她。這一次，葉夢沒有躲開，被他抱了個滿懷。
“夢兒……我說對不起，是真的覺得對不起你，絕沒有沾染任何的虛偽。我喜歡你，一直都喜歡你……這一次，是我對不起你。夢兒……我真的，好心疼你。”
她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在周子雷將臉頰貼上來，作勢要吻她的時候，她立馬要推開他。
雖然兩人曾經也算“青梅竹馬”，甚至隻差一點點就能成為攜手一生的夫妻，可是他們，到底還是沒有撐到正式結婚的那一天。
而他們，在戀愛的時候，卿卿我我不過是常事。她傷心或者開心的時候，身邊都有一個叫做周子雷的男人，將她擁抱在懷中，陪她度過一切。那時候，她隻要靠在他的胸膛之上，就會明白什麽叫做“溫暖”。
可是這個男人，此時雖然也將她抱在懷裏，可她為什麽一點溫暖都沒有感覺到，反而幾乎被寒冷吞噬。
她沒有拒絕他的擁抱，可是身體卻誠實地告訴她，她再也無法接近他了。
舊情消逝，再也不會死灰複燃。
葉夢感覺不到他的體溫，他雖然緊緊地擁抱著她，可是雙方都隻能感覺到一片冰冷。
他怔怔地望著葉夢，輕聲叫道：“夢兒……”
葉夢緩緩偏過頭。
她和周子雷已經徹底結束了。
或許之前，他曾給了她寬闊的懷抱和溫暖的臂彎，也給了她最後的衝風斬浪的勇氣，可是現在，從父親去世的那一瞬間起，她和周子雷之間，就再也沒有任何情分了。
周子雷鬆開了葉夢，他腳步有些踉蹌地後退幾步，緩緩推開門，長歎一聲，轉身離去。
周家果然履行承諾，按照當時說好的，全權負責了葉國光的葬禮。
葉國光生前已經沒有什麽親人了，因此，來送他最後一程的，無非就是他最後幾個朋友、女兒葉夢，以及周家為數不多的幾個負責葬禮的人。
葉夢站在一群身穿黑色禮服的人中間，顯得微不足道，如同毫不起眼的一粒塵埃。
葬禮是中式的，父親的牌位擺在大廳的正中央。葉夢按照周家的安排，做完了自己應盡的禮數。一步一步走上前，給父親鞠躬，再緩緩下台，走進人群之中，她始終沒有哭，沒有流下一滴眼淚。
等到一切結束，送葬者紛紛離開，大廳之中立刻變得十分空蕩。
留下來的隻有周家三人和葉夢，周老歎息著，偶爾說兩句話寬慰葉夢，一旁的周夫人則十分尷尬，她無話可說，便轉移視線，盡量不看葉夢。周子雷則周道地負責親友這邊的事情，忙前忙後，殷勤得宛如葉家的女婿。
等送走最後一批親友，周子雷累得厲害，緩著步子回到了周父周母身邊。他看見麵無表情，但臉色明顯慘白了許多的葉夢，心中有些心疼。這個女孩子比他三天前看到的她，更加瘦小而憔悴，如今已經瘦的皮包骨，眼神之中也失去了應有的靈氣。
“節哀順變……”周子雷輕聲勸慰她。
而她的視線則一直盯著父親的牌位，聲音極低地自言自語著：“爸爸，我會替你報仇的。是陸文顯，是陸文顯害死了你，他是你的仇人，也是我的仇人。”
雖然她的聲音十分細微，可身邊的周子雷、周老和周夫人都聽見了。
周子雷心中絞痛，忍不住開口道：“夢兒，我知道是陸文顯害得你，如果不是這個惡棍，伯父就不會……夢兒，我一定要讓他也嚐嚐喪親之痛，我會幫你的！”
“子雷！”周老先生卻立刻打斷了他的承諾：“你給我閉嘴，這事，你休要胡鬧！”
“可是……爸……此事的確是陸文顯咄咄相逼，他報複可以，可是憑什麽傷害夢兒，夢兒她……”
“周子雷！”
周老先生似乎暴怒，大喝一聲。周子雷欲要反駁，一旁的周夫人卻趕緊將他拉到一邊，示意他千萬不要再多言。
“曾經發生的事，你知道什麽？那時候，你還未出生……”
葉夢抬頭，看向周老先生：“伯父，我想問你一件事。我父親當年……是不是一個罪大惡極、心狠手辣之徒？”
“這……”周老先生看起來有些尷尬，他臉色一會發紫一會發紅，口中言辭含糊不清。葉夢了然，緩緩道：“所以我爸的確是如信上所說，當年，他為了區區黃金白銀，先後害死了兩條人命？”
“……咳咳……”
周老先生不答，隻是臉色難看的很，而且在她接連的問題之中，不斷咳嗽起來。
“小夢，子雷，你們都不會懂的，當年，那是一個人吃人的世界，所有的人都宛如瘋魔一般，早已沒有了親情、愛情、友情，為了利益，大家可以不顧一切……是的，所有人都可以不顧一切……國光、我和他，曾經是最好的夥伴。當年，下鄉青年都得到恩準，可以回城，隻有我們三人未曾離去，因為我們曾得罪了些手握實權的人……
“眼看著，十年，二十年時間過去，當年回城了的人，都得到了想要的生活，而我們被上層故意留下，而且壓製著，除了耕地、種田，一點上進的工作都輪不到我們。
“即使我們用盡辦法，無論是選擇強硬對抗，還是低頭取悅對方，都毫無作用。對方見我們服軟，反而更加為難我們，故意使壞。身邊全是小人，我們沒法出頭，也沒法逃離。但……”
他說到這裏，頓了頓，當年的事情他肯定記得一清二楚，但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經過卻有些混亂。他言辭閃爍，似是故意不想將事情說個明白。
當年誰都做過錯事，何況那已經是幾十年以前的事情了，另外的兩個人從上一輩子鬥到了子孫輩，如今盡皆兩敗俱傷……這樣，值得麽？
“當年，我們討好上層，辦法用盡，無論是端茶倒水，還是請他來家中做客吃飯，都毫無作用，後來經人提點，才知道要送禮。可我們窮啊，誰也沒有辦法拿出錢……”
是的，當時的大家都很窮，除了馮文才。馮文才手裏雖然也沒錢，但是有金磚！馮文才家裏，以前很有勢力和背景，在大解放前，家人覺得華夏國的大船要翻，便趕緊跑向國外，走的時候，那金磚都是壘起來裝進行李箱，一箱一箱搬走的。
雖然發展到馮文才這一輩，已經留不下什麽財產了，但是據說，他手裏藏著兩塊金磚，更有人說，他家裏一定藏著滿滿一箱，至於藏在什麽樣的秘密之地，就沒有人知道了。
馮文才在知道“送禮”這條路子之後，立刻拿出了自己的金磚，企圖給自己換一條能夠離開這個鬼地方的後路……但是，就在他剛剛拿出來，還沒成功送到某人手中之前，就被葉國光和周濟民二人發現了！
就算是夥伴，在能有辦法逃命的時候，人也隻會顧著自己的性命。
也或許是活該，人這一生，生死有命，不富貴在天，該是他的就是他的，不該的，怎麽留著也沒用。何況他還偷偷摸摸隻考慮到了自己，而放棄其他朋友。那時候，馮文才正好做了些實權派尤其忌諱的事情。
巧的是，除了葉國光，誰也不知道。但不巧，他因為偷藏金磚，企圖賄賂上級，得罪了葉國光，因此，葉國光便拿著他這個把柄，將他一步一步送進了絕境。
後來，馮文才慘死，葉國光和周濟民便帶著兩塊金磚，回了城。之後，葉國光分了周濟民一些財產，而周濟民也正是靠著這些資助和自己的頭腦，才混成了如今的地位，也正是因此，他才富貴而不相忘，願意扶持葉國光，給他交一大筆手術費，更是同意自己唯一的兒子娶了他的女兒。
如果不是因為這層關係，葉家就是用盡手段，也沒法攀上周家的高枝，畢竟貧富過度懸殊，雙方已經幾乎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